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上）破局之法燭龍之匙 斷劍之秘
第九十回（上）破局之法燭龍之匙 斷劍之秘幽深之藍
“你似乎遇到了什麽困擾？”胤忌深藍輕聲問道。
石念遠坦率的點了點頭：“跟住在夕憐山的一個……唔……或許叫做一群家夥有些誤會，想要解釋清楚。”
“為什麽要解釋？”胤忌深藍不解道：“懂的人自不必多，不懂的人多無益。解釋這種行為，不僅無聊且無用，而且總會不自覺的將自身地位擺得比對方低上數籌，有意義嗎？”
“害——”石念遠擺手失笑道：“人生地間，身為芸芸眾生的一分子，但求一份俯仰無愧，解釋的意義，對我來並不在於對方是否能夠真正理解，而是在於如此能給自己的心一個交待。實話，以我的性子，無論是跟離焰靈族的解釋他是否會聽會信，就是跟霜兒的解釋，她若真不聽不信，也就那麽的。就在剛才我都還在想，要是我腳踏大乘境合品大圓滿，那還委屈自己向那狗日的離焰靈族解釋個屁，直接把他打服了事。不過……轉念細思，那樣一來，我跟長生孤獸還有什麽區別？”
在石念遠看來，眼前這個估計真實年紀都不知幾何的老怪物屁孩，實在是一個古怪至極的人，按理活過漫長歲月，見多識廣是必須的，就算建立起來的三觀極度扭曲，那也是一套完整的扭曲模式。可是，這屁孩總是會在自己過一些話後，露出極其認真的思索神情，就像一切都無比新奇似的。
“長生孤獸？那是什麽？得獲長生的生靈，不應該稱之為……仙嗎？”胤忌深藍眨了眨眼。
靈光一閃間，石念遠稍微留心，不過，卻沒見屁孩的瞳色發生變化。
“長生，就意味著不再需要文明的哺養，反哺文明也不再具有意義，脫離了生之養之的文明，也可以輕鬆的獨自存續下去，階級的鴻溝會自然而然的劃開。仙是人背山，山為下事，離群索居者，不是神明，就是野獸，將自身完全從文明中剝離的仙，很容易就會變成一頭獨行之獸。”屁孩在石念遠的心中已經上升到隱世高人的地位，展露出來的超凡境靈壓八成有詐，故而，不管屁孩到底是真的不知道長生孤獸之事，還是出於什麽原因明知故問，石念遠都頗為認真的出聲解釋道。
“離群索居者，不是神明，就是野獸……”胤忌深藍重複呢喃了一遍，藍紫異色雙瞳一瞬顯現，感慨道：“得挺好。”
“唔……”一字“朕”之自稱差點脫口而出，想起阿瑛的話，胤忌深藍頓了頓，失笑過後幽然道：“我去過人間的醫館，那裏大概是人間最忙的地方，有些人忙著生，有些人忙著死，有些人忙著生不如死，有些人忙著向死而生，在那裏，我聽過比之前聽過的所有頌詞還要真摯熱切的禱告……很奇怪，對吧？趨吉避凶，是生靈之本能，可是在人間，很多人卻是在為其他人而努力活著。這些人必然不會是神明，卻也不會輕易墮落為獸。”
石念遠聞言愕然，心底思緒紛飛，仿佛滋生出不少關於長生孤獸的思慮，不過，經不起推敲細想，抓之不住。
胤忌深藍自顧繼續道：“在醫館裏，我見過一個……唔……”胤忌深藍想要形容那個人的存活時間，可是，在永恒黑夜的家鄉，已經不用“年”這一字許久許久了，好在是來到人間時日已經不短，更已經通過心意識學習了人族語，胤忌深藍很快就找到了合適措辭。
仰麵撇頭，直勾勾凝望了數息太日，胤忌深藍感慨一笑，續聲道：“一個骨齡不到四十年的人，他被病痛折磨得很慘，皮包骨頭，在他彌留之際，我曾問他，既然活著那麽痛苦，為什麽不早點接受死亡的降臨。”
對於屁孩奇奇怪怪的行為和語調獨特的咬字，石念遠都開始習慣了，聽胤忌深藍到此處，極有捧哏自覺的出聲問道：“他是怎麽回答的？”
對那個人的回答直至如今都還百思不得其解，自詡無盡歲月以來前無古人之驚才絕豔的胤忌深藍自嘲一笑，重複道：“我活著是我一個人的痛苦，但若我死了，那就是眾多親人的痛苦，爹娘還沒先去，子女還沒長成，於是，我隻好一個人努力堅持著痛苦的活著。”
重複完那個男人的回答，胤忌深藍再次細思半晌，抬頭凝視石念遠，輕聲續道：“很奇怪，對吧？”
你他娘的覺得這樣奇才是真正很奇怪好不好……
