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回(中)秦嶺驛道悍匪剪徑 命運荒
第六十七回(中)秦嶺驛道悍匪剪徑 命運荒謬老卒驟逝
五十餘騎剪徑草寇稀稀拉拉的攔在驛道中央,座下馬匹毛色駁雜、鬃毛幹枯、品相低劣,比起柳紫蘇騎乘的高大神俊白馬,普遍矮下半頭還多;馬上騎士服裝各異,高矮胖瘦不一,甚至許多馬匹背上連像樣馬鞍都沒有。
除了馬賊,尚有近百名草寇手中提著或刀或劍或錘,甚至一無所有的列著與馬賊同樣零散的隊伍。
即便如此,對於落草賊寇而言,也算是成了氣候。
也不怪旭闌郡伯治郡不溫不火,畢竟流風梁不掌半點正規軍權,僅憑地方普通護卒,實在是難以確切夯實郡內除暴安良事務,這才讓這支馬賊能在這片與蒼雲接壤的秦嶺驛路兩旁的山林間發展出些許規模。
見到那匹白馬一騎踏塵而至,一眾草寇都不免露出豔羨貪婪的神色。在看清馬背上騎師是一名身材火辣、相貌俏美的女子後,更是眼紅心跳、呼吸加重。
身穿便裝,混跡在商隊各處的百鬼見到柳紫蘇到來,都不著痕跡的朝隊伍前方靠攏。
一眾草寇忙著與列陣站到商隊前方的百名護航鏢師對峙,對商隊裏的動靜倒不怎上心。
自落草為寇以來,一眾草寇見過太多不愁吃穿的商賈,在麵對眾人時,誰不是一副唯唯諾諾、任人宰割的慫樣?難得遇到一兩個有骨氣的,也就是那張賤嘴能,頂了就是不怕死,這也就到頭了,那些握劍都握不緊的商人,能興起什麽風浪來?
商隊前方,為首的鏢師將一箱裝滿紋銀的木箱放到身前,打開箱蓋,朗聲道:“長風鏢局在此護行,在下項元江,前方好漢,江湖規矩長風鏢局向來省得,以後往來機會尚多,但請諸位好漢行個方便!”
“項鏢頭,別來無恙呀——”草寇頭子一拉韁繩,從馬賊隊伍中間驅馬踏出,揮動兩下手裏的寬背大砍刀,冷聲續道:“確實,長風鏢局與我們黑風寨向來合作愉快。不過,你這一箱銀子,打發叫花子呢?就你這一箱銀錢,讓我這大當家的回去怎麽跟兄弟們分?”大當家的斜眼看向綿延數裏的商隊:“當老子是瞎子?你一個人吃肉,連骨頭都不給兄弟們勻一下,就想用一點湯汁打發,不合適吧?”
項元江作為留鄴城長風鏢局的總鏢頭,這一次安排長風鏢局傾巢出動,自己更親自出馬押鏢,就是因為這一支商隊是留鄴幾支巨賈聯合起來,據是要運送一些極其重要的物事前往玄陽京都,背後更有駐守在留鄴城的朝廷官員的影子。
項元江見草寇大當家手握兵刃,更是坐在馬上以居高臨下的氣勢在談條件,冷笑一聲,將右臂一舉,手下鏢師見狀,連忙將項元江的長刀送上。
兩名鏢師吃力合抬的長刀,項元江一手猛然握起,揮舞出一道半圓,再穩穩斜持:“大當家的,人有多大胃口,就吃多少東西,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這陣仗,得聚了好幾寨好漢吧?”細觀大當家神情變化的項元江見大當家的眼神有一瞬躲閃,扭頭環視過一圈,再次提高音量朗聲道:“怎麽?黑風寨吃人不吐骨頭的行事風格,諸位好漢都忘了?黑風寨答應事成之後給你們的分成,你們就確定能吃到好的份量?”
大當家的見草寇隊伍一下嗡亂議論起來,眉頭一皺,鼓蕩真元厲喝道:“項鏢頭!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有一口飯吃,還不就是因為有我們在,撕破了臉皮,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
大當家的見那個騎乘白馬的貌美女騎師正款步來到項元江前,色心驟起,舔唇道:“交上那妮子,再額外交上兩箱白銀,老子就做這個主,讓開這條道。”
“那怎麽行?他娘的,我們牛王寨要錢,要吃,可不要女人!”
“黑風寨大當家的,你先前可是答應過我們鷹眼寨五箱白銀的!”
“見色眼開,難成大事!要不是這支商隊實在難啃,我們蛇尾寨根本不屑跟黑風寨合作!”
“閉嘴——”聽到身邊三個其餘山寨大當作的議論聲,黑風寨大當作的鼓蕩真元沉聲厲喝:“老子答應你們的報酬一分都不會少,老子的黑風寨正好缺一名壓寨夫人,今個兒既然在這裏碰上了,在夫人麵前,老子會食言嗎?”
