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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中)桃江池覓影飛蓬草 喬王寺

  第二十四回(中)桃江池覓影飛蓬草 喬王寺暗詢命石


  旭闌郡,伯爵府,無名道觀。


  那半張鐵麵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流風梁心意識彌漫開去,向在山腰處的納蘭左塵與流風雪傳遞了一道意念。


  不到盞茶時間,流風雪跑進道觀中,欣喜喚道:“爹——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流風梁轉過身來,看向流風雪,目光複雜道:“雪兒,你是不是與蒼雲郡武侯府世子石念遠走得挺近?”


  流風雪一愣,猜不透父親怎麽會知道了這個消息,俏麵飛上兩朵紅霞,糯聲道:“也……也不是特別近……臭無賴……唔……石念遠是納蘭爺爺送霜兒我們去烈陽山麓時,在留鄴城陰差陽錯認識的,我們是……是好朋友……”


  道觀供台上,太乙救苦尊麵露慈悲,流風梁的話語卻如同一塊寒冰灌進了流風雪的肚子裏。


  “你娘親的死,或許與武侯石勤連有關。”


  流風雪眼睛徒然一瞪,下意識扭頭看向無名道觀外不遠處的柳然亭,娘親就葬在亭邊桃林裏。


  流風雪頭顱垂低,劉海擋住了眼神:“爹……我要去蒼雲,現在就出發。”


  ……


  烈陽山麓,山七十二懸峰,躍龍峰,甲辰洞府。


  田浩在洞府修煉室裏頭盤膝靜坐,卻沒有開啟聚靈法陣進行修煉,泉吟劍橫躺在腿上。


  曾經,有一名劍眉星目的少年教過田浩,問劍,問心。


  田浩自語道:“……後來,我不再假裝自己擁有很多朋友,而是安心的沉浸在孤單之中,以真正的我開始了獨自的求索,有時候,我也會因為寂寞而難以忍受空虛的折磨,但是,我還是不願意相信任何人。”


  田浩端起泉吟,掏出一張絹帕輕輕擦拭:“我以利益換取了許多表麵朋友,並時刻防備著背後隨時可能冒出來的劍。”


  田浩細心擦拭完泉吟每一寸劍刃後,在自己手上割開一道口子,血液循劍身流下,再悄然消失,泉吟竟然在飲血:“近些日子,泉吟飲了一些惡心的血……”


  頓了頓,田浩好笑道:“我以我赤裸之身,做為人界所可接受的最敗倫德行的底線,在我之上,從黑暗到光亮,人欲縱橫,色相馳騁,在我之下,除了深淵,還有深淵。而深淵裏頭的那些玩意兒,我不承認他們是人。”


  田浩搖了搖頭道:“來矯情,昨晚,我夢見了暮年的自己,佝僂著背,衣衫襤褸,走在一條去往地獄的泥濘路上,一生的罪惡一點一滴的清晰浮現。童年的美好,少年的乖戾,如今的孤傲,都變作利刃,變作冰錐,割破時光,再貫穿我的身體,一生仙途淬凝為塵,風吹即散。”田浩自嘲笑道:“還是道心不夠堅定,當在夢中看到往來光景盡是虛無,前後無路,那種在夢中會被無限放大的絕望差點令我崩潰,還好,夢斷於一場落花,醒了過來……”


  田浩感知到烈陽令靈力波動,打開了洞府防護靈禁的同時,收起泉吟劍,走出了修煉室。


  桂北與方安見到田浩從修煉室裏走出來,幾步踏上前去:“田少……”


  田浩看到二人臉上的複雜神色,眉頭一凝:“不是才給過你們二人靈石?怎麽,用完了?”


