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回(上)烈陽觀老道士出關 問劍塚
第六十九回(上)烈陽觀老道士出關 問劍塚新劍魁拜山
烈陽山麓,天山絕巔。
菩提樹下,靈泉旁邊。
烈陽觀掌教玄涯沒有穿那件寬大到不合身的老舊道袍,一身外事弟子的素白練功服,一招一式、一呼一吸,緩慢打著養生拳法。
空間出現波紋漣漪,靈溪子的身形顯化,一如既往的麵癱。
“師尊。”靈溪子抱拳揖禮。
玄涯雙手收攏下垂,緩吐濁氣收功:“走了?”
靈溪子點頭道:“走了。”
玄涯長鬆一口氣,原本略微緊繃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情不自禁抱怨道:“他娘的,你的授業恩師性情忒怪,不好相處。”
師尊評價師尊,靈溪子不好偏袒,麵癱臉龐難得露出少許幽怨神色。
玄涯見狀笑了笑,趣然問道:“話說百裏清越和百裏清月,到底誰是你的授業恩師?”
靈溪子搖頭認真道:“在我心裏,百裏師尊從來都隻是一個人。”
“是是是,一個人。說起來他以一體雙魂姿態勘破超凡迷障,實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玄涯擺手笑了笑,邁步朝摘星樓方向走去:“一直沒問過你,百裏清越作為南荒問劍塚上代劍魁,上次通天塔現世,你得在他座下修行參悟劍道一整甲子,為何再次入世覆雨,沒有選擇南荒問劍塚,反而選擇了烈陽山麓?”
靈溪子邁步跟上玄涯,抬手上指:“覆雨大陸六大仙道聖地氣運一直受通天塔占星宮監視,最近百年,唯獨烈陽山麓氣運呈現衰微態勢。”頓了頓,靈溪子眼露回憶與不解神色續道:“我與六位師兄一齊布設四九齋醮窺天而卜已經過去一年,卦辭所指的少年卻已經離天山而去,三師兄更是閉關不出,也不知烈陽山麓的氣運而今如何了。”
“窺視仙道聖地的氣運,可不是僅憑誕生運識的運言者就能夠做到的。除去通天塔占星宮,誰還能有這本事?”玄涯滿臉無所謂的哂然續道:“反正其他人也探查不到,占星宮說什麽就是什麽,指不定是不是那群老不死的出了什麽差錯呢。”
靈溪子沉默以對,玄涯為烈陽山麓付出的,實在太多太多。太過了解這位師尊的灑脫性子,靈溪子看得出來玄涯隱藏在嬉笑背後的擔憂。
天際傳來一聲鶴唳,玄涯欣然仰頭笑道:“你也回來了,有什麽好消息嗎?”
鶴羽化作白發白眉,身披黑白雙色長袍,頭戴朱紅玉冠的紅麵老者,搖頭道:“不好找。上次寧真子安排學子前往夕憐山,有收獲嗎?”
玄涯搖了搖頭,不過,很快又點了點頭笑道:“雖然沒有找到想找的東西,不過,倒是見到了夕憐山底的那個老家夥,難得離焰靈族願意主動與人族接觸,似乎在那次前往夕憐山的小家夥中,有人背負天大秘密。”
“說不準。”另外一道聲音響起,二長老華元子從旁走近,揖禮招呼道:“師尊,鶴兄,小師弟。”
“怎麽講?”玄涯扭頭朝華元子問道。
華元子應道:“貧道那乖徒兒不是說過嗎?她們一行在夕憐山遇到了趙前師弟帶上山來的念遠小子。念遠小子既然是四九齋醮卦辭所指,必然非同尋常,也許離焰靈族想見的人,是他。”
“老不羞。”玄涯翻起白眼:“那個幽藍鳳凰女娃娃,人家根本不願意拜你為師,是你自己發現人家的煉丹天賦後死纏爛打好不好?”
華元子老臉一紅道:“師尊都有我們師兄弟七人傳承衣缽,寧真師兄也收到佳徒靜陽,剩下我們六個氣運幹涸的孤寡老人,可不時常想著找一個根骨上佳,更重要的是心性向善的學子收歸座下?”
咻咻數聲,除去趙前子外的其餘天山七老趕至,開始了令玄涯頭疼無比的師兄弟友好慰問。
寧真子笑道:“也不能說隻有貧道找到了傳人吧?雖然三師弟並沒有真正傳授過念遠小子什麽,但是三師弟畢竟是將念遠小子領上仙道的引路人。再說了,三師弟為了念遠小子,將本就所剩無多的氣運耗至幹涸,這份情誼,以念遠小子的心性,怎麽也是認的。”
玄涯左右掃視一眼,出聲道:“既然都到齊了,到摘星樓頂說事吧。”
摘星樓頂,三清供相前,玄涯盤坐在高台蒲團之上,天山六老在下方均列兩側靜立。
玄涯直入主題的開口說道:“靈溪子方才將本屆通天使百裏清越送走,貧道分配一下通天使安排下來,烈陽山麓需要負責的事項……嗯?”
