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冷到骨子裏
“啊——”尖叫聲打破了公司的沉默。
笙兒被發現倒在樓梯間的時候,遲翊宸還不明白情況,隻是皺著眉頭,將懷裏佳人鬆開,隨即走到辦公桌前撥通特助克麗絲的號碼。
“發生什麽事了?”冷靜的語氣帶著一絲不悅,他最不喜歡喧鬧,更不用說這種尖銳的聲音,簡直就是魔音。
電話裏頭旋即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響,以及敲擊鍵盤的聲音,緊接著她才將確切的消息報讀出來,聲音沉穩,並不慌張:“有人倒在樓梯間那裏,現在已經叫了救護車,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不相識的人,他沒有必要在意,皺著眉頭將電話掛斷,刀削般的臉龐冷若冰霜。
既然是發生在他公司裏的事情,那自然對公司形象有所影響,這件事情他不得不插手。相信克麗絲也知道該怎麽應付那些纏人的新聞媒體,花點錢把新聞壓下來就是。
轉身,簡溪還站在門口原地不動,雙手交叉在身前,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她小心翼翼地盯著他,眼神帶著某種不可名狀的期盼。
“出了什麽事了?”
雖然她極力掩飾,但男人還是能看得出來簡溪的不安,他心下覺得疑惑,一個在警局裏混了那麽多年的女漢子,怎麽好像對這種崩潰的聲音有些敏感?
安慰似的揉了揉她的秀發,他垂眸,藏起深邃眼神中的不耐,並不打算將全部實情都告訴她,免得她擔心。“沒什麽,公司出了點事,我去處理一下。”
話音剛落,他放下手,旋即開門離開,伴隨著“嘣”的一聲,揚起的一陣冷風吹在簡溪臉上,她的臉色蒼白,小手緊抓裙擺,青筋暴起。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明明她連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知道,但就是覺得慌張,心煩意亂。
模糊的記憶碎片突然浮現腦海中,女人刺耳的尖叫聲響徹在耳畔,淩亂的衣服,亂糟糟的頭發,花掉的紅唇,女人抱住腦袋拚了命地尖叫。
昏暗的房間裏,就算記不清楚,但簡溪還是能感覺到,那個女人被囚禁著。
若真是這樣,那冷眼看著她對在麵前崩潰的自己,也在被囚禁著嗎?
“嘀”的一聲電話提示音打斷了簡溪的思緒,她就像逃走似的從記憶中逃出來,滿臉驚恐,胸口微微起伏著,腦海裏一直有個聲音在提醒著她,不要想起來,不然她會被傷得更深……
“遲總,救護車已經趕來。”克麗絲沉穩的聲音通過電話傳到某女的耳畔中,不過是一條留言,但簡溪卻如夢初醒似的,猛地轉身,追出了門外。
一定是出事了,不然遲翊宸是絕不可能親自出手幹預公司瑣事的。
簡溪拐彎,就看到長廊的盡頭處,圍了一大堆人,而他們麵對的方向都是左側的樓梯間裏,吵鬧的聲響讓她聽不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既然如此,她也幹脆不管了,撒腿就朝那邊跑過去,一路擠到樓梯間裏,在終於呼吸到新鮮空氣後,她還沒來得及感歎,就被眼前的一切嚇得捂住小嘴。
十多層階梯下,笙兒橫躺在血泊中,血液還不斷從她的腦後流出來,一點點地將她的白裙給染紅,如同彼岸花一般鮮豔的顏色,她是地獄之火,將要踏入永恒煉獄。
而她的身旁,遲翊宸單膝跪地,深藍色的西裝褲早就被鮮血染紅,他卻看都不看一眼,劍眉緊皺,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神此時浸滿痛苦,緊抿的薄唇毫無血色。
他全身的力氣就像被抽幹似的,望著血泊中的人兒不知所措,記憶的片段在腦海裏飛速地穿梭,想不起來但卻讓他頭痛欲裂。
“笙兒,笙兒你不要嚇我……”慌張的語氣,不知所措的手,他甚至不知道該將手放在那裏,躺在冰冷地上的可憐人隻剩下一點氣息,微喘。
他將手伸到她的腦後,隻不過輕輕觸碰一下,再伸出來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已全部被染紅。恍惚中,遲翊宸突然覺得自己見過這一幕。
笙兒倒在血泊中,難聞的氣味,髒兮兮的臉,還有她懷裏的布娃娃也被鮮紅染紅,從她的懷裏滾落,一直到他的腳下,他很想去抓住她的手,可是渾身發顫,疼痛感襲上他的身體,黑暗漸漸侵蝕了他的意誌。
誰來救一下笙兒?他總是在夢中看到笙兒躺在他懷裏,渾身是血,雙眼緊閉,而年幼的他卻無能為力,隻能抱著她哭泣,就像一個被歲月拋棄的孩子,永遠被遺忘在記憶的角落。
“救護車已經趕到了,你們出去吧,這裏不宜有人堵路,快點!”一個冷漠的聲音如同冷箭一般,刺破了他的幻想,男人轉過頭看向台階。
隻見一個淺藍色的曼妙身影擋在台階前,對門口圍觀的職員厲聲地吼,目光淩厲。
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她的命令如同一盆冷水,將心慌意亂的人澆醒,就是平時再怎麽愛八卦,現在人命關天,他們也無心繼續湊熱鬧。
不到三秒時間,現場瞬間清空,留下簡溪一個人,瘦弱的背影微微顫抖,但卻看不出一絲怯弱。
雖然不確定這個男人是否也會脆弱,但當她看到他在眾人麵前第一次露出無助的神情的時候,她就知道,他現在一定很不安。
被記憶困住的人,可不止遲翊宸一個人。
所以他大可放心,她才不會讓人看見他的脆弱,不然他以後的老臉還往哪裏擱。
職員前腳一走,醫生護士就趕了上來,為了不妨礙他們,簡溪轉過身將遲翊宸拉起來,他神情呆滯,任由她領著,將他帶出樓梯間。
笙兒被抬上擔架的時候,醫生詢問一直跟到樓下的遲翊宸跟簡溪:“你們要跟上來嗎?”