  桂北趕緊搖頭解釋道:“不是的,田少,我們得到消息……”到這裏,桂北與方安對視了一眼,由方安繼續道:“秦墨先生死在了關圃城中……”


  ……


  時至正午,山腰坳口,一棵大楓樹底下,有幾名行客正在樹底石凳上歇腳,所謂石凳,其實就是幾顆比較規整的大石頭,不知什麽時候被什麽人搬到了這裏,經年累月,已被行人磨蹭得平順光滑。


  石念遠聽著行客以潼河方言交談,談論的大多是一些農家瑣事,以及一會兒到潼河城趕集的打算安排。

  一個身前擺了一擔白米的婦人正道:“上場我到潼河趕集,看到官府發了告示,是從今年元宵起,降下一半糧稅。這不,本來需要上稅的大米,可以拿去集市上賣掉換錢,給狗蛋買件新衣裳。”


  旁邊一個漢子抓起婦人籮筐裏的大米摸了摸道:“狗蛋他娘,你這米也太細顆了,去年沒去糧草司領新穀種?”


  婦人搖頭道:“這不是不知道那新穀種到底結不結米嗎?”罷,豔羨的看向漢子的籮筐,一頭是大粒大粒的白米,一頭是一桶米酒。


  那漢子正打開桶蓋,偷喝了一口笑道:“結!結得很,不僅結得好,釀的酒還香,在家裏婆娘管得緊,不咋讓喝,隻有在趕場挑去潼河賣時可以多偷喝幾口。”


  婦人不滿道:“你們這些男人,就知道騙自家婆娘,我男人挑酒來賣前,我都是過了秤的,散場回來,少了一枚銅板都不行。”


  漢子大笑道:“我又不是憨憨。”罷,在大米裏摸了摸,摸出兩顆秤坨來,一手提起一顆道:“這顆對婆娘用,這顆對客人用。”


  婦人臉色不滿神色道:“收場回去我就告訴你婆娘去。還有,鐵根他爹,你這兩顆秤坨,可千萬別拿不足兩的來做生意,老祖宗傳下來的法,生意做不實誠可得折壽哩!”


  漢子色厲內荏道:“怎麽可能!那必須是用足兩的來做生意好嗎?呸呸呸!什麽折壽不折壽的,狗蛋他娘,話吉利些!”


  二人離去後,一旁的石念遠笑道:“對於這些鄉民來,快樂和煩惱都來得很簡單,真好。”


  柳紫蘇好奇問道:“那少爺的快樂和煩惱呢?”


  石念遠撿起一根枯枝在手頭把玩道:“我?紈絝官二代能有什麽屌毛煩惱,要啥有啥,每都快樂得欲仙欲死的。”頓了頓,石念遠續道:“關於煩惱,前兩看李書圖的讀書手紮,倒發現有一句寫得蠻好的——”


  石念遠以枯枝在地上寫了一“撇”,口中道:“心有一隅,茅廁大的煩惱就隻能擠在一隅中,心有四方地,武侯府那麽大的煩惱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石念遠再寫了一“捺”,口中續道:“若不撇開終為苦,各能捺住即成名。”


  扔掉枯枝,擦去地上“人”字,石念遠拍了拍手,再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走吧。嗯?”


  ……


  桃源村北,群山之間,密林深處。


  一名七八歲左右的孩童手握一把柴刀,循著一條不能算作路的徑穿梭,遇到攔路的荊棘樹木,就熟練的揮手一刀砍下。


  好不容易鑽出“狗洞”,前方是一處凹陷進去的山壁,山壁底下,有一塊形狀普通的石頭,石頭前插有幾根綁縛祭祀紙吊的竹篾。


  那孩童在石頭前虔誠跪下,從口袋裏取出一團用樹葉包住的糯米,孩童將糯米擺到了石頭前,雙手合十道:“山神,我又來看你了,希望你能保佑爹爹,讓他早點好起來,過年時,我又看到娘親在爹爹床前偷偷哭了……”


  孩童完,一絲不苟的磕了三個響頭,而後,拿起柴刀去清理石頭旁邊新生出來的灌木雜草。


  做完了這些事,孩童再次回到石頭前跪下道:“山神,那我回家了,還有一打柴要扛回去,陪你太久回家晚了,娘親又得罵我了。”


  孩童沿著那條從茅草與樹木間砍出來的“狗洞”爬了回去。


  身穿西域服飾的木香與丁香在石頭前顯化出身形,看向那塊形狀普通的石頭。


  木香靈識延伸而出,感知了一番後道:“沒有感知到靈體。”


  丁香目光從石頭上收回道:“繼續找,飛蓬草可是煉製葬情丹的幾味主要靈藥之一。”


  木香語氣有些複雜的問道:“姐姐,如果飛蓬草靈體真的已經化身山鬼,我們還抓麽?”

