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他沒有抱住她
對於遲翊宸來說,這份鑒定報告僅僅意味著,簡溪就是笙兒。
雖然他一早就已經確信,但是看簡溪那麽高興,他也不好打攪她的興致,便附和著,隨她怎麽瘋怎麽鬧,他都無條件縱容,笑得雲淡風輕。
就現在而言,簡溪是不是笙兒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太大意義。
因為他喜歡上的是簡溪,而不是過去的笙兒,所以就算想起過去,也不會對他有任何影響,反正以前他們就應該是戀人了。
在記憶尚未恢複的時候,說這些話當然輕巧。
難的是,在知道真相之後,他真的有辦法做到他所說的那樣平靜如初嗎?
一切都還隻是待定。
收到消息的隔天,趁著中午休息時間,簡溪就迫不及待地拉著遲翊宸上醫院去領那份親子鑒定報告書,她笑得臉都快裂了,“回去之後我一定要將這張報告書裱起來。”
父親是誰並不重要,隻要別鬧出她跟遲翊宸其實是兄妹這種烏龍,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她的父親。
她這麽高興,隻不過是在爭丟掉的一口氣。
簡策還會是她的父親,她也會敬愛他,一切都不會改變,除了她會變得更加自信以外。
好笑的是,剛到醫院,簡溪甚至還沒踏上通往大樓門口的台階,就跟薛柒來了個麵碰麵——他手上正拿著那張親子鑒定報告書,剛從大門走出來,麵露喜悅。
他一看到簡溪,嘴上的笑意就更加明顯了,眼角堆起褶皺,他的顴骨被頂得很高。
“你怎麽來了?其實報告書讓我來拿就行了,反正結果你也知道了,我的笙兒。”絲毫不懂看她臉色的這位中年男人還在套近乎,主動走到她跟前,跟她搭話。
然而簡溪的眼睛都快能噴出火來了,哪還有心情跟他在這裏哈拉。
她生氣的不是他拿了報告書,而是聽到他喊“笙兒”,老實說她真的接受不來,這稱呼就像狗皮膏藥似的黏在她身上,怎麽甩都甩不開。
笙兒的記憶已經徹底消失了,現在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幾乎等同於別人。
她毫不客氣地橫了薛柒一眼,握住遲翊宸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氣,周圍氣壓驟降。
“請您別叫我笙兒,我實在擔負不起這個稱呼,我的大名叫簡溪,我也隻記得我叫簡溪的時候,所以,請叫我簡溪,謝謝。”生硬的語氣透露出她的不滿,一字一頓,她的臉色有些鐵青。
薛柒這才意識到錯誤,趕緊跟她賠禮道歉。
一旁靜看的遲翊宸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都不知道原來簡溪這麽討厭這個名字,還好他不怎麽在她麵前提起,看來以後還是自動屏蔽為妙。
其實她生氣也可以理解,誰讓她已經忘了過去的事情呢?
不記得,就是最大的權力。
悶悶不樂地搶過薛柒手中的報告書,簡溪小心翼翼地查看著,就算對那些奇奇怪怪的數據都不懂,但那條“薛柒跟簡溪具有直係親屬關係的概率為99。99999%”,她想她還是能理解這其中的意思的。
雖然很想據為己有,但先到先得,她也隻能乖乖將報告書還給薛柒。
退到遲翊宸身旁,她貼近他低語著,“現在我該怎麽辦?直接走人還是?”
“你自己決定。”他淡然答道,神色從容,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簡溪氣不打一處來,想說他什麽又礙於他的淫威而不得不作罷。
臥槽,現在的少年郎真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果然她還是隻能靠自己。
振作精神,簡溪猛地抬頭看向薛柒--他還站在他們麵前,日光正好打在他的臉上,光暈遮住了他臉上的皺紋,他看上去簡直不像個中年人。
原來母親喜歡的是這樣的一個人,雖然現在年紀大了,但她還是能看出他的帥氣之處,想必年輕時一定也很英俊,也無怪簡策說母親年輕時對這段感情總是惶惶不安。
那個時候她以為他是在說他跟母親之間的感情故事,現在想來,或許讓母親為他惆悵為他笑的,更可能是薛柒。
可是作為女兒,她現在竟然連稱呼都不知道該怎麽稱呼。
她局促不安地看著薛柒的時候,薛柒也在注視著她,與其說他麵帶微笑,還不如說是眼含熱淚,他抬起手掃了一把臉,再抬眸,滿麵愁容。
“簡溪,我知道你可能一時半會兒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也可以理解,我會給你時間慢慢接受,你可以繼續過著你要的生活,想什麽時候回家了,就回來吧。”
他忐忑不安地說著,努力搜尋著合適的措辭,生怕又說錯了什麽,會讓簡溪生氣。
然而她卻沒那個勁頭生氣了,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她整個人都靠在遲翊宸身上,恨不能現在就會遁地,要知道她並不擅長麵對現實。
半響,她才悶悶地點點頭,撅著嘴,“知道了。”
薛柒旋即笑開了花,心裏別提有多高興,他將視線轉移到遲翊宸身上,讚賞地點頭,絲毫不吝嗇於對他的看重,“簡溪有你照顧著,我也放心了,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我會的,謝謝提醒。”
她怎麽有種這是在經曆著生離死別的即視感?
