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趁虛而入
男人從做事謹慎,似乎從不失態,男人習慣將脾氣壓在心頭,從不為任何自願作死的人傷心,甚至連嘲諷一聲,他都覺得是浪費。
可是他現在卻覺得心煩意亂,滿腦海裏都是那個女人躍動的身影。
“為什麽總是要讓我為你操心?”劍眉緊鎖,煙霧繞住遲翊宸,他棱角分明的輪廓被模糊,看不清他眉眼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失落。
將手中快要燒到頭部的雪茄狠狠塞在精致的玻璃煙灰缸裏,從頭燒到尾,男人一口都沒有動,因為簡溪多次提醒過他,如同魔咒一般,他還是沒有再次嚐試將自己泡在煙酒中。
昨天居然在外人麵前失態,即使到現在,遲翊宸還是不願意承認昨天跟妻子吵得不可開交的那個男人是自己,雖然他的本意不是那樣,但愧疚卻如同潮水一下湧上心頭。
他原本隻是擔心她,很害怕萬一她也掉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中,那他應該怎麽辦?
所以出口的時候口氣很重,都不過是想讓她打退堂鼓,卻不想女人居然這麽生氣,甚至要動手打人。
說來也好笑,見過男人家暴的,就沒見過一女人舉著盛有滾燙茶水的杯子,大喊“我一定要讓你毀容”,想到那潑辣樣子,男人不僅沒有皺眉,反而還輕笑出聲。
沉思著,門口突然傳來幾聲細碎的腳步聲,緊接著門就被推開了,從門縫中探出一顆小腦袋瓜,俏臉上她的星眸閃爍。
“笙兒?你怎麽會來這裏?”遲翊宸有些驚訝,同時也有些失望,他還以為是某女呢,若是那樣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抱住她。
笙兒一身素裙,臉色蒼白,小手交叉在前,糾結的眉心惹人憐愛。“因為翊宸你最近都沒有來找我,我以為你是為了上次我把你帶去向日葵田的事情生氣了,所以就過來跟你道歉了。”
要是簡溪有這個悟性就好了,他忍不住扶額,一邊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那天他忙著去追簡溪,直接將笙兒丟在那裏。
後來也不知道她怎麽回來的,聽遲瑾年在電話裏頭的說法是渾身濕透,而且腳上全是泥土。
雖然心中莫名覺得暗爽,但在明麵上,遲翊宸還是相當憐香惜玉地將她拉到沙發上坐下,替她倒咖啡,平時簡溪都沒這個服務。
末了,看著她深邃的瞳孔緊盯,他才搖了搖頭,他沒有生氣,雖然不清楚簡溪後來為什麽會跑到那裏去,但至少她嚐試讓他想起記憶,所以他並不討厭她。
長久的沉默,遲翊宸閉上眼睛,即使夢中的那個人出現在眼前,他再也不會想要看清對方的臉,一顆心沒有了悸動,並不能代表過去不愛,隻是現在沒感覺了。
再抬眸,笙兒不知什麽時候越過大理石桌,湊到他麵前,仔仔細細地端詳他的臉,笑得有些無力。
她抬起手撫上他的臉頰,一雙澄澈的眼中,水波湧動。“其實我知道的,你已經不喜歡我了,我已經是過去了是嗎?我再也不能讓你有心跳的感覺了是嗎?”
熱淚奪眶而出,不僅讓男人閃過一絲慌亂,連真正的自己都感到驚訝。
一張漂亮的皮囊下,一顆醜惡不堪的心,她每天要扮演笙兒已經夠累了,明明真正的自己恨遲翊宸,明麵上卻得裝作很喜歡,到後來,連她自己都分不清喜歡跟怨恨的界線了。
他拋開她追出去那天,本來她是滿心喜悅的,還為自己不是真正的笙兒而沾沾自喜。
但當她知道他不會回來接她的時候,一顆洋洋得意的心在被虛榮提到高處之後又重重落下,摔得支離破碎。
笙兒愛上他也就罷了,連她自己都愛上他,那該怎麽辦?
笙兒突然說這種話,遲翊宸始料未及,他的確從未掩飾,可是至少他想也不會那麽快就被發現吧。
“對不起。”半響,他神色淡然地吐出三個字,甚至連眉毛都不挑一下,冷峻的臉龐冷若冰霜,看不到一絲感情波瀾,他果然夠狠心。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無論再怎麽仔細看笙兒,他都找不到一點親切感,當初乍看之下就認為她是笙兒的感覺,早就在第二次見麵就變成了過眼雲煙。
輕輕地推開她,遲翊宸站起身來,心口正對著她的臉,即使這麽近,她還是聽不到他的心跳聲。他邁開步伐,走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紛繁的世界。
“我要工作了,你可以離開了嗎?現在你就先住在我家,之後我會給你安排住房跟工作,還有一筆錢,你衣食無憂,而我們,就此斷了吧。”冷淡的語氣,感覺不到一點溫情。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個絕情的人,絕對不會優柔寡斷,隻要能斬斷的情絲,他從來不猶豫。
所以,簡溪才會成為一個特別的存在。
望著男人修長的背影,笙兒突然冷笑,麵具破碎,一點點露出真麵目,滿目瘡痍。“你現在對我這麽絕情,難道就沒想過終有一天,簡溪也會成為你的過去式嗎?那個時候你也會對她說這些話嗎?”
