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現在你要想起來嗎？
初晨和煦的陽光爬上凡爾賽國際酒店，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即使是在白天，也散發著奢靡的氣息。
咖啡廳一般隻對酒店內的住客開放，除非提前訂位，遲翊宸一早就讓克麗絲幫他預定位置，所以一到酒店，就有人主動迎上來，引他上樓。
奢華的裝修，到處都是大理石，光滑的表麵一塵不染，將他的模樣倒映出來，昏黃色的燈光讓人放鬆精神。
二樓就是西餐廳跟咖啡廳，咖啡廳位於右側，玻璃門向兩邊敞開著，侍者將他帶進去，替他安排位置。
因為來得太早，所以餐廳裏幾乎沒什麽人，就隻有一個眼睛紅腫，捂著嘴不停抽氣的女人，估計昨晚在這裏哭了一整夜。
別人的事與他無關，他依舊從容淡定地入座，點了兩杯黑咖啡，那女人也離開了咖啡廳，耳根子總算清靜下來。
左邊就是落地窗，轉頭就能看到京城一派繁榮景象，因為是清晨，所以一反常態地很冷清。
很安靜，同時也帶著狂歡之後的落寞。
所以說，這世界才是殘酷的，人們永遠也別想得到永久的快樂，隻有短暫的，而且往往帶著痛苦而來。
遲翊宸現在就是這種感受，痛並快樂著。
特地打電話過來，結果自己卻遲到了，他是女人嗎？
不耐地低頭，他皺起眉頭，正想著要不要打電話催促，結果門口就傳來了侍者友好的聲音，“歡迎光臨，您是跟遲先生同一桌的吧。”
“對。”
緊接著，腳步聲就快速地朝他接近，直至站在他的跟前，遲翊宸抬起頭看向穆少恭，滿臉不悅，“你遲到了。”
穆少恭也不打算道歉，隻是投以歉意地一笑，就在他對麵坐了下來。
他沒有道歉，也對，他們又不是什麽朋友，沒必要對對方彬彬有禮。
更何況在某個層麵上，他們根本就是情敵。
“不是說要跟我說簡溪的事情嗎？難道還有什麽我是不知道的？”端起咖啡輕啜一口，遲翊宸絲毫不掩飾自信，反正在這件事情上，他不覺得哪裏有輸給他的。
雖然這跟他沉穩的性格完全相違背，但誰讓他喜歡上一個水性楊花，天天隻知道出去沾花惹草的女人呢？
當然，這些話可不能讓她聽到了，不然她肯定會歇斯底裏地對他發脾氣。
對於他挑釁的話，穆少恭沒怎麽搭理，隻是輕笑著將頭轉向窗外，陽光已經蓋過整片大地，鬧市區的每一個街角都被占據，這種感覺真好。
很奇怪，明明都想過了這次要對他狠一點，但等到真正見麵了，他卻又有些舍不得了。
遲翊宸可以不記得，但是他的記憶卻清晰地刻在腦海裏，即使他拚了命地想要忘掉，也沒辦法做到。
十年前沒能鼓起勇氣將自己的感情暴露出來，所以才讓他搶先一步。
十年後還是如此，不管他有多努力追趕，都還是追不上遲翊宸的腳步，明明最開始是他先接觸簡溪，並且將她從深淵跟黑暗之中拉出來的，也是他而不是當年那個張狂的少年。
那個時候他也還太年輕，不懂得爭取，但是現在他卻覺得不甘心。
感情與日俱增，就算隻是安靜地待在簡溪的身邊什麽都不做，就已經耗費了他很大精力，更何況心也是有一定容量的容器，裝滿了之後再填下去，就會溢出來。
他現在的心，已經被對簡溪的心意給占滿了。
沉默片刻，氣氛突然變得凝重，穆少恭輪廓分明的臉龐在冷光下，散發出一絲冷意，沒有了平時的溫柔，此刻他就像一頭獵豹，充滿攻擊性。
腦海裏有什麽東西在敲擊著，好像要把什麽東西撬開，遲翊宸總覺得他在哪裏見過這張臉。
但就是想不起來。
陶瓷杯摩擦杯盤的響聲清脆，也令人不耐，修長的手指撫著杯沿，他輕啟薄唇，“我想你也知道，簡溪就是笙兒，而你想不起來十年前有關她的記憶，對嗎？”
他的話有如晴天霹靂在遲翊宸的心裏炸開，一時間他竟然忘了該怎麽掩飾驚訝的神情，瞪大雙眼愣愣地看著穆少恭，緊抿的薄唇微微發白。
這明明就是他的秘密，穆少恭在此之前跟他並不認識，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不可能，穆少恭不可能在過去出現在他的生命中，並且還能熟識到清楚他秘密的地步，若真是如此，他就不會那麽快就忘了他了。
十年前那場車禍之後，他的記憶力依舊，獨獨忘記兩個人——笙兒，還有一個他不能想起也想不起來的人。
而穆少恭，絕不可能是這兩個人其中的一個。
遲翊宸的反應還算是冷靜，在反應過來之後就迅速將眼神收回，轉而端起咖啡輕啜，故作鎮定。
又不是女人，他的手跟肩膀也沒有顫抖。
隻是皺起的眉頭，還有深邃的瞳孔已經將他的焦躁不安暴露出來。
“我不問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情，我隻想問，這對你有任何意義嗎？所以呢？你打算怎麽做？”
不問，並非是不疑惑，他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現在就事論事。
剩餘的疑惑，他自己會解開。
