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回(合)隱蠱妖焚香緬秘役 新郎官
第八十五回(合)隱蠱妖焚香緬秘役 新郎官遊京遇雪狐
破曉時分,長庚啟明。
想來是餓極困極,昨夜劍羽鷹在吃飽了生牛肉以後就覓地睡去,沒有打擾到徹夜未眠的少年與少女。
石念遠與薇安整夜都沒有再發一言。
在寫了一封書信以後,石念遠就與薇安就安靜的依偎在一起,聽了一夜彼此的心跳。
曦微晨光透過窗扉照進屋裏時,石念遠撫了撫薇安的腦袋,輕聲道:“走吧。”
薇安“嗯”了一身,腿卻有些發麻,站不起來。
看著薇安不想耽擱自己,努力起身的有趣模樣,石念遠笑了笑道:“沒關係的,緩一會兒。”
薇安俏臉一紅,點了點頭。
石念遠趁閑看向劍羽鷹,尚未醒來的家夥身上溢散的靈壓極其微弱,明顯將妖元收斂得極好。
石念遠猜想,約莫是若湖為劍羽鷹留下的妖族傳承裏載錄有隱匿氣息的相關法門。
妖族靈獸在人族社會裏可是受歡迎得緊,畢竟,妖丹對於增長仙道修為可是大補。
有了買賣,自然就有了殺害,即便武者武道與修士仙道有別,妖丹對於武者來用處不大,可武者遇到能夠獵殺的妖族靈獸時,還是不介意捕捉並挖出妖丹,再售賣給仙道散修。
見劍羽鷹而今幾乎如同一頭普通妖獸,而非開靈的妖族靈獸,石念遠放心不少。
若不是而今自身仙道境界已然臻至通黎,心意識再度蛻變提升,石念遠自忖無法發覺劍羽鷹身上溢散的微弱妖氣。
而修為到了通黎境的仙道大修,對區區塵微境的靈獸,自然已經沒有了什麽欲念。
聽到石念遠與薇安的動靜,劍羽鷹睜開了眼,抖了抖身體,理了理羽毛。
“既然你掌握了收斂妖氣的神通,性命想必是無虞的。”石念遠振蕩靈力妖元與劍羽鷹溝通,不過看劍羽鷹妖元一陣紊亂波動的懵懂模樣,多半也沒有聽懂幾字。
石念遠笑了笑,朝劍羽鷹招了招手。
劍羽鷹飛到桌上以後,石念遠將昨夜寫好的書信卷成筒狀,塞進劍羽鷹利爪旁的竹製信筒裏:“家。”妖族統一語是通過振蕩靈力妖元表達語義的機械語言,由於是以靈力妖元作為基礎,話語之中的情緒會更加鮮明強烈。
石念遠以妖族統一語笑而續道:“懂嗎?”
“懂,明白。”想來是因為終於聽懂了石念遠的妖族統一語,劍羽鷹欣喜的應道。
一陣紊亂妖元振蕩以後,劍羽鷹遲疑道:“姐姐來,等姐姐,再回家。”
石念遠眼睛一亮,下意識伸手撫了撫眉心的血契魂印。
“阿凡提大哥,你怎麽了?沒事兒吧?”終於從雙腿發麻中緩過勁來的薇安見石念遠撫額,還以為石念遠頭暈不適,關切的出聲問道。
石念遠放下手,搖了搖頭笑道:“聽家夥,若湖似乎會來。”
薇安平日裏就能分辨出石念遠笑起來時的細微差異,更枉論此時此刻,石念遠丹鳳眸子裏毫不掩飾的萬千欣喜。
“阿凡提大哥,若湖姐姐……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呀?她好相處嗎?”薇安想到以後肯定會跟若湖產生交集,並且要處理好彼此之間的關係,連忙做起功課。
石念遠撓了撓頭,憨笑道:“她……確切來並不是人,而是一隻雪白狐狸。唔……至於好不好相處……”石念遠沉吟續道:“在烈陽山麓山之上,她跟我那一群夥伴倒也相處過一段時間……感覺她除了對我,對其他人都是差不多的態度……真要稍微不一樣的話……似乎也就是比較黏霜兒一點兒……不過,似乎並不是很難相處的樣子……”
提及若湖,石念遠明顯的激動起來,忽然間,眼睛一亮,興奮續道:“對了!薇安娜,告訴你喔!我家狐狸超厲害的!指不定就知道救回雪兒的辦法!她……”
石念遠話一半,忽然頓止。
