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再)紫禁城舊盤落新子 玄陽都
第八十四回(再)紫禁城舊盤落新子 玄陽都新婚娶舊人
項元江坐在靠窗的桌邊,神情渾噩,端起桌上酒壇再飲了一口。
來到京都玄陽已經半個多月,可方一到達玄陽,就被安排住進這家高樓客棧,而後,在蒼雲留鄴聲名鵲起的百鬼就客棧之內的所有人軟禁在客棧之中。
本來有吃有喝有住,百鬼話事的柳紫蘇還承諾,長風鏢局的雇銀一分都不會少,無非需要禁足,項元江覺得並沒有什麽大不了。唯獨擔心百鬼忽然翻臉,想要殺人滅口,暗中做下不少準備。
可是,項元江從來沒有想過,閑過了頭,每日無所事事,是真的會把人逼瘋。
手下一個鏢頭無精打采的走過來,嘴角還有大魚大肉過後的油膩,吃與喝,再加上已經玩膩的賭彩,已經成為長風鏢局所有鏢師混度時光的所有的方式。每個鏢師都是失魂落魄。
連長風鏢局的鏢師都是如此,一眾商賈就更是不堪了。要不是擺在一樓櫃台處的那幾顆開始發臭的人頭,估計早就翻了。
“項總鏢頭。”一道輕柔女聲呼喚,令項元江愣了一下,原本時刻保持警惕的鏢局領袖,經過半個月的空虛消磨,如今竟然有人已經走到身後都沒能發現。
心底暗歎一聲,項元江扭身回頭,見是那位居住在高樓客棧頂層字號客房之一的少女,連忙起身抱拳招呼:“薇姑娘。”
薇安抬手一指不遠處的櫃台,輕聲道:“把櫃台上那幾顆人頭處理一下吧,都發臭了。也沒必要一直放在那裏。”
“這……”項元江猶豫道:“薇姑娘,如今這座客棧中……並沒有項某話的份……”
“沒關係。”薇安疲憊的麵容勾起一抹淺笑:“他要回來了,收掉吧,挺煞風景的,而且,你們也很快就能恢複自由身了。嗯……如果柳姐姐或者百鬼問起,你就是我的。”
“薇姑娘……”項元江為難續道:“項某知道,薇姑娘的身份尊崇,就連百鬼的柳姑娘都唯薇姑娘之命是從,可是……坊間有話老話,那被屠宰的年豬,不知恨那捅刀的,卻恨那接血的……”
薇安輕歎口氣,沒再理會項元江,自己走向櫃台。
那掌櫃的遠遠坐在靠近大門的桌旁,眼神空洞,不過半月,原本稍顯發福的老頭兒已經消瘦了一大圈,連臉窩都凹陷下去了,眼袋腫得像被馬蜂蜇過。
薇安在心底暗歎一聲。
鼻尖已經傳來惡臭,薇安秀眉蹙起,屏住呼吸,就要伸手去處理那幾顆人頭。
地麵響起動靜,男孩地遁鬼從地下鑽了出來:“是不是熏到薇安姐姐了?我這就去扔掉。”
薇安笑道:“麻煩你了。骨狩呢?你們倆不是向來成雙入對麽?”
地遁鬼臉頰一紅:“她到紫蘇姐姐的房間去請教雕琢靈力回路的事情去了。”
薇安點了點頭,扭頭看向客棧大門,從今一早起,外邊就熱鬧非凡,張燈結彩的,也不知道是有什麽大喜事兒。
“今是鳴雷帝國的什麽節日嗎?”薇安好奇問道。
“節日?”地遁鬼露出一臉疑惑:“那是什麽?”
薇安有些愕然,莞爾解釋道:“就是……用某一來慶祝或紀念什麽的,那一就被稱作節日……”
地遁鬼尷尬的撓了撓頭,道:“我不知道哎……”
地遁鬼正好看到百鬼另外一名首腦,那名麵容冷峻,代號兵主部的少年正好從高樓客棧大門外走進,抬手一指道:“薇安姐姐,我從在留鄴城南長大,有一口吃的就不錯了,從來不知道什麽節日,你去問兵主部,他應該清楚。”
六識敏銳的兵主部聽到地遁鬼正在談論自己,再看到薇安,運起瞬轉身法疾掠靠近,抱拳招呼道:“薇安姐。”
薇安把視線從將櫃台上的腦袋拿走的地遁鬼處收回,朝兵主部問道:“今是鳴雷帝國的什麽盛大節日?我看外邊張燈結彩,挺熱鬧的。”
兵主部搖了搖頭道:“今並不是節日,聽,是京都玄陽準備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也不知道新郎新娘是什麽來頭,連護城甲士,甚至紫禁城黃金甲禁衛都參與了街道的布置,據,到時新郎新娘會騎馬坐轎,繞玄陽遊行一周。”
“這……這樣啊……”也不知想到了什麽,薇安眉眼低垂,不過很快複掛上笑容,續聲道:“真好……祝福那對新人,願他們百年好合,一世長安。”
……
一個太監領著石念遠從紫禁皇城走出來時,石念遠顯得有些失神。
特別是在紫禁皇城禦書房見到帝國傳中的異姓公主妃雅,完全超出了石念遠的預料。
太監將石念遠送到紫禁皇城城門後,就不再遠送,或者不敢踏出宮牆遠送,石念遠獨一人緩緩走遠。
“李煜唐……”石念遠聲如蚊蚋的呢喃一句,頓足回身看向遠方那座森嚴肅穆的紫禁皇城。
“喂!喂——你子走路心一點兒啊!”
