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她什麽都知道了
迷迷糊糊中,簡溪夢到自己上了天堂,她穿著雪白的連衣裙,被溫暖包裹住,站在上帝麵前,她能感覺到周圍都散發著聖光。
“請訴說你這一生做的最自豪的事情。”上帝慈祥的聲音就像簡策的聲音。
簡溪不假思索,低眉淺笑,看著右手無名指上閃閃發光的鑽戒,眼中滿含幸福。
“愛上遲翊宸。”
這絕對是她做過的最自豪的事情。
“嘩啦”一聲,她耳畔傳來水聲,簡溪不解地睜開眼睛,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看到遲翊宸向著她遊過來,他的身上因背後的光芒而蒙上一層光暈,他的墨發在水下變得輕盈,浮在周圍,而他的手,正朝她伸了過來……
“別碰我!”驚叫一聲,簡溪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在水中的遲翊宸,而是白花花的天花板,暖風灌進來,淡粉色窗簾隨風而動。
奶黃色的陽光穿過窗子,爬上她伸到床外的手,暖洋洋的,她的意識又開始迷糊不清了。
可惜的是她的感覺並不好受,不受控製的急促的呼吸,左手邊傳來的冷意,針水一點點從管子裏流進她的血管中,幹燥的嘴唇像是要裂開。
因為做了噩夢,所以她渾身是汗,醒來竟覺得熱。
還摸不著頭腦的時候,遲翊宸回來了,他站在門口就聽到了她的喘息聲,心急火燎地衝上來,沒想到竟然看到簡溪坐在床上喘粗氣,一邊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眼神空洞。
他撲到她床邊,看她喘息嚴重,他趕緊給她戴上氧氣罩,一邊小心翼翼地輕拍她瘦弱的背,語氣卻是抑製不住的興奮,“你終於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看到遲翊宸,簡溪才終於敢確信——她沒有死!
看屋內簡約溫馨的家居,還有充斥鼻腔的藥水的味道,她不難猜到,這裏是醫院。
戴上氧氣罩之後,她紊亂的氣息總算平順過來,雖然頭痛欲裂,但她並不想睡下,隻是渾身無力,才任由遲翊宸將她輕輕往後放倒,然後替她蓋上棉被。
空洞的眼神不見一點死而複生的喜悅,蒼白如紙的臉,她發白的唇緊抿,呆滯地看著他。
遲翊宸並不生氣或是著急,她能夠醒過來,他就已經很高興,哪裏還敢要求那麽多,反正他有足夠的時間跟耐心陪伴在她左右,直到她一點點走出陰霾。
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他握住她的右手,用溫熱的手心捂熱她冰涼的手,一邊放慢語氣,低聲細語,“你知道嗎?你睡了一個半月,醫生跟我說你要是還醒不來,他就要將你判為植物人,還好,你醒來了。”
她知道嗎?這一個半月來,他每天守在她身邊,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安排在這裏,若是非得要他走出去的,那他就幹脆推掉。
她昏迷的期間一直在醫院裏,而他亦是如此,除了每天去買鮮花插在床頭櫃上的花瓶裏,他哪裏都不去,就守著她。
雖然過去很沉重,可是怕她好奇,他還是咳了兩聲,把事情還原。
那天姚琳娜打電話給他,告訴他簡溪被帶走之後,他心急火燎,拚了命地打她電話,可是就打通過那麽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打通。
他直接告訴她警局的頭兒,讓他派人出警,並且調用S市的所有監控攝像,連夜查找有關她的所有消息。
還好他去晨光分公司要了白蕊的號碼跟地址,派保鏢去圍堵她,才逼出簡溪所在的方位,不然就算找個兩三個月,估計都找不到人。
趕到的時候,倉庫裏不見人影。倉庫設在郊區,身後就有一個水潭,水很深,在他們找不到她之後,就聽到倉庫後傳來的撲騰水聲。
他想都沒想,就直接衝到倉庫後,跳下潭中救她。
遲翊宸沒有告訴簡溪,在水中看到她的時候,她幾近赤裸,脖子跟領口上全是紅斑,他害怕她會崩潰,就算自己氣得快要發瘋,他都絕對不會在她麵前表現出來。
“送到醫院之後,醫生說你的肺進水了導致發炎,又加上你落水時的衝擊力,你一直昏迷不醒,高燒不退,那時候我還以為你要死了……嚇得我也快要死掉。”他說話的時候聲音還在顫抖。
小心翼翼地吻住她的手,男人刀削般的臉龐上不見一絲冷漠或是責怪,雖然他笑得勉強,但溫柔,眉眼間都帶著心疼跟柔情,恨不能將她攬入懷中。
然而她還是麵如死灰,看著他的眼神,竟然不見一點蕩漾。
為了讓她放心,他躊躇一會兒,還是將醫生說的話告訴她,“醫生說你雖然渾身是傷,但不至於留下疤痕,所以你可以……”
“安心”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遲翊宸抬眸,就看到簡溪蒼白的臉上,瞪大的雙眼,那雙曾經澄澈的眼睛如今布滿憤怒跟委屈。
她突然激動起來,猛地坐起身來,將氧氣罩掀掉,隨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歇斯底裏地吼叫,“醫生明白什麽?當時的痛苦感覺隻有我最清楚,隻有我知道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他又懂得什麽了?”