話音剛落,男人旋即皺了眉頭,轉過頭側著臉,精致的側臉上,冷意盡顯眼前。
他半閉著眼,輕輕搖頭。
笙兒再次笑出聲,這男人真是自戀到家了,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說不定等她死了,他就會想起過去跟她的好了,然後簡溪就會被遠遠拋在後頭。
既然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笙兒也不勉強,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擦掉,轉身離開。
在打開門之前,她握住門把手的手頓了一下,側過臉,沉聲。
“我不需要你的任何施舍,再見。”
走出辦公室之後,女人沒有搭乘電梯,而是走進密不透風的樓梯間裏,將厚重的大門關上,蹲在階梯上,掏出手機撥通那個一直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
電話通了,端莊而又溫柔的聲音響在耳畔:“穆然嗎?你答應讓我處理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你家人都得到了妥善處置,現在你答應我的呢,做到了嗎?”
她說得如此輕巧,好像死亡在她麵前根本就不足掛齒。
“到這種時候,你還是不肯叫我一聲笙兒嗎?你就不覺得愧疚嗎?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有多醜陋。”她說著頓了一下,電話裏頭立馬傳來沉重的喘息聲。
那女人有哮喘病,隻要稍稍一點不合她的意,她的哮喘病就立馬跟小跟班似的,風塵仆仆地趕過來陪她演戲,真是一個稱職的病。
在簽定協議之前,她從來沒想過要終有一天竟會賭上她這一條命。
因為怨恨遲翊宸,怨恨他讓她走到這個地步,所以她毫不猶豫地簽了合同,讓那個女人賜給她一張從未見過的皮囊,再換上新名字,她得到了重生。
女人到處去搜集關於笙兒的資料,哪怕是一點都好,她都願意花高價收進來,讓她全部背下來,甚至是讓她將這些沒有感覺的東西揉進身體裏,化為自己的一部分。
那個女人有一本日記,上麵血跡斑斑。她曾經錯手翻開過,人的心有多肮髒,那本日記的內容就有多不堪。
“別喘了,跟狗似的。”穆然輕笑出聲,明明是笙兒的臉,卻是穆然的語氣。
電話裏沉重的喘息果然停了下來,女人冷笑。“我從一開始就說過,你存在的意義就是要讓遲翊宸知道笙兒死掉了,而且還是死在他麵前。”
“我知道,現在就要去了,我打電話過來,隻是提醒你,壞事做多了,小心夜長夢多。”反正她是親身體會到了那種感覺,一想到自己這張皮囊的主人背負著沉重的故事,她就夜不能寐。
掛斷電話,穆然站起身來,看著腳下蜿蜒的階梯,深不見底。
她回頭站到階梯的最高點,然後將腳探下去,腳尖刻意錯過階梯。一腳踩空,女人跌了下去,翻滾,在狹窄的空間裏碰撞,渾身的骨頭都像散架了似的,五髒六腑被擠到一塊。
最後以腦袋重重磕在最後一層階梯的一角為結束。女人倒在血泊之中,在失去意識之前,她奮力將手伸出去,然而還是撲了個空。
遲翊宸,你一定要記住,我的離開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的家人,所以不必愧疚,雖然你也不可能會聽到我說的這些話。
可怕的是,待她沉沉閉上眼睛的時候,電話另一頭的女人還悠閑地躺在沙發上,懷裏蜷著一隻波斯貓,女人撫摸著那隻貓,另一隻手高高抬起,水晶吊燈照下來,無名指上的深紫色寶石鑽戒閃閃發光。
這下什麽都解決了,女人開懷大笑,就算眼角的皺紋因此很明顯也無所謂。
她以為這是真正的勝利,卻不想,還是輸給那個男人--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薛柒皺著眉頭出現,給她一個措手不及。
來不及收回的手就這樣落入他的眼中,平靜的臉一點點扭曲,變得猙獰。她是幸運的嗎?目睹了一個從不生氣的男人被憤怒一點點侵襲內心。
“你怎麽,能夠拿她唯一留給我的寶物戴在你那個肮髒的手上!”薛柒嘶吼著,如同一隻暴怒的野獸。
女人的臉上除了恐懼,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