第336章 從現在起羈絆斷了
等遲翊宸去公司後，其實簡溪並沒有睡著，她不是熬一次夜就要睡上幾天的人。
相反的，她比任何時候都精神，像是終於把一天的精力給用光了，而現在又是新的一天，她重新活了過來。
下床，赤腳走到窗前，猛地將窗簾拉開，刺眼的光線讓她不得不眯了眼睛，但她並不閃躲，反而還覺得很享受。
回到過去的那個簡溪，就算沒辦法再輕鬆，但至少也不要死氣沉沉。
做錯的事永遠不要後悔，不要回頭望，她要活得更好，比別人飛得更高，她不過是想要這樣罷了。
但現在，在把過去全都清空之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我來了。”對著天空喃喃，簡溪愣愣地，她將窗簾拉上，轉身到浴室洗漱，把已經濕了裙擺的禮服褪下，再換上褲裝。
抓起背包，將放在梳妝台上的手機，她的手槍，還有錢包都掃進背包裏，拉上拉鏈，簡溪轉身就走出房間，她大步流星，動作未曾遲緩。
下樓時傭人已經候在樓梯口，畢恭畢敬地點頭，指引她去食用用餐，“少奶奶早上好，您的早餐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道您是否有時間到食廳用餐？”
“沒空，給你們吃吧，不要浪費國家糧食哦。”簡溪毫不客氣地拒絕，但又怕等會兒會餓，便走到沙發前拿了一個麵包叼在嘴上，轉身就走。
她跑得飛快，散亂的頭發揚起，看上去就像個才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
那是，老娘可是永遠十八歲。
由於開車技術得到了遲翊宸的認可，所以簡溪得到了一串車鑰匙——雖然隻是雪佛蘭，但總比她拿著仿真槍到路邊威脅路人的人的好。
白色雪佛蘭疾馳在路上，一路未曾猶豫，直達中心醫院門口，簡溪將車停在醫院裏的露天停車場，一下車就要進去大廳。
然而剛踏上台階，她又開始猶豫。
現在她跟他已經不再是父母關係，再過不久，就連從法律上，他們也隻是陌生人。
那她現在的探訪，就隻能以客人的身份出現，但她兩手空空，作為一個客人會不會太失禮了？
多可悲，現在她還得考慮到這些事情。
無奈之下，簡溪又折回去在醫院旁邊的士多店買了個天價水果籃，這才敢提著進去找他。
她記得他的病房在哪棟寫字樓，也知道在幾樓還有他的病房號，這些她都知道，所以很快就能找到他的位置，可事實上這段短短的路程卻走了近半個小時。
好不容易才慢吞吞地走到他的病房門前，簡溪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抬起手，輕輕地敲了敲門，“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沒有回音，不過很快就有人來開門，毫無疑問，開門的人是簡嘉。
簡嘉看上去比之前又憔悴了很多，眼睛充血並布滿紅血絲，可見這些天她都沒怎麽睡。
要不她自告奮勇來照顧簡策？簡溪剛這麽想，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簡嘉搶先一步開口，“你來這裏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
她不歡迎她，不一定簡策不歡迎。
堵著一口氣在心頭，簡溪本想著辯駁，卻因為底氣不足而不得不放棄，就當她是犯傻吧，竟然會以為這麽做就能夠彌補什麽。
既然不歡迎她，那她也沒轍，將水果籃放在地上，她淡淡的掃了簡嘉一眼，一言不發就轉身離開，垂著肩膀，背影看上去有些頹然。
然而還沒走出幾步，就被簡嘉叫住，她的語氣還是很冷淡，但態度已經有所緩和，“算了，你還是進來吧，爸現在在睡覺，你不要吵醒他。”
經曆了大風大浪過後，簡嘉的聲音帶著滄桑，脾氣也不再像以前那麽衝。
天知道在短短幾天內，她到底成熟了多少。
而簡溪卻一點都沒變，一得到她的應允，她就猛地轉身跑得比風還要快，跑到簡嘉麵前，她氣不喘心不跳，忍不住輕笑。
想說感謝的話，又覺得太矯情。
末了，她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地彎腰提起水果籃，繞過簡嘉進去病房，旋即聽到身後傳來門關上的聲音。
玄關的窄道很長，簡溪輕手輕腳地穿過玄關，在看到病床上的人還滿身是傷的躺著，雙眼緊閉，她突然紅了眼眶，往牆壁上一靠，躲得遠遠地看他。
天知道簡策熬過了多少難過的漫長歲月，可惜一切都無法重來，他已經犯下這種過錯，沒辦法改變。
現在對於她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原不原諒，法律會製裁簡策。
隻是心裏存著一些遺憾，此生沒辦法再彌補。
她站了很久，直到簡嘉推她，簡溪才趕緊抹了抹眼角的眼淚，快步走到病床邊，將水果籃放在桌子上，她找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來。
大概是椅子腿摩擦地板的聲響太大，不小心驚醒了簡策，他還是醒了。