一聲謾罵將石念遠從思緒飄飛中拉回現實,石念遠一愣,這才驚覺差點撞到了一架人字梯,梯上的漢子正在掛紅燈籠,見石念遠渾渾噩噩的差點迎頭撞上來,連忙出聲喝罵。
“抱歉,抱歉。”石念遠陪笑兩聲,繞開梯子繼續前行。
扭頭四望,見四處都在張燈結彩,而且顯然,這一切已經做了不短時間,想必在自己跟隨陳貂寺走進紫禁皇城後就已經開始。
料定了我會答應他嗎……
石念遠深吸口氣,運起瞬轉身法,在川流不息的人潮中如一尾靈活遊魚,帶起一股風,疾掠向城西高樓客棧。
……
紫禁皇城,禦書房。
庭院中,紫矅花的花期悠長,從立春開到了仲夏。
在石念遠走後,陳貂寺已經石亭下重新擺了一局棋,與李煜唐手談,向來都給予這一襲朱紅蟒袍莫大壓力,因為主子的身份,亦因為主子的棋藝。
棋局走到中段,李煜唐手執的白子分明後手,卻早已憑借精湛棋藝搶先,大龍連綿,多處呈無可抵抗的合圍之勢。
陳貂寺額角隱現細密汗珠,手中舉起的黑子遲遲難以落下。
絞盡腦汁的細想可落之處,卻總見明暗殺機,良久,陳貂寺長歎一聲道:“老奴的棋力,相比聖上弱甚,已經無子可落了。”
李煜唐嘴角勾起淺笑,輕聲道:“枝花,當局者迷。”
太過了解主子的老奴打起精神,知道主子定有下文。
李煜唐伸手一攤掌,陳貂寺不解眨了眨眼,白晳麵容盈上猶豫,試探的將手中黑子遞到李煜唐手中。
李煜唐笑了笑,再拈一粒白子,靈力輕微湧動,合掌一握,指隙有齏粉飛散。
在陳貂寺疑惑間,李煜唐抬手落子。
嗒——
一粒非黑非白的棋子落至棋盤元。
李煜唐丹鳳眸子噙滿笑意:“怎就無子可落?”
“聖上……似乎很高興?”陳貂寺試探問道。
“尚可。”李煜唐輕聲應答:“枝花,到你。”
“到我?”陳貂寺愣了一下,垂首細觀棋局。
陳貂寺將目光凝在中央元那粒灰子上,凝神細思。若其色為白,本已奠定勝勢的白子竟然反受自掣;若其色為黑,本來已處絕境的黑子因為再次輪到落子,已然生出一處扭轉乾坤之妙手。
無論那粒灰子如何選擇,是黑是白,隻要落在棋盤中心元之處,就已然對棋局造成重大影響。
陳貂寺恍然道:“原來如此……”
李煜唐從石凳上站起身來,今日由於接見石念遠,甚至專門穿上了龍袍。
陽光正好,照射在李煜唐身上,將那金色龍袍映照得愈發熠熠生輝。
“本來朕是不打算將後輩牽進來的……”李煜唐感慨道:“沒想到,他竟然已經見識過寰宇真相,更了解文明莫名之障。朕並不期望他能完全理解朕、認同朕,不過,隻要他的心裏裝有一絲半點的下,就應該會做出令朕滿意的抉擇來。”
陳貂寺沉吟道:“老奴看他對待帝國皇室的態度,想必並不知曉夕憐山一役的真相。”
李煜唐平靜道:“既然慕容定遠與石武侯已經在棋局上落子,那麽,他早晚有一會知道夕憐山之事。也許,就是今也不定。”
陳貂寺細想接觸石念遠以來,此子表露出來的心性,沉吟道:“聖上有信心,他會按照聖上的棋路落子?”
“他很聰明。”李煜唐輕聲道:“聰明到足以看出朕對他的優待。無論是西域公主一事,還是宇文洛一事。聰明到猜得出,朕一旨詔諭,賜他這場與西域契夷的聯姻,既是向西疆與北域表露態度的決策,亦是將宇文洛的訃告昭示下的契機。”
“聖上英明。”陳貂寺躬身抱拳。
得此誇讚的李煜唐卻並不開心,輕輕歎息了一聲。
若是宇文洛還在,想必能想得出更為上乘的應對之策吧。
枝花確實忠臣、能臣,可惜,少了那份謀定下的智略。而上官婉兒一介女流,能謀下百姓安穩,卻難定諸侯廟堂之亂……
想到曾經的帝國雙子星,想到曾經帝國雙子星在太和殿中的誓言,李煜唐輕聲呢喃道:“君臣……”
君臣不相負,來世複君臣……
夕嶺山一事,朕已無愧地……
“枝花,明日辰時,命文武百官著聖典禮服,觀鳴雷與契夷聯姻之禮。”李煜唐輕聲吩咐,罷,迎著驕陽,迎著盛放的紫曜花,走向禦書房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