話說一半,玄涯天心意識感知到異狀,麵色一變,眼睛一瞪,連半個字都沒說就施展開相宇穿遊的神通遁離,蒲團上方,唯餘空間波紋漣漪。
麵對玄涯的突然消失,場間眾人不約而同的將疑問目光投向靈溪子,這名到通天塔拜師學藝後,回歸覆雨大陸,壓製仙道境界,甘以小師弟自居的劍客。
靈溪子天心意識猛然朝四麵八方溢散,在幾息間就籠罩整座天山絕巔,察知玄涯正在石塔碑林,而且石塔碑林正中的高大石塔正在溢散開靈禁波動,愣然呢喃道:“石塔碑林……”
繼而,向來麵癱的靈溪子麵露狂喜,提高聲調激動道:“三師兄!是三師兄——”說罷,首先衝向摘星塔露天陽台,化作一道遁光疾射向石塔碑林。
寧真子眨了眨巴眼睛,長長耷拉下來的兩道白眉一顫一顫,不確定的問道:“貧道……沒有聽錯吧?小師弟的意思是……”
與趙前子私交最好的華元子激動的將手一把搭到寧真子手臂上,情不自禁的顫抖不已:“三師弟!是三師弟出關了嗎?”
穀泉子實在是太能理解一眾師兄弟的反應,失笑道:“別愣著了,走——”
“走!”
五道靈芒各異的遁光先後飛射向石塔碑林。
玄涯站在石塔碑林中央最高的塔碑前,背負雙手,仰頭緊盯塔碑頂端嵌在亭倉內部的驪珠。
天山六佬呈弧狀落在玄涯身後依次站定。
玄涯的內心遠不如表麵那麽平靜,天山六老認為石塔碑林靈禁自發激活就代表著趙前子已經勘破超凡迷障,順利晉身通黎境出關。
實則不然……
石塔碑林下方不止是密道與密室,烈陽山麓先輩更以靈禁開避出小型洞天,內裏遍布寧心道符,專供以閉關參悟道法的門人弟子使用,其中,又以參悟橫亙仙途的天塹超凡迷障的門人弟子使用最多。
久而久之,靈禁被一代代烈陽山麓先輩改良修繕。石塔碑林作為天山烈陽觀公墓,進入密室洞天參悟超凡迷障的門人弟子成功,自然會從內部開啟內禁出關,然而,若是參悟失敗,身死道消,洞天靈禁也同樣會將門人弟子故亡法身送回石塔碑林安葬。
出於對先輩的敬重,亦出於對趙前子生死未卜的揪心,玄涯沒有將天心意識沿伸進石塔碑林去探查。
玄涯背負在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緊拳頭,額間更現細密汗珠。
倏然間,身前石塔上方,次第亮起熒亮靈光,從一到九,九朵靈光旋繞翻飛,終落成元始九曜星位。
九朵靈光兩兩沿伸出靈力遊絲將彼此勾連成陣,繁複道紋顯化,繼而,呈元始九曜分布的九朵靈光與道紋法陣合而為一,在緩緩旋轉中迎風而漲,大小從三尺車輪到丈許亭蓋,直漲至三丈方圓,將石塔碑林中央幾座石塔以及玄涯與天山六老都籠罩在下方。
低沉轟鳴聲響起,中央石塔朝側旁徐徐挪移,露出一條漆黑秘道。
從外看去,秘道深邃幽寂。
身處石塔碑林,先輩墓地,連玄涯都沒有延伸出天心意識以示敬重敬畏,更枉論天山六老。
玄涯與天山六老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不過,天山六老是因為即將與趙前子重逢的期待與激動。
站在天山六老前方的玄涯,心底更多的則是擔憂與恐懼。擔憂那個耗盡命元的老好人徒弟沒有勘破迷障,沒能向天道法則再竊通黎境千年壽元,害怕漆黑秘道亮起靈禁光芒,送來一具冰冷的屍體。
嗒、嗒……
一片緘默中,秘道裏裹攜回聲的輕微腳步聲響顯得格外清晰。
玄涯長舒一口氣,臉龐終於盈上笑容。
身後,天山六老哪有半點仙道聖地長老的樣子?仰天長嘯者有之,暢懷大笑者有之,激動相擁者有之……
而與趙前子從凡俗時就相識,一起踏上仙道,一起拜入玄涯門下的華元子更是喜極而泣。
腳步聲由遠及近,愈發清晰。
仙道修士六識強化,依稀間,已經得見漆黑秘道之中的人影。
趙前子從漆黑秘道裏走出時,極不適應外界光亮,將手抬到額間,搭起涼棚,眯起眼睛,臉龐一如往昔般慈眉善目。
幾息後,逐漸適應光亮的趙前子一下跪在玄涯身前,行跪拜大禮,玄涯滿麵欣然的扶起趙前子。
由於外貌是小道童模樣,在趙前子長身站起時,玄涯不得不抬頭仰視。
不滿的咒罵一聲,玄涯淩空踏虛,懸浮半空。身後天山六老見狀,笑成一片。
趙前子朝六名師兄弟拱手作揖,笑道:“諸位師兄弟,好久不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