質問如同珍珠項鏈被扯壞,顆顆珍珠在他的心裏敲擊著,他疼痛著,然而這點痛,還比不上她受到的折磨的萬分之一。
熱淚滑落臉頰,她嘴裏鹹鹹苦苦的,舔了舔嘴唇,簡溪冷漠地別過臉,無力地鬆開他的領子。
“你為什麽救我?讓如此肮髒的我死掉不就好了?我那麽髒,你不會要我了。”她的語氣終究還是軟了下來,然而哽咽出聲,卻叫人更加心碎。
她多麽想忘掉那段可怕的過去,可是忘不掉,就像拿熱鐵烙印在她心上似的,她再也沒辦法將那個“肮髒”的印記給去掉。
不是害怕遲翊宸會拋棄她,而是她心裏很清楚,她配不上他。
本來就沒有對等的東西,現在就連人也變得肮髒了,她該拿什麽臉去麵對他?
遲翊宸第一次嚐到了心如刀絞的感覺,若是一刀下去也就罷了,她的話就像是一根根的針紮在心上就是痛,他也找不到任何宣泄口。
他猛地抱住她,不顧一切地抱住她,卻又小心翼翼如同她是易碎的藝術品。
剛剛她說的話,讓他感到恐懼。
“你不要這麽想,我不允許你這麽想,我不會不要你,就算你缺手斷腿,我都會要你,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擁著你冰冷的身體與你共眠,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你聽到了嗎?”
再多的言語堆砌在一起,都無法再打破她的心牆,她依舊流著滾燙的熱淚,眼神空洞地看著窗外,鳥兒飛過,它是自由的,可她不是了。
他將薄唇貼在她耳畔低語,一遍遍地重複著以前從未說過的情話--“我愛你”,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也開始沙啞,襯衣被她的熱淚浸濕。
“對不起,我來晚了。”淡淡的一句道歉,卻讓她肩膀猛地一僵。
右手猛地揪住他的領口,捶打他的胸膛,她終於開始崩潰,埋在他的肩窩上嚎啕大哭,把在那裏受到的委屈都發泄在他身上。
說到底,她心裏還是怨他的。
若是那天,他能夠來早點,那一切就不一樣了,若是那天,他說會回家吃飯,那她就不會去什麽聚會了,若是那天,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麽用。
都晚了!她再也沒辦法直視自己了。
“遲翊宸,若是不愛上你,或許我就不會那麽痛苦了。”她哭得抽抽搭搭,指責他,捶打他,而他都心甘情願地受著,閉上眼睛抱緊她,恨不能將她揉進身體中。
那樣一來,他也就能夠親身感受到她的痛苦了。
若是不愛上他,或許她還是會難過,但至少在繼續生存跟死亡之間,她不會有掙紮。
現在他還在這,要她如何放手?可又要她如何以這副肮髒的麵容繼續抓住他的手?
不知哭了多久,一直到簡溪哭得眼淚都幹了,靠在他的肩頭上迷迷糊糊睡著了,遲翊宸都沒有放開她,哪怕一下下都沒有。
窗外從白天到夜幕降臨,他的肩膀酸麻,然而還是讓她靠在肩頭上熟睡著。
輕拍她的背,即使在睡夢中,她的肩膀還在微微發顫,可見到底有多害怕。
一想到當時看到她淩亂的模樣,他的心就像被狠狠揪住,疼得快要窒息。不論如何,任何傷害簡溪的人他都絕對不會放過,他要一點點地將他們折磨致死!
本來打算著讓她一直睡到隔天,沒想到她還是在護士給她拔針的時候醒了,護士並不知道她醒來,還給嚇了一跳。
“她沒事了,我知道要再多住幾天,你可以出去了。”對待外人,他的態度依舊很冷淡,冷漠的眼神,冒著噝噝火花,似乎隻要一反抗,他就會大發雷霆。
護士緊張地點點頭,轉身跟逃跑似的奔了出去。等護士一走,遲翊宸便迅速轉過頭來,換上溫柔的神情,聲音輕柔,“你可以繼續睡的,不要介意。”
卻沒想到他竟然正好撞見簡溪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淺笑,雖然隻是一瞬,但對他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禮物。
“我要恢複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你能等我嗎?”她不確定地問。
說到底,她還是放不下他。
男人欣喜若狂,笑得就像輕狂的少年,語氣輕柔,“能,一輩子都能等,下輩子都能等,下下輩子都能等……”
若是讓他選一件此生做過的最自豪的事情,不是他的事業。
而是“愛上簡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