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鬼迷心竅
昏暗的房間裏,隻有點點星火,煙霧嫋嫋升起,在朦朧之中,有人輕輕地咳了一聲。
這兩天來,穆少恭幾乎沒睡過哪怕一刻也好。
滿腦子都隻有簡溪躺倒在地上的模樣,鮮血染紅了她的裙擺,她臉色蒼白,即使失去了意識,手還是緊緊地攥緊,倔強到底。
那一瞬間,他的心髒差點停跳,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窒息。
好像空氣都稀薄了似的,他沒辦法呼吸,就算仰起臉,也無法感受到上空的氣流,沒有哪裏是能讓他暫時逃避的,他無處可藏。
“啪嗒”穆少恭起身將燈打開,房間裏有了光亮,溫馨的家居並不能使他感受到一點暖意,他將手上夾著的煙頭放在煙灰缸裏碾滅,騰騰的煙霧讓他忍不住眯了眼。
其實他並不習慣吸煙,隻是偶爾實在悶著難受,才會將煙點燃,看著它燃燒殆盡。
他就是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的神經,不然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瘋掉的。
“誰讓我是罪人,連去醫院的資格都沒有。”他喃喃自語,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掛著苦悶的笑容,他搖了搖頭,繞過大理石桌,走到陽台前,將窗簾猛地拉開。
窗外的一片繁榮夜色映入眼簾,華燈初上,喧鬧街角,一切一如往常。
如同什麽都未曾發生過。
落地窗倒映出他的模樣--憔悴又不堪,即使他愧疚到死,還是不能改變什麽,,就如同簡溪經常說的,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那還需要警察來幹嘛?
愧疚不過是在證明他還有良心罷了,多可笑。
苦著臉,穆少恭轉身穿過客廳,朝著浴室走去,反正公寓裏也就隻有他一個人,幹脆將襯衫脫下,他走進浴室中,將門帶上。
熱氣縈繞在有限的空間裏,鏡子被水汽模糊,他看不清自己,水流從臉上衝擊而下,他低頭看著自己瘦削的腳背,在視線範圍內的還有旁邊的排水孔。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然看到滑過他身體的水流,沿著身體曲線流進排水孔時,竟然是淡紅色的,像是替他將身上的汙血洗去。
崩潰,暴躁,惶恐不安——他就像個殺了人卻還不認罪的逃犯一樣,活在恐懼之中。
“啊——”失控地大叫一聲,穆少恭抬起拳頭重重地打在貼在對麵牆壁的鏡子上,霎時間,鏡子劈裏啪啦地碎了一地,他的指關節被劃破,鮮血從傷口裏淌了出來,順著滑下來的水流,一起被染紅。
這下流入排水孔中的就真的是混雜著血液的血水了。
將水龍頭關掉,穆少恭吹了吹吃疼的指關節,轉身離開淋浴間,扯下三腳架上的幹毛巾,他圍住下身,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快步走出浴室。
在打開房間的門之前,從客廳裏突然傳來一陣手機鈴聲“youaremysunshine……”
握住門把手的手頓住,他的神情呆滯。
慢慢地走到客廳,手機鈴聲還在響,但是他想不起他的手機放哪裏了,更何況,這手機鈴聲根本就不是他的,這是簡溪的手機鈴聲。
一走到客廳,陽台的門不知被誰打開,冷風不斷灌進來,將窗簾吹開,淅淅瀝瀝的雨跟著風的方向,打濕了窗簾。
然而在穆少恭的眼中,所謂的狂風暴雨都不存在,他的眼中隻有一片寧靜。
迷迷糊糊中,簡溪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她穿著白色長裙,柔軟的發絲飛揚在空中,她的笑容明媚,一如十年前的笙兒,十年的時光並沒有改變她的心。
她朝他伸出了手,笑聲如丁玲般悅耳,帶著某種蠱惑,“哥,你怎麽不過來?抓住我啊,那樣我就會是你的了,永遠地成為你的所有物,過來吧,哥。”
簡溪的周圍都散發著光芒,但穆少恭竟然覺得這是理所當然。
他剛要伸出手,誰知她就搶先一步扭曲了麵目,獰笑起來,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灘鮮血,朝著她的裙子上爬,染紅了她的裙擺,白與紅的交織,觸目驚心。
“穆少恭,就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你給我去死,去死!”簡溪又再次激動起來,狠毒的話脫口而出。
穆少恭收回了手,往後退了幾步,一邊搖頭,滿眼錯愕。
“笙兒,你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那麽做的,我不知道那藥物有副作用,也不知道你在門口就已經跌了一跤,我隻是單純地——”還沒把話說完,穆少恭就醒了。
眼前還是客廳,開著燈,他能夠看清楚室內的一切,還有他此刻的處境——躺在沙發上,夾在手上的煙已經燒到了頭,地毯上全是煙灰。
而陽台的門已經被打開,窗外冷風陣陣,雨淅淅瀝瀝,被風吹開的窗簾隨風而動。
難道剛剛發生的一切隻是一場噩夢?