若湖為自己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而今通過血契魂印在彼此間的冥冥勾連,能夠依稀感知到若湖仍舊處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微妙狀態之中。
如果是我提的要求……若湖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幫忙吧……
石念遠忽然歎了一口氣,倒令薇安有些摸不清石念遠如今的心情了。
在若湖完全恢複以前,就先不提雪兒的事情了……對了……樓外樓……
石念遠心中萌生出尋找樓外樓谘詢的想法來,不過,今日大事當前,隻好先往後放一放。
深呼吸了一口,石念遠複再笑起,拉起薇安,一起走出了房門。
樓梯口處,慕容姍不知何時已經斜倚在走廊扶手上,見石念遠終於出門,正起身來了一句:“心。”
石念遠愣了愣,點了點頭。
慕容姍瞥了一眼自己腳邊不太正常的陰影,嘁然冷笑一聲,轉身走回房去。
這個長腿帥妞……
石念遠對慕容姍一直都捉摸不太透。
薇安看著慕容姍離去的背影,水靈大眼眨了眨,終是沒有什麽,與石念遠一道走下樓去。
……
高樓客棧大門處,鄒風、餘淡以及歐陽誌早已等候石念遠多時。
看著鄒風與餘淡竟然都換上了一身華裳錦緞,氣質大變。石念遠嘖嘖稱奇,感慨了一句果然人靠衣裝。
鄒風與餘淡這樣的軍伍大老粗,肯定是想不到換上一身體麵裝扮的。那兩身騷包行頭,多半是歐陽誌的手筆。
“嘖!在魚龍營裏看慣了你們倆灰頭土臉的模樣,就算收拾幹淨,平日裏也都是穿些汗衫勁裝,這一打扮,還挺他娘人模狗樣的嘛!”石念遠打趣笑道。
鄒風與餘淡都覺得,這一次到京都玄陽來見到石念遠,與上一次在留鄴知曉石念遠真實身份時見到石念遠,兩次見到的石念遠極為不同。
石念遠近來實在是經曆了太多的大事。
而今,二人見石念遠重新掛上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容,連走路都開始夾帶上紈絝獨特的六親不認,極為奇怪的,鄒風與餘淡的心裏竟然盈上許多安心來。
似乎這樣的石念遠,才是二人在魚龍營參訓時偶進城中,聽得百姓傳聞其紈絝乖戾、癡傻廢物,然而深知其大權在握,更親自打理蒼雲郡內務,無所不能一般,將蒼雲留鄴治理得如同旭日東升的武侯府大少爺。
或者……石頭?
“娘希批!這叼衣裳穿著忒難受!”自從自西域契夷軍鎮科倫普一路前來鳴雷帝國京都玄陽,心情就一直沉重的鄒風見到石念遠如今的模樣,似乎受到感染,吊在心尖的大石似乎變得稍輕,爆粗抱怨了一句。
石念遠朝鄒風豎起中指,啐了一聲道:“窮酸命!好歹是老子的伴郎,出了這個門,裝也要給老子裝得文質彬彬,站如鬆、行如風,更他娘的不準爆粗口,曉得不?”
聽著石念遠滿口髒話,一副街頭流氓混混的潑皮模樣,還在那裏賊喊捉賊,鄒風忍得極辛苦,才沒有回敬過去一隻中指。
餘淡同樣感覺到一陣久違的輕鬆,憨笑著撓了撓頭。
“幹!聽到沒有?”石念遠沉起臉色罵聲吼道。
“是!”鄒風與餘淡雙雙立正站直,大聲答應。
石念遠扭頭看向在旁笑意盈盈的歐陽誌。
歐陽誌迎上石念遠的目光,心照不宣了互相點了點頭。
繼而,石念遠輕聲道:“出發。”
話音未落,石念遠丹鳳眸子一縮,扭頭看向大門外邊。
時辰尚早,外邊人影稀疏的街道上,三輛馬車朝高樓客棧駛來,次第停在高樓客棧門前,當先一輛馬車上,一道身影獨自下車走近。
也不知是為了避人耳目,還是為了震懾石念遠眾人,來人身形極快,帶起一道殘影,閃身掠進高樓客棧院落大門。
不是仙道的瞬轉……
是武道的輕功嗎?