黑風寨大當家的憑借二品武者實力,在不久前創立黑風寨後突然崛起,甚至蠶食了些許另外三家草寇的勢力,在四股草寇之中,隱有後來居上的意思。
感受到從黑風寨大當家的身上刮起的罡風,另外三家草寇的大當作悶聲不言,近處的議論聲一下了許多,不過,本來幾家草寇就矛盾摩擦不斷,這次隻是為了啃下這支浩蕩商隊,勉為其難的同意黑風寨大當家的提議,暫時合夥分羹。遠處許多毛賊見自家大當家的在黑風寨大當家那吃憋,那可是極度不爽,與身旁黑風寨的草寇推推攘攘,互相示威。
柳紫蘇看著前方一盤散沙的草寇聯合,不由失笑。
百鬼本就有任務在身,柳紫蘇心念電轉,很快做出僅憑長風鏢局,不可能會在短時間解決一眾草寇的判斷後,扭頭看了一眼長風鏢局的項元江,報以一笑後踏步向前,一邊走,一邊以右手食指點在挺翹胸脯上,嬌聲問道:“好漢,你嘴裏的壓寨夫人,莫不是在我?”
別人不知道柳紫蘇,項元江可是知道的,長風鏢局會傾巢出動,護送這支浩蕩商隊前往京都玄陽,就是柳紫蘇來話的事兒。本來項元江很是輕視一眼看去就十分嬌弱的柳紫蘇,覺得安排這樣的姑娘來話事,也不知身後正主到底是作何考慮。不過,在事情定下以後,項元江就無比慶幸自己性情豪爽正直,而非浪蕩好色,畢竟……那個女人在自己拒絕與其商談護鏢事宜,讓她請她身後的正主出來時,那個女人出的那劍,實在是快到嚇人……
既然那個女人出手,想必是不想拖延時間了,可不能讓長風鏢局淪為毫無用處的看客,得罪了那個身份神秘的女人……
項元江思及此處,一揮手中大刀,長風鏢局百位鏢師看到大刀揮舞出來的刀花,都是渾身一震,開始調整呼吸,繃緊肌肉,隻等項元江一聲令下,就展開戰鬥。當然,心中不免納悶為何項元江不再繼續商量,畢竟破財消災,就可免去弟兄們出現死傷,項鏢頭向來都是將弟兄們的性命看得極重的。
黑風寨大當家的看到柳紫蘇竟然一副絲毫不知場間戰鬥一觸即發的緊迫態勢,傻不拉幾的走上前來,眼裏閃過一道寒光,身形倏然一動,一踏馬鞍,引得座下馬匹一聲嘶鳴。
黑風寨大當家的施展起輕功,一把將柳紫蘇抓住,再返身撤回馬賊陣中。
黑風寨大當家的感受到柳紫蘇柔若無骨的體態,細膩嫩滑的肌膚,心中大燥,要不是此間尚有長風鏢局與另外三家草寇,而是隻當著自家手下的麵,大當家的不得就要上演一出活春宮了。
黑風寨大當家的將柳紫蘇的雙手倒背,以一隻大手鉗製,另一手則掐住柳紫蘇的雪頸,粗魯的將柳紫蘇的臉扭轉向項元江:“項鏢頭,憑我的眼力,當然看得出來我夫人在商隊的身份地位不低。先前是我要求你把我夫人送給我,現在我既然自己把夫人追到了手,那這買路錢,可就得跟你另算了。”
黑風寨大當家的一邊放狠話,一邊卻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其實項元江心底也納悶,方才已經準備好若是柳紫蘇暴起發難,長風鏢局就會全力配合,在柳紫蘇的劍下,估計黑風寨大當家的連照麵都沒打過就會斃於劍下,群匪本就鬆散如沙,再沒了臨時為首的黑風寨大當家,不過一群嗷嗷待打的落水狗。
可是,柳紫蘇竟然毫不還手的讓黑風寨大當家的抓去,項元江反而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隻不過,幸災樂禍是少不了的了,項元江不認為黑風寨大當作能見到明日的太陽。
黑風寨大當家的身體忽然一冷,脊背莫名發寒,本來幹的就是把腦袋別在褲腰上討生活的事情,每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許多次生死一瞬,自然讓黑風寨大當家的練出了敏銳的生死直覺。
黑風寨大當家的下意識看向項元江,結果卻發現這股感覺並非源自長風鏢局的項鏢頭。
恍惚間若有所覺,黑風寨大當家的將目光移向長風鏢局百名鏢師後方的浩蕩商隊,結果依然沒有看出什麽來。
可是,那種仿佛被許多道冰冷目光盯緊,隻要自己有一絲一毫的不慎舉動,就會瞬間斃命的感覺愈發濃鬱,令黑風寨大當家的極度不安。
就在黑風寨大當家的覺得格外蹊蹺,萌生退意時,被鉗製在手中的美麗女人忽然幽然出聲。
“這個世界很奇怪的,總喜歡把活著的人往死裏逼,又勸想死的人好好活,於是乎,所有人都半死不活著苟延殘喘。”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