一睜開眼就看到簡溪坐在身邊，對簡策來說無疑是驚喜的，他露出溫柔的笑容，一如當年簡溪醒來時他對她露出的笑容，親和自然。
“你來了。”
“嗯，我來了。”簡溪低下頭，緊抿薄唇，她突然有些尷尬，別開臉，又撓了撓後腦勺，“老實說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稱呼你才好。”
反正讓她再喊父親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如果一切能夠重來，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但可惜一切都沒辦法重來，不管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簡策就是把腸子都悔青了，也沒辦法回到過去。
他也很清楚，並不強求一定要她原諒，她能夠像現在這樣來看看他，他就已經心滿意足。
“沒關係，叫我名字也好喊我大叔都行，你隨意。”他說著，又忍不住笑，手一邊摸索著什麽，似乎在尋找一個能撐起來的點，嚐試著坐起身來。
簡溪見狀趕緊起身幫忙把他的背撐起來，並把枕頭立起來給他墊背，她一邊回頭想讓簡嘉幫忙，卻發現她早就不見蹤影。
簡嘉本來就很愛哭，想必現在應該是出去外麵偷偷抹眼淚了。
說再多都沒有用，在這件事情上，簡溪確實傷害了她。
好不容易能坐起身，簡策卻滿麵愁容，忍不住苦笑，“你看我現在，都快成廢人了，不過還得感謝你呢，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就在監獄裏了，雖然隻是早晚的問題，但能多看看你們，我還是很高興。”
簡溪對這種溫情戲碼不感冒，但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愣了半響，她才想起來要坐下來，將椅子拉到離床沿更近，她重又坐下，低著頭，靜靜地看著針管刺進在他的手背，青筋隱隱暴起。
氣氛尷尬，相信他也不是一點都沒感覺到。
其實她也不是沒想過最後還是會走到這一步，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想來。
“你會不會恨我？現在新聞滿天飛，把你貶得一文不值。”簡溪抬眸，撅著嘴，她看上去悶悶不樂，可見還是在意車禍的事情。
如她所想，簡策隻是搖頭，露出無所謂的神情，還忍不住笑了。
就知道他一定不會生氣，畢竟他是個溫柔的人。
若不是他親口承認，簡溪還不願意相信他竟然會對母親做出這種事情，她是不明白愛到恨是什麽感覺，但她還是無法苟同他的做法。
能夠像現在這樣坐在他身邊說話，已經是她最低的底線。
“再過不久，等你能夠下床活動之後，這裏就要被控製起來，簡嘉也沒辦法隨時來探望你，你要做好孤獨的準備，現在還沒終審，要怎麽說你自己決定吧。”
不想長久的沉默，簡溪嚐試對話。
而簡策依舊是淺笑著點頭，他對這個安排一點都不驚訝，“沒關係，我又不是一輩子都要待在監獄裏，簡嘉會見到我的，隻是簡溪你……”
他話音未落，簡溪就站起身來，她轉身就要離開，手腕卻被奮力拉住，他像是耗盡力氣。
“你還會來看我嗎？我指的是在我出獄之後。”簡策問得小心翼翼，確定她沒有要馬上就走的意思，他才將她的手鬆開。
剛剛不過是一個小動作罷了，他就已經氣喘籲籲，不得不將脖頸靠在枕頭上，仰著臉望著天花板，慢慢順氣。
簡溪背對著他，緊握的拳頭慢慢舒展開來，顫抖著。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現在她還沒辦法釋然，要知道他可是害她失去了母親的人，她怎能這麽快就跟他說原諒？
可是幾年之後的事，誰又能保證？
思考良久，她終於開口，連聲音都在發顫，“不知道，等你進了監獄再說吧，至少在此之前，我不會來看你，至於你出獄之後，我看看那天的天氣跟心情怎麽樣再做決定。”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回頭。
“謝謝。”他輕笑出聲，笑得雲淡風輕，好像這隻是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小事。
簡溪沒再理會，快步走出病房，一拉開門，就看到簡溪靠在對麵的牆壁上，她淚流滿麵，連擦拭的心情都沒有。
“從現在開始，就斷了吧。”
簡嘉故作鎮定，然而瘋狂流下的眼淚卻一點點地將她冷漠的外衣撕碎。
沒想到她居然跟一個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人爭了這麽久，甚至不惜付出代價，想想真是太可笑了。
如果能重來，說不定她會善待簡溪。
可是說什麽都不會重來了。
簡溪苦笑，點了點頭，“嗯，斷了。”
說罷，她轉身朝著走廊盡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