男人無力回答,簡溪就先搶先一步替他回答。“當然,我們就是她的家屬。”
收到身旁男人投射過來的感激眼神,她沒有笑也沒有覺得得意。這種時候她隻想陪著他,因為他脆弱得就像塊搖搖欲墜的玻璃,隨時都有可能摔得支離破碎。
讓她耿耿於懷的是,遲翊宸到底經曆了什麽?才能如此恐懼死亡。
滾動的輪子一直朝著急救室滾進去,當那兩扇素色大門被緊緊關上的時候,急救室三個字眼亮了起來,顯得格外地刺眼。
寂靜的長廊上除了走動的護士,就隻有遲翊宸跟簡溪坐在過道的長椅上,焦急地等待著結果。
盡頭窗口灌進來一陣冷風,朝著遲翊宸吹過來,他閉上眼睛,刀削般的臉龐蒼白,緊抿的薄唇將所有的哀傷跟痛苦都緊緊藏住。
若不是簡溪在身邊,他恐怕做不到如此理智。
“你放心,笙兒她一定沒事的,吉人自有天相嘛。”簡溪的語氣略顯尷尬,她知道這個時候什麽安慰都沒有用,但是不說,她知道他會更難受。
小手撫上他的背,輕拍。如同對待一個脆弱的嬰兒,她什麽都不敢挑動。
然而男人也沒有哭,蒼白的臉色已經看不出無助跟不安,他理智得讓人感到害怕。然而隻要他開口,就能知道男人話語中的愧疚與無奈。
“我今天對她說了很過分的話,所以她才會突然想不開,我知道的,都是我的錯,我本就是個絕情的人,可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害死她,她在我心裏曾經死過一次,我哪能受得了最後一次……”
平靜語氣下脫口而出的話卻語無倫次,他突然站起來,來回踱步,最後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仰著臉抬眸,望著散發著刺眼白光的頂燈,神情恍惚。
垂在半空中的手微微顫抖著,簡溪走過來將他的手握住,雖然她的手也是冰冷的,但總比一個人挨凍好。
可是他卻很介意似的,狠狠甩開她的手,劍眉緊皺,死死地盯住自己滿手的鮮血:“我的手那麽肮髒,就不要髒了你的手了。”
她搖頭,滿臉不知所措,眉眼間都透露著對他的擔心。
半響,她突然歎了口氣:“你果然還是在意她的是不是?你不用急著解釋,我都明白,我也沒想要在這種時候吃醋,我隻是覺得有些混亂罷了,你確定你放得下笙兒嗎?”
簡溪提醒過自己不要在意,但是她根本就做不到。放手陪著男人追到這裏,已經是她的極限。
就跟《情深深雨蒙蒙》裏依萍受傷時,書桓將眼神都聚焦在她身上一樣,她現在的心情就跟當時的如萍一樣,雖然很想幫忙,但心裏還是忍不住暗罵,臥槽!
遲翊宸抬眸瞥了她一眼,星眸閃爍,個中情緒有多複雜,隻有他一個人清楚。
急診室的燈暗了,大門打開,笙兒被抬到擔架上推了出來,腦部纏了繃帶,臉色蒼白。
“因為先生您有做急救措施,幫了不少忙,所以病人現在已經脫離生命危險,隻是還需要留院觀察。”醫生的話讓遲翊宸鬆了一口氣,在簡溪來之前,他確實給笙兒做了急救措施。
隻是在手指碰到鮮血之後,他的心就好像一層迷霧似的,怎麽也揮之不去。
簡溪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而與此同時,她眼角的餘光正好瞥見在白大褂醫生的身後,一個身穿護士服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
他笑得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