別開玩笑了,她好不容易才接受的事實,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垮掉了?
不過要她馬上接受薛家,還有“薛笙兒”這個身份,也確實不太可能。
“那我們先走了。”撂下一句相當沒骨氣的話,簡溪就拉著遲翊宸轉身離開,實際上她都沒想明白,來醫院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明明他們連醫院大樓的地板都沒踩過。
簡溪沒有勇氣回去薛家,至少現在沒有,就算她不回去,都能猜得到薛家現在正經曆著什麽腥風血雨,估計簡嘉得被千夫所指了。
她的猜測沒錯,在報告出來之後兩天,簡嘉就被趕出薛家,乖乖回到她跟遲天佑所住的別墅中去,她本想去找遲瑾年訴苦,可遲瑾年都覺得她是活該,根本就不可能同情她。
既然她不是薛家長孫女,遲天佑對她的態度也不會客氣到哪裏去。
至於現在的處境有多慘,簡溪一點都不在乎,她不是那種看到她不開心就沾沾自喜的小人,也不會因此就同情起她來。
種什麽因就得什麽果,如果不想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那她當初就不要那麽做。
自己選擇的路,含淚也要走下去!
這件事情消停不久,簡溪的心情一天天好起來,她能感覺到整顆心變得充盈,而不再是空落落,至少眼前,她不會再因為沒有安全感而鬧出笑話。
她以為沒有什麽的時候,恰恰事情就要發生了。
這就是所謂的事與願違。
一個星期來,簡溪照常上班下班,回家依舊能聞到食物的香味,並在她匆忙洗漱之後,就能聽到大門口外響起車輪滾動的沙沙聲響。
她知道遲翊宸回來了,下樓迎接是必須的。
按照往常,他也會對她露出笑容,雖然也不過是微微勾起嘴角,但足以讓某女花癡好一陣。這隻是指往常。
這是她回來的第八天--簡溪每天掰著手指頭數,一天天的累積都讓她很高興,這意味著她說不定真能在這裏風平浪靜地度過餘生。
她以為是這樣。
一切都按照往常,她在洗漱完畢之後,就透過落地窗看到了別墅大門口外停了一輛新款瑪莎拉蒂,司機下來開門,不等遲翊宸下車,她就轉身衝下樓去。
她也要一如往常地去接他。
但她從未想過,才不過一個星期而已,遲翊宸的臉色就變了,他從車上下來,並不將眼神放在她身上,飄忽不定,她有些捉摸不透。
上去問候他時,他也沒有擁抱她,隻是含糊其辭。
精致臉龐上不見一絲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冷漠還有陰沉,墨黑的深瞳中帶著戾氣,將人拒之千裏,就連簡溪也沒辦法接近他。
昨天明明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變了,這畫風轉得太快,簡溪適應不來,但她還是硬著頭皮跟上他的腳步。
他倉促的腳步聲響徹在耳畔,簡溪的心跟著一起一落,她的心髒跳得很快,不是因為緊張或是別的什麽,而單純隻是因為壓抑。
不明白他到底怎麽了,她也沒辦法問。
跟著遲翊宸穿過庭院,踏上大理石台階,享受著傭人畢恭畢敬地問好,再穿過長而寬的玄關,遲翊宸停下腳步,一邊換鞋,一邊分心脫外套。
簡溪習慣性地伸手想替他接下來,誰知剛碰到他的外套,他就猛地轉過頭來瞪著她,看著她的眼眸中帶著不信任跟慍怒。
那陰沉的神情讓她動彈不得,後背冷汗連連,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卻不敢喘粗氣。
僵了數秒之後,遲翊宸似乎才反應過來,主動將外套遞給她,並難得為自己的行為道歉,“對不起,我剛剛不知道是你。”
其實他根本就不用道歉啊,道歉之後反而讓她更不安。
“沒事,我又不介意。”簡溪抬起頭來對他輕笑,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接過他的外套,她定定地看著他回頭換上拖鞋,然後轉身就朝著客廳揚長而去。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很久,掛在手臂上的西裝外套散發著淡淡的煙草味,並不難聞,卻讓她皺了眉頭。
今天他沒有抱她,從早上到現在,一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