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續)風雨橋上笙歌流轉 鼓樓月
第四十九回(續)風雨橋上笙歌流轉 鼓樓月下大歌飛揚
流風雪在看到苗族人不管向誰敬酒都是用同一個牛角酒容,眉頭不由皺了皺。
在敬酒姑娘將牛角端近時,心念一動,靈力如臂使指,在牛角內壁與口沿轉過一圈,滌蕩穢漬。
由於方才聽過石念遠的解釋,流風女俠不擅飲酒,也不明白石念遠為什麽會喜歡喝酒這種東西。總之,淺囁口意思意思後,也就連忙將嘴離開牛角,酒水潑灑出來,從雪頸處流了下去。
想來因為流風雪是女孩,苗家敬酒姑娘們並沒有格外為難,見流風雪隻喝一口,也就微笑將其放行,那兩個總角孩童打開青竹攔杆時,為首的敬酒姑娘正一邊話,一邊向流風雪遞了一張蠟染絲絹。
從雪頸流進衣服裏的米酒早已被流風雪以靈力蒸幹,加上隨身絲絹可都是姑娘家的貼身物,流風雪擺手婉拒了苗家姑娘的好意,先前一起從風雨橋歸來的那青年解釋道:“姑娘,她,不用客氣,你很漂亮,這個是她送給你的。”
蠟染在鳴雷帝國並不是多麽常見的手藝,流風雪倒是挺喜歡這張絲絹,不過,已經逐漸習慣將決定交給少年的少女下意識的抬眼看向石念遠,石念遠失笑出聲,目光柔和的看向流風雪,點了點頭。
“謝謝!”流風雪開心笑著接過絲絹,想了想,在敬酒姑娘略顯驚訝的眼神中翻手取出一對耳釘道:“沒有新的了……這個我戴過,不過,就一次!希望你不要嫌棄。”
這名敬酒姑娘應該並不會鳴雷帝國通用語,看著做工精細的金玉耳釘眼露驚喜。苗族飾物幾乎全部是以銀製成,故而,敬酒姑娘對這一對以玉鑲金的耳釘感覺煞是新奇喜愛,猜到可能是這名漂亮的少女想要送給自己當做回禮,卻不甚確定,不約而同的與流風雪一齊將求助目光投向了那青年男子。
在青年男子一番解釋下,二女學著對方的語言互道著感謝。
流風雪走到石念遠身邊時,石念遠微笑打趣道:“來流風女俠畢竟還是旭闌郡大郡主,出手可是相當闊綽大方。嘖……不難看出以後必然是很能敗家的……”
流風雪杏眼一鼓,一臉不滿的嬌嗔了石念遠一眼,不過,語氣卻盈滿甜蜜笑意,低聲咕噥道:“沒關係,你錢多,養得起。”
聯想起初遇場景,石念遠滿臉肉疼的搖頭歎息,惹得流風雪一陣不依的粉拳呼上胸口。
至於張嘎,雖然平日裏確實偷過酒喝,不過止於淺嚐即止,也並不覺得酒有甚好喝,擺出攔門酒陣仗的敬酒姑娘連流風雪都不強行敬喝,枉論張嘎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子了。
村寨裏房屋都是吊腳木樓,沙溪郡多雨,故而,房頂傾角很大,且少有瓦片鋪就,多是以鬆木皮層疊鋪設,苔痕深厚。房屋隨意錯落,零星散布,並沒有什麽章法,反而是有不少以碎石塊壘成的奇怪圖騰石柱石樁仿佛暗合數理。
石念遠好奇的將目光投在圖騰石柱上多看了幾眼,柱身上有許多染畫,並不是多麽高明的繪染手法,一些褪色嚴重,一些明顯是最近最行過修複重繪,畫作主題大多是圍繞神楓樹與蝴蝶媽媽的傳,線條勾勒簡單,顏色搭配單調,不過,與整座橋港苗寨所具的風味一般,別具一格,自生風情。
圖騰石柱頂端如同人臉,可是,臉部五官都進行了誇張與扭曲,讓石念遠想起野史書中所提過的夜郎古國來。
當然,這些都不是石念遠好奇的真正原因。