  丁香淡漠的看了一眼木香道:“我們已經不是凡夫俗子,而是仙道修士。所謂山鬼,無非就是草木開靈所化靈體,隻要境界能夠將其壓製,自然要抓,一株飛蓬草,你知道值上多少功勞麽?”


  木香眉眼低垂道:“可是姐姐……我們時候,也受過山鬼的恩惠……”


  丁香皺起眉頭道:“木香,踏足仙道數十年了,你怎麽還總是提起那些凡塵往事?”罷,運起瞬轉身法,鑽進密林,繼續尋覓可能存在的飛蓬草靈體。


  二人離開以後,那顆石頭上流轉起熒熒靈光,一道兩尺餘高,狀若人形的靈體顯化而出,追尋那孩童而去。


  慕色四合,色漸暗。


  山遙路陡,孩童的肩膀上扛了一大挑木柴,那些木柴隨便拿出來一根立直,都比孩童要高。


  孩童忽然一腳踩滑,肩上木柴掉落,人朝前摔去,就在孩童快要撞到山路裏側的岩石時,孩子感覺似乎有人扶了自己一把,身形得以穩住。


  孩童睜著大眼睛,轉身回頭,朝那塊石頭所在的方向看去,深深鞠了一躬道:“謝謝你,山神……”


  未踏仙道、未誕靈識的農家孩童畢竟是肉眼凡胎,看不到身前那道的模糊光影,看不到正有一縷縷玄奇的靈力遊絲連接著二者。


  ……


  星辰漫時,石念遠與柳紫蘇來到一處幾條山路交叉的路口。


  石念遠看向對麵山坡,坡上零零散散的十來戶人家已經亮起燭光。


  修士六識經過地靈力滋養強化,並與靈識產生聯係,縱使在這樣的漆黑夜色下,石念遠還是清楚看到了對麵村莊裏漫山遍野的桃樹,停下步子道:“桃源村,果然名副其實,等開了春,就是一副十裏桃林盡綻的美麗景象了。”


  柳紫蘇的仙道境界不如石念遠,一路以瞬轉身法追趕自家少爺,累得有些氣喘:“少……少爺所言極是。”


  另外一條山路上遠來窸窣聲響,石念遠扭頭看去,見一個半大孩童挑了老大一捆柴,正在摸黑走近。


  水生見到遠處兩道人影,以為是村裏人,稍加快點些步子,準備與村民一起回家,結果來到近處時,才發現是兩副陌生麵孔。


  水生多看了幾眼少年與女子身上一看就知道十分名貴的錦緞,就沒再理,擇路朝山下繼續走去。


  都那麽黑了,下完這匹坡,還要再上半匹坡才能到家,肯定又得挨娘親的罵了。


  水生忽然聽到一聲好聽的男聲以不甚純正的潼河口音喚道:“孩,你是桃源村民嗎?”


  水生回頭見那名少年丹鳳眸子輕眯,掛了一副隨和親近的笑容,點頭答道:“是的……哥哥姐姐,你們是……誰家的遠房親戚?”


  石念遠三兩步走近後笑道:“不是,不過,我有一個朋友就是住在這桃源村,我是來找他玩的。嗯……他叫木子濤,你認識嗎?”


  水生心頭本來還有一絲防備,聽到了木子濤的名字之後,純樸的孩童展顏笑道:“桃源村就十六戶人家,大夥兒都是認識的,木子哥哥家就在我家上頭。”


  石念遠伸手提起了水生肩頭的木柴問道:“哥哥幫你扛柴,你帶哥哥去木子濤家,可以嗎?”


  由於水生個子矮,石念遠輕輕鬆鬆的就將木柴提走,水生都沒來得及拒絕,害羞道:“那咋好意思呢?我自己可以的!”


  柳紫蘇從後方走了上來,從石念遠肩頭接過木柴道:“少爺,我來。”


  石念遠沒有矯情,順勢遞了過去。不料水生卻急了:“哥哥!男人怎麽能讓女人幹活!”罷,轉頭麵朝柳紫蘇手足無措道:“姐姐,讓我自己來!”