身穿一襲黑底金飾高貴蟒袍的中年男子,用狹長眼眸掃過門內四人,最終定格在石念遠與薇安身上。來人身上自有一股傲然氣勢,對石念遠眾人完全沒有尊重之意。
看其所著蟒袍繡補為四爪蟒蛟,可知其是紫禁皇城裏位高權重的大臣。
“文淵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李宗平,受聖上之命,特來請石大少爺與薇薇安·月雅·斯拉木公主前往紫禁皇城,完成兩國聯姻大事。”
李姓……
宗字輩……
錯不了……
十五年前,跟隨定遠大將軍慕容陸前來蒼雲留鄴參加自己滿月禮的銀甲劍侍……
李煜唐雖以煜唐作名,實則為與帝國三位藩王一樣為李姓思字輩。而宗字輩,尚高過思字一輩。
石念遠早已聽李書圖提過,當年那名監視定遠大將軍慕容陸與父親武侯石勤連會晤的銀甲劍侍,雖然與子關係頗遠,但的確是一位皇叔。
怪不得此人自視甚高,滿麵傲然。原來除去身居紫禁皇城權職高位,更是一位皇親國戚。
石念遠麵色恰到好處的展露出些許震驚,拱手作揖,施禮朗聲道:“蒼雲郡武侯府嗣子石念遠,見過文淵閣大學士、禮部尚書李皇叔。”
鳴雷帝國之國姓並非不傳之秘,其字輩“光宗思繼述”更是廣為人知,諸多改姓木子的原李姓氏族,更是在為後代子孫起名時刻意避開國姓字輩。
聽到石念遠以“皇叔”作稱,李宗平眼底閃過一抹喜色,覺得跟前此子儒子可教,心中升起一縷好感,客套道:“世子殿下年紀輕輕,卻已有一番氣度風采,果真後生可畏。”
故意漏了嘴的李宗平詳裝自責的嘖嘖兩聲,續聲歎道:“瞧我這嘴!本來這個驚喜,該是世子殿下到太和殿親自受聖上禦封的,唉……這人上了年紀,就總犯糊塗。”
李宗平當然不會主動提及當年之事。
石念遠心底冷笑一聲,這個老狐狸,演技倒精湛。
“李皇叔言重了,晚輩隻是慚愧,不知自己何德何能,竟能受此封賞,想必是李皇叔在聖上與吏部麵前幫晚輩了許多好話。”石念遠將手伸入袖,從須彌戒裏取出一遝建商錢莊的定額銀票,也沒管到底有多少,取出之後遞向李宗平,續聲道:“從紫禁皇城到此可不近,李皇叔披長庚輝光早早到來,晚輩卻連一杯熱茶都沒有準備……實在是有失禮數。雖然李皇叔武道修為高強,但是這一路顛簸,約莫也是流了些汗水的,晚輩這裏有些擦汗紙,就是材質頗硬了些,萬望李皇叔不要嫌棄。”
李宗平笑意盈盈,自然熟稔的接過石念遠所遞銀票,往蟒袍大袖裏一收,詳怒道:“世子殿下的哪裏話?我等身為帝國之臣,為帝國億萬百姓謀求民生安定,唯有體察民情、品味民苦,方能基民之心、為民謀利。即使在這座偌大京都,依然有百姓居無定所、食不果腹,不過就是擦汗紙硬了些,豈能有嫌棄之理?”
歐陽誌對這些宦海場麵,早就已經司空見慣。
隻是可憐了鄒風與餘淡,且看且聽間,額頭青筋隱現,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恨不能衝上前去狠扇那對老狐狸幾十耳光泄憤。
哦……不對……扇那隻老狐狸就好,那隻狐狸可是自家少爺……
“李皇叔,前日陳貂寺陳大人招呼晚輩,讓晚輩在京都玄陽尋找三兩摯友,行伴郎之禮。”石念遠搬出陳貂寺的名頭,再撇頭示意了一下鄒風、餘淡與歐陽誌三人,續聲問道:“晚輩在京都玄陽本就不怎認識人,好不容易才找到這三位摯友,不知讓他們與晚輩共同前往紫禁皇城,是否符合禮數?”
“那是自然。”本來就聽陳貂寺招呼過,更收了不薄的一遝擦汗紙,李宗平格外好話:“時辰將近,世子殿下,請——”
李宗平雖請字,卻並未讓開身形,石念遠乖巧懂事的躬身擺手作請,恭敬道:“李皇叔先請——”
李宗平笑意盈盈,一甩蟒袍下擺,當先走出。
石念遠眯起丹鳳眸子,盯住李宗平的背影,紫禁皇城,果然早就已經知道自己的勢力潛藏在高樓客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