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千一萬個謊言
“頭兒，找我有事嗎？”簡溪大大咧咧的，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打電話過來意味著什麽。
電話裏頭傳來頭兒的一聲歎氣，她還在疑惑著，然而下一秒，心髒像是突然停跳似的，她渾身發冷。
“根本就沒有這個人，你確定你給我的是真名嗎？”
男人好奇地盯著已經石化的她的臉，她還是沒什麽反應，他再戳戳她的手臂：“你沒事吧？怎麽聽個電話人就傻了？”
雖然她本來就夠傻了。
簡溪仰著臉，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過這種平靜也隻是維持了三秒，很快她就迅速抓起包，不要命似的跑了出去。
金絲男本來還想提醒她咖啡錢還沒付呢，她就跟一陣風似的埋在了漫天雪地之中。
不過看到那樣委屈的神情，他想就是她還在這兒，他也不好意思開口，要讓一個堅強的女孩子突然就要流淚，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與溫暖的咖啡廳不同，灰蒙蒙的天空下，白雪皚皚，徹骨的寒風刮在臉上如同刀片，簡溪凍得臉上都沒有知覺，雪落在她頭上，她滿頭雪白。
虧她還抱著一絲希望，在穆少恭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選擇裝作不知情。就是因為她不想把一切都說破，讓一切醜陋的真相都暴露出來。
可是，穆少恭這個王八蛋還是欺騙了她！
走在清冷的街上，路上行人匆匆，她突然覺得好孤單，一路狂奔到快要岔氣，甚至不知道自己跑到哪裏，等到停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跑到了一個鮮少人的郊區。
她站在十字路口的人行道上，穿過眼前的馬路，對麵就是一幢幢的公寓還有荒廢的倉庫，人行道上兩旁綠樹林立，風吹過，發出窸窣的響聲。
轉過頭看向身後，同樣是空蕩蕩的街道，沒有盡頭，她剛剛就是從那個方向直線跑了過來。
這裏跟她從咖啡廳出來時的感覺截然不同，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可是心裏頭堵得慌，她根本沒辦法騙自己，穆少恭的的確確騙了她！
“穆少恭！”她氣得自言自語，咬牙切齒。眼前隻有寒風凜冽的街道，還有不遠處繁華的高樓，她又想要回家了，唯有遲翊宸能給她安慰。
本來隻是自言自語，誰知身後竟傳來一聲輕柔的答話：“找我有什麽事嗎？”
寒冷從冰冷的地麵直竄心上，熟悉的聲音略微沙啞。她愣愣的回過頭，一個修長的身影出現在她麵前，沒有任何預警。
她條件反射似的往後退了幾步，臉色煞白，穆少恭怎麽會在這裏？難道說他一直在跟蹤她嗎？
收到某女投射過來的不信任眼神，穆少恭依舊麵帶笑容，桃花眼中柔情似水，他還以為這陣子都沒辦法見到她了，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遇到。
修長的手指指向身後的公寓，他剛從那裏走出來，就看到簡溪站在人行道上，頭別過去，不知道在思索什麽。
“我現在住在這裏，雖然隻是短期的，不過這段時間應該不會四處走動。”他耐心解釋，時不時低眉淺笑，眉眼間都帶著喜悅。
喜上眉梢，這麽形容也不為過吧。
但是簡溪的神情卻有些複雜，她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氣要發泄，給她抓到他就算了，他居然這麽溫柔，這讓她怎麽發脾氣啊？
其實比起生氣，她更多的是感到難過，原以為他是真心把她當作朋友，沒想到到頭來也隻是她一廂情願，連人家真名都不知道，還算什麽朋友。
憤怒堵在心頭，她悶悶地皺了眉頭，紅唇緊抿，在他抬眸時，冷笑一聲。“我們來打個賭吧。”
“為什麽這麽突然就……”話音未落，就見她猛地轉身背對著他，展開雙臂，仰著臉朝著天空大喊：“我們賭的是，騙人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團團熱氣從她口中飄出，她垂到腰間的秀發上還沾著雪花，肩膀上也是。
冷風呼嘯，她受凍似的渾身發顫，單薄的背影令得穆少恭的心跟著揪疼，他湊上去，抬起手一點點將她腦袋上的雪花拍開。
或許她沒有注意到，一向冷靜理智的他，遊離在她耳邊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她果然還是知道了，他欺騙了她。穆少恭不作聲，反而咬住下唇，直到唇色發白，棱角分明的輪廓在雪天更顯冷峻，少了一絲溫柔。
不解釋，隻是害怕他會把全部的真相都爆出來。哪怕這是遲早的事，但現在絕對不行，他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哪怕一點都不可以。
“你知道多少？關於我的事情。”冷淡的語氣，貼在溫熱脖子上冰冷的手指，他在她的耳邊摩挲，像是在逗弄一隻溫順的貓。
可惜他錯了，她才不是那種喜歡哭哭啼啼的軟柿子，何況他才跟她認識多少天，他算老幾啊！
猛地拍開他的手，她將帽子帶上，隔著頭皮都能感覺到頭發濕濕冷冷的，一如她的心。