“謝謝。”穆少恭似乎也在驚訝遲翊宸的不過問，這樣反倒讓他鬆了一口氣，因為他現在，還不打算將真實身份暴露出來。
暴露出來，隻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你真是長大了，變得好成熟，不過這也沒什麽不好。”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穆少恭低頭看著棕褐色液體中自己的倒影，精致的臉龐看似平靜，其實他比誰都要緊張。
遲翊宸依舊不予以評價，在對方說出點實質性的東西之前，他都會一直沉默下去，他絕對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就算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也會自己掌控。
又是沉默，穆少恭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下了很大的決心，又帶著些許不忍，“我隻想問你，你想不想記起有關她的一切，包括好的跟壞的，無論過去她在你心裏占據什麽角色，你都願意想起來嗎？”
以前遲翊宸很想，甚至不惜一切力量去尋找有關她的痕跡。
但是現在，簡溪就在他的身邊，他已經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對笙兒耿耿於懷，就連簡溪不打算回到薛家，恢複她的真實身份，他都無條件支持。
“那要看什麽條件，我知道你有辦法。”他說著，一邊不耐地抬起手腕，拉開袖口，掃了一下腕表--轉眼間就已經八點半了，再晚點他就要趕回去工作了。
他還真是懂得替他省時間，穆少恭忍不住輕笑，這麽多年都沒了解他，沒想到他已經從一個張狂的翩翩少年，變成現在成熟的男人了。
他們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小，直到最後，遲翊宸就會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既然他都已經這麽說了，穆少恭也不願意拖遝，將整個人往椅背一靠，直截了當地把這次見麵的目的告訴他——做個交易。
“我不要求什麽條件，但我能讓你想起關於過去的一切，你不是很想知道嗎？我能把每件事都告訴你，但你，必須要對簡溪好好的，如果不行的話，我隨時都有理由帶走她。”
穆少恭再也沒有掩飾自己對簡溪的感情，他就是喜歡她沒有錯，反正這已經不是他能夠決定的事情。
十年前就開始的感情，十年之後不僅沒有被消磨，還變得更加濃烈。
這不是愛，還會是什麽？
對不起--他已經沒辦法再掩飾對簡溪的感情，想要占有她的想法勝過了一切，就讓他任性一回，如果最後還是沒能改變結果，他會選擇退出。
在想起那場車禍之後，遲翊宸還能保持對簡溪的這種眷戀嗎？
一切都還得看遲翊宸自己，而不是他。
“你這話什麽意思？為什麽我在想起記憶之後就不能對簡溪好了？”遲翊宸一針見血，他不在乎能不能想起來，他隻是覺得奇怪，穆少恭說的話根本就是別有深意。
如果笙兒跟他曾經對立，那他還不如不要想起來，就讓一切都終止。
反正他喜歡的是現在的簡溪，她是笙兒隻不過是附加的罷了，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穆少恭選擇沉默，隻是低眉淺笑，勾起的嘴角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意，像是在嘲諷他。
焦躁不安湧上心頭，遲翊宸不得不抬起手按住眉心，閉上眼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動怒，因為沒有任何必要，穆少恭並不在乎。
在簡溪麵前一副溫柔的扮相，看起來似乎無欲無求，結果還是沒能藏住心裏頭的獸性，在他麵前一點點地將真麵目暴露出來。
穆少恭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怎麽樣？要嗎？”再次追問，穆少恭收斂笑容，認真地看著對麵的人，隻見遲翊宸將修長的手指伸到桌麵上，指尖輕輕地敲了敲桌麵，發出悶響。
宛若白玉般的臉龐冷若冰霜，但是深邃的眼眸已不再存有迷茫或是疑惑，他的態度漸漸明朗。
“不必了，我覺得這樣就很好。”
說罷，他起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並在經過前台時，先把賬給結了。
而留下來的穆少恭還愣愣地靠著椅背，他並不是沒有接下來的打算，而是接下來，需要更大的勇氣。
“看不出來，你對她還有這種執著。”
抱歉，是他低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