每一座圖騰石柱都透發出微弱隱約的妖元,若不是石念遠本身具有翼蝶妖族血脈,更已開心意識,肯定還不能捕捉到這縷細節。
心意識朝四麵八方沿伸而出,籠罩向圖騰石柱,在接觸到時,感知到隱藏在圖騰石柱內的脆弱禁製。同時,還感知一道語意不明的混沌意念。
想了想,石念遠沒有繼續細察,收回心意識。
前方,眾人簇擁著老張走向村寨中央。
枝繁葉茂的大楓樹下,是一座圓形開闊廣場,泥地上墜滿細鵝卵石,鋪就一圈一圈的簡單紋路,大楓樹下,廣場邊緣,兩座木製鼓樓如同雨後春筍,節節拔起,廣場正中燃有一堆巨大篝火,篝火旁還有一架楓木大鼓。
許多族人在廣場上吹笙奏筒,載歌載舞。
十來來,老張每次來到橋港苗寨,都會在這裏借住一宿,分送信件後隔日繼續出發,熱情好客的苗家人從來都樂意接待孤獨的老卒郵差,苗族的文化,老張也接觸了不少,甚至還學會了許多常用苗語。
十年郵差生涯,總有趕在年節時分來到橋港苗寨的時候,不過,十三年一度的鼓藏節,老張也是第一次見識,苗寨裏的族人不論男女老少,都穿上了最華麗的盛裝,村寨布置得歡快喜慶,一路行來,見到不少掛在木架木馬,甚至放在倒扣起打米用的穀桶上的新宰牛豬。
石頭堆築的土灶上,大黑鍋、鼎罐,都升騰出水霧,彌散開香氣。
來到廣場,一起同來的那名青年來到木架上,拔出插在架上牛腿上的苗(和諧)刀,割下一塊鮮紅生牛肉,蘸了蘸放在地上用木盆盛裝的辣醬,遞向老張。
牛肉本就有生咽的吃法,身為老卒,更沒顧忌與講究,老張笑著伸出一手接過生牛肉就往嘴裏塞。
牛肉筋道,生牛肉更是如此,沒點好牙口可享受不來這美食。
那青年已經知道張嘎是老張兒子,繼續一邊割起牛肉,一邊看向張嘎,石念遠與流風雪所在方向。
張嘎與流風雪同時麵露難色的搖了搖頭,不約而同的後退一步。
石念遠一邊笑,一邊接近青年的饋贈,方咬下一口,青年就從邊上族人手裏接過酒水遞了過來。
石念遠學著方才知道的“謝謝”的苗族了一聲,引來圍觀族人一陣乍覺有趣的歡笑。
鼓藏節的祭祀盛典很隆重。
至少在橋港苗寨無一缺席的苗家人眼裏是這樣的。
楓樹下,鼓樓旁。
男女老少排站成陣,唱起了苗族最為古老的頌歌。
原生態的唱腔,別具一格的轉調,交相應和的不同聲部,帶來直擊心靈的感動。
歌唱的與圍觀的人數相近。
石念遠與流風雪坐在餓卵石廣場邊緣,無聲依偎。
而那一對關係冷冽的父子,今了格外多的話。
郵包行囊一直被老張放在身旁,不時伸過手去摸了摸,拍一拍,確認就在那裏。
苗家人路過時,幾乎都會與老張或是點頭或是揮手的打過招呼,不少人都會往郵包行囊上看一眼。
十年孤獨的郵差生涯,老張的脾性早已被苗家人了解,知道那郵包行囊裏有寄給自己的信件的,也都沒有主動去向老張討要。
老張,喝了酒,甭管喝多喝少,腦袋都是不靈光的,腦袋不靈光的時候,可不能分發信件,一件都不能錯,一件都不能丟,一件都不能少。
老張還,他從軍伍裏退了出來以後,當了十年郵差,為別人不知道送了多少信件,自己卻獨獨收到過一封。
張嘎等了許久,都沒見老張繼續下去。
老張坐在那裏,一口一口喝著酒,偶爾割下一塊牛肉,亦或拿起一些奇異的糖糕點心丟進嘴裏。不知道是不是點心實在好吃,老張嘴角含笑,不知道是不是那蘸醬太辣,老張目含水光。
張嘎實在是被吊得難受不已,不滿的喚了一張自家父親:“老張,到底是誰給你寄的信?”
“你娘。”老張回答。
這答案並沒有讓張嘎感到