石念遠忍住將吐大槽，丹鳳眸子眨巴兩下，覺得這屁孩一定是個缺愛的家夥，同時，心頭已經開始腦補出一個半大孩子被狠心遺棄到深山老林裏，不是掉下懸崖就是落入寒潭，然後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仙道傳承，再憑借驚人的仙道賦進境神速，並且深諳苟之詭道，直到修煉到曉幽境甚至他娘的大乘境了，才終於跑到外界來體會人生……
所以才會對人性倫常新奇懵懂……
石念遠眼巴巴的將視線移高，試圖在這古怪屁孩腦袋上邊找找看能不能發現主角光環……
沉吟半晌，石念遠撓頭道：“人生就是一場場相遇。冷遇見暖，就有了雨水，冬遇見春，就有了歲月，人遇見人，就有了情感。在我看來，人生之所以有意義，正是因為與其他人，父母也好，親朋也罷，甚至敵人，產生的情感羈絆，再在情感羈絆中不斷的抉擇取舍，串聯成獨一無二的經曆，而這份經曆，正是我之為我的證明。”
“有一定的道理……”胤忌深藍再次麵露認真沉思，而後話鋒一轉，不解續道：“不過，獨一無二……不算嚴謹，在家鄉時，我曾踏遍每一寸土地，最大的收獲，就是我發現了兩顆一模一樣的石頭。”
胤忌深藍幹清澄澈的會心笑了笑，這樣純淨無瑕的笑容，石念遠隻在阿瑛身上見到過。
胤忌深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而續道：“其實，隻是當時的我覺得它們一模一樣，後來，我的境界突破至……呃……所修武學的第十一層，心意識進一步提升，再次探查那兩塊石頭，我還是發現了二者的微末不同。不過這次的經曆，讓我相信，世間萬物，都絕非獨一無二的，即使在當時找不到一模一樣之物，可歲月長河何等悠長？總會激發出兩朵一模一樣的浪花。隻要永久的存續下去，甚至如果有一，我可以循歲月長河溯遊而上，一定能找到兩件一模一樣的東西。”
石念遠被得一愣一愣的，要是上次相遇時屁孩這麽，石念遠都要情不自禁的為其貼上“童言無忌”的標簽了。不過這一次已經知曉，這個古怪屁孩的仙道境界遠在自己之上。
能夠將自身仙道境界完全瞞過自己的心探知，至少得有曉幽，甚至大乘都不為過……
石念遠呢喃道：“依照概率論，隻要一次事件發生的概率不為零，那麽它就一定會在某時某刻某處發生……”頓了頓，石念遠失笑一聲，嘖嘖續道：“到時候你找到了，可以的話，給我也開開眼界？”
石念遠認同這一法，令胤忌深藍眼睛一亮，藍紫異色雙瞳神光湛湛，暢笑道：“一言為定。”
見石念遠伸出一手，前四指握起，尾指蜷曲成勾伸出，胤忌深藍明顯愣了愣。
“拉勾？”石念遠笑道。
“拉勾……是什麽……”胤忌深藍那雙藍紫異色雙瞳露出迷茫不解，怔然看著石念遠。
石念遠總覺得這副場景無比熟悉，情不自禁的撫額扼腕，翻起白眼吐槽道：“道友，你可是比我還要正宗的人族啊！怎麽連人族文化裏的拉勾都不知道……這是民間的一種儀式，代表著雙方做出約定，到就要做到的意思……”
“民間？世俗界？還……還有這種儀式？”胤忌深藍怔然道：“約定之儀式，無論是妖族血契魂印，運言者氣運血誓，還有至高無上的道誓約……都不是未踏仙道的凡夫俗子可以發起的吧？”
這下輪到石念遠怔愣愕然了。
屁孩這副癡傻模樣，令石念遠不由想起了某努力學習人族文化的芊發高挑的暗夜精靈族故人，更馬行空的覺得二者若是相識相談，一定是一副頗為和諧的互相學習氛圍。
思及此處，不由輕“噗”笑出聲來，再直接將手伸向屁孩的手，並將其尾指掰開勾到一起。
石念遠感受到在接觸到屁孩的手時，屁孩竟然渾身猛然一震，石念遠麵露驚容，怵然顫聲問道：“你不會有什麽奇怪潔癖，比如手被別人碰到就會直接把手砍掉……或者把那人宰掉吧？”
在未熟悉前麵對石大少爺的跳脫性格、古怪俚語卻沒有產生太多感觸想法的，大概也就獨同樣古怪的胤忌深藍此一號了。
失笑搖了搖頭，胤忌深藍感慨道：“隻是很少被人碰到，更別提這樣處於被動的碰到，所以不太習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