被欺騙什麽感覺？就像是赤裸地躺在雪地上三天三夜，末了還死不了，那種徹骨的冷，簡溪現在就感受到了。
雪停了，她將凍得發紫的手插進口袋裏，然而清了清嗓子，抬頭望著樹上的積雪，腦海中也是空白一片。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才會問這種問題。”如果怒火可以燒死人的話，估計穆少恭現在早就變成灰了。
她的喉嚨刺痛，加上因為氣得發抖，說話都沒氣勢。就算如此，他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她的怒意，即使隻是看著背影，那顆狂躁不安的心就像呈現在他麵前一樣。
突然沒由來地垂首低笑，明明深邃的瞳孔中布滿憂鬱，如同藍色的深海，怎麽望也望不到底，但他的笑聲卻如同春風，柔和而不失英氣。
因為是郊區，兩排的人行道上都沒有路燈，因此更突出不遠處高樓的繁榮閃亮。在灰色的昏暗之中，簡溪感覺到有一股溫熱的氣息湊到耳邊，沉穩而謹慎。
不想讓她因為被欺騙而受傷，那他就坦白部分，至少告訴她，他在笑的時候是在想著誰……
男人微張薄唇，一字一頓地呢喃，如同囈語。偏偏此時刮起一陣風，落了滿地落葉，窸窣的響聲蓋住了他的聲音，緊接著一輛黑色轎車穿過馬路，在經過他們的時候轉了個彎，消失在拐角處。
等喧囂遠離，簡溪一時忘了自己還在生氣，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你剛剛在說什麽？”
因為穿得單薄，她給凍得嘴唇發紫，鼻尖上泛起紅暈，唯有臉色蒼白，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他反而能更直觀地看到她的神情，一顰一蹙，都那麽惹人憐愛。
他笑了，雖然臉也給凍僵了，笑得並不是那麽自然，但他真心想笑，這是給捉弄自己命運的上天的嘲諷。末了，他搖了搖頭，眯起的眼中，藏住了一閃而過的悲愴。
“笙兒，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謊言都不能接受。既然如此，那我就跟你說個實話吧，這些年我好想你，想著來見你，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資格讓你喊我哥哥了……”
剛剛說的話還回響在心中，他突然鬆了一口氣，或許她聽不到也是一件好事。
誰願意讓人瞥見自己的傷心事呢？
低眉沉思中，一隻拳頭突然映入眼簾，迅速朝著肚子襲去，他還沒反應過來，腹部立馬傳來一陣痛感，一瞬間就像是五髒六腑都被打碎了。
他貓著腰，裹著深棕色風衣的肩膀微微發顫，上麵還停留著幾片雪花。簡溪好心地伸手幫他拍開，俏臉上卻全是冷漠。
他真以為她簡溪這麽好騙？三言兩語就想轉移注意力？她告訴他，沒門！
既然用語言解決不了堵在心頭的那股怨憤，那她就隻能用武力了。擦了擦拳頭，她還朝關節處吹了口氣，好像那是把槍，上麵冒著絲絲白煙。
“笙兒--簡溪，你下手也太……狠了吧。”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能直起腰來，腹部上還有麻麻的感覺，剛剛就像是被人用棍棒狠狠捅了一下似的，他眼淚差點飆出來。
抬眸望著眼前嬌小的身影，她叉著腰，用下巴示人，滿臉的不屑，別說愧疚了，瞧她意猶未盡的眼神，沒有再接再厲就不錯了。
雖然他很早就接受突然變成暴力蘿莉的某女，但是還沒見過畫風轉得這麽快的，明明上一秒聲音都有些哽咽，下一秒就直接出拳了，導演劇本拿錯了吧？
她哼了一聲，瞪大雙眼盯他，銳利的眼神如同冷箭，欲將他看穿。“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欺騙我，做什麽都行就是不許欺騙我，不要再有下次，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吞一千根針。”
話音剛落，她就轉身跑開，穆少恭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想抓住她，卻隻碰到她的發絲，滑過手中。他愣了一下，還是沒有追上去。
並非不想，隻是他很清楚，他沒有那個資格要求她原諒他。
又是一路狂奔回到別墅，簡溪頭發淩亂，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若不是遲翊宸剛好走出門口，恐怕隔天一早，他就會看到門口有人躺在地上挺屍了。
“我還想去找你，結果你就回來了。”他拉著她進屋裏，讓她坐在沙發上，他替她倒杯熱水。
她的臉色蒼白得可怕，他以為是因為冷。
遲翊宸一身黑色西裝，領帶被扯了下來，他看上去似乎也有些心煩意亂。
簡溪沒接過熱水，就跳起來猛地抱住他，他一個措手不及，往後退了幾步，杯子從手中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然而她卻如同沒聽到，任性地掛在他身上，小臉埋在肩窩裏，聲音悶悶的。
“怎麽了？”他拍了拍她的背，柔聲地問。
“沒什麽，隻是在想穆少恭。”
喂，這下誤會可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