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寧靜,穆少恭的神經旋即繃緊,扭頭看向大理石桌上還在震動的手機,不是簡溪的手機鈴聲,而是小提琴曲,這是他的。
總算鬆了一口氣,他的背部都是冷汗,粘膩膩的很不舒服。
定了定神,穆少恭將電話接起,他的呼吸急促,而那頭卻傳來沉穩的聲音,“你現在要是出來,我給你一個小時時間,到國際酒店的606號房。”
不容他拒絕,對方就已經將電話掛斷。
穆少恭愣愣地看著已經關屏的手機數秒,他才猛地瞪大雙眼,明白過來那句話的嘲諷意味。
606號房就是那天他為了跟簡溪告白而訂的房間。
不管有意無意,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恐怖。
無論如何,穆少恭都是理虧的那一方,就算再怎麽不願意,他也隻能硬著頭皮振作精神,匆匆忙忙洗漱一番,就在玄關處的架子上抽了一把黑色雨傘,衝了出去。
心已死,他已經沒有什麽好害怕的,隨便遲翊宸怎麽處置,他都不會反抗。
反正從被簡溪討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親手終結這段沒完沒了的感情的打算,如果讓遲翊宸動手,能夠讓簡溪好過一點,那穆少恭也可以隨便。
他的尊嚴是如此廉價,他也認了。
從公寓趕到凡爾賽國際酒店,一路上絢麗的霓虹燈讓他有些不習慣,倒是冷風吹得他清醒多了,即使雨水也潑進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打開了車窗。
把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穆少恭沒有拿傘,直接搭乘停車場的電梯上樓,通過前台小姐的指引,抵達目的地--他站在房間門前,看著刻著606的門牌,仍然有些喘不過氣。
深呼吸一口氣,穆少恭盡量冷靜下來,抬起發顫的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如同那天他約簡溪見麵的場景一樣,不知道那個時候她的心情如何,是在為腹中胎兒擔心?還是在為他而擔心?
可能都有吧,隻是她沒有轉身離開。
他都不知道原來他的愛已經沉重得能夠傷害愛的人,本來他隻是想讓自己斷了這個念想的罷了。
門被打開,站在穆少恭麵前的不是遲翊宸,而是一個身穿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他想應該是保鏢。
房間裏開了燈,一眼就能看到遲翊宸坐在沙發上,慢悠悠地喝著咖啡,他的腿上放著一份報紙,目光卻全在那杯咖啡上。
而窗前的空地上,一個身穿花襯衫的男人被綁在椅子上,他渾身是血,垂著頭,已是奄奄一息。
毫無疑問,那就是為穆少恭提供藥片的朋友--不,還稱不上朋友,他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出了事的當天,穆少恭就已經打電話質問過他,誰知道這不負責任的男人居然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話,“既然是你不要我給你藥效快的毒品,那我隻好給你烈性藥咯,我也是為你好嘛怎麽樣?今晚玩得很爽吧。”
氣得他差點把手機給摔了。
還在想要什麽時候去解決他,誰知道遲翊宸就搶先一步了,穆少恭並不驚訝,隻是低眉淺笑,語氣很淡,“沒想到你連這個都調查出來了,其實可以不用髒了你的手的,我可以親自來的。”
說著,穆少恭從西裝內側口袋中掏出一把銀色手槍,再從外側口袋中掏出消音器裝在槍口上。
他本來是打算用來給遲翊宸解決他的,誰知道在這裏派上用場。
裝上消音器,他快速地拉動保險栓,旋即抬起手,將槍口對準被綁在椅子的人的左腿腳踝,眼都不眨一下就扣動了扳機。
那人立馬仰起臉慘叫,眼珠子都突了出來。
“沒關係,我有五發子彈,可以慢慢解決你。”冷漠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憐憫,他並不是同情他才不直接打中要害部位,而是想讓他嚐盡痛苦的滋味再死去。
他不是一個狠心的人,隻要是無關的人,他都會盡可能地幫他逃出生天。
但若牽扯到簡溪,那就另當別論了。
遲翊宸依舊不作聲,神情從容,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將報紙的最後一麵看完,他才放下咖啡杯,站起身來,掃了穆少恭一眼,眼神如同寒冰一般冷漠。
“這種垃圾我可以讓下手解決,你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假惺惺,我要你做的,比這個更重要。”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波瀾,也看不出喜怒哀樂。
精致臉龐就像經過雕琢的藝術品,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不必使眼色,保鏢都已明白遲翊宸的意思,直接動手——將那個人解綁,打開事先準備好的行李箱,將他整個人都塞進去,蒙上塑料袋,再蓋上箱子。
除了椅子跟地毯還有牆壁的血跡之外,一切都恢複了平常。
而穆少恭同樣看都不看身後的狀況一眼,注視著遲翊宸,他的目光溫柔,笑也柔和。
“好啊,隻要你能覺得痛快一點,我都無所謂的。”
翊宸,對不起,是他一時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