  柳紫蘇已經是靈知境合品修士,一挑柴的重量對於柳紫蘇來根本算不上什麽。

  柳紫蘇輕盈的以一手將整挑木柴上下輕鬆舉了舉道:“姐姐很厲害的唷。”


  水生眨了眨眼睛,有些難以置信,看上去若不禁風的柳紫蘇居然僅用一隻手就能輕鬆的將那挑木柴舉上舉下。


  石念遠笑道:“帶路吧,色可不早了,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水生。”水生笑答,因為臉上有些髒,顯得眼睛特別明亮,牙齒特別潔白。


  這條山路,水生不知道走過多少遍了,隻借漫星辰的微弱熒光,就走得熟稔輕快。


  本來還擔心這兩名穿著好看衣裳的哥哥姐姐因為不熟路跟不上,結果二人亦步亦趨,水生不由好奇問道:“哥哥,你們是武者嗎?”


  石念遠眨了眨眼,點頭道:“嗯,沒錯。”


  水生沉吟了一會兒,問道:“哥哥,要怎麽樣才能成為武者?如果我也像姐姐那麽厲害,以後就可以好好保護娘親了。”


  石念遠笑道:“潼河城就有不少武館呀。”頓了頓,石念遠續道:“不過呢,光學武是不行的,慧不配力,如同德不配位,嗯……就是呢,如果不學知識,不懂道理,就不能好好駕馭住強大的力量。”


  水生用力點了點頭應道:“木子哥哥也這麽過,一直以來,木子哥哥都在教村裏的大夥兒讀書認字,直到半年前,木子哥哥突然離開了桃源村,在那以後就沒人教我們讀書認字了。”水生突然笑了起來:“不過,我有在努力攢錢,娘親,隻要我自己能存到足夠的錢,就允許我去鎮裏念學塾。狗蛋的爹娘就不讓他去,總是罵他,不讓他讀書,是讀書沒有用,好好學種地,以後才能養活自己,討到婆娘。”


  水生並不生分,自從打開了話匣子,就仿佛有不完的話題,還沒等石念遠什麽,水生又繼續道:“我覺得那是不對的,我也要像木子哥哥那樣,會認字,會讀書,以後就能像木子哥哥一樣,走出村子,去看山外麵的世界。”


  石念遠笑道:“沒錯,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挺好的。”


  水生聽到石念遠這一句話,興奮道:“我知道我知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木子哥哥教過這一句,還送了我一支筆,不過,我還不會畫字。”


  石念遠輕聲一笑,沒有刻意去糾正樸質孩童的措辭。


  一路上,水生與石念遠了很多,下完了這座山,正在過河時,水生突然問道:“哥哥,你相信有神仙嗎?”


  要是換作未踏仙道以前,石念遠一定脫口而出一句“有尼瑪幣!”


  可是自從踏上仙道,在凡夫俗子眼裏,仙道修士不就是神仙了?石念遠點頭答道:“嗯,其實除去武者之外,這個世界上還有仙道修士,修煉到高深處,就可以飛來飛去,如同神仙一般了。”


  水生在溪上墊石上輕盈的一蹦一跳,轉過頭來道:“不是不是,我不是仙人,仙人我聽過的啦,是神仙喔!嗯……比如山神!”


  石念遠自嘲一笑,知見障真是可怕的東西:“原來水生知道仙人呀!”


  “當然啦!木子哥哥離開時就過,他是去尋仙問道呢。”水生再次問道:“哥哥相信有神仙嗎,不是去尋仙問道的人,而是那種……那種……就是山神那樣的神仙……”


  水生踏過最後一塊墊石,跳到了對岸上繼續努力解釋道:“就是那種,人們看不見,摸不著,但是隻要誠心供奉,就會保佑人們,庇護人們的神仙!”


  聽到水生的措辭,石念遠腦海中浮現出在烈陽山麓百草穀見過的靈藥靈體,對於六識未與靈識共聯的凡人來,可不就是看不見摸不著?

  “有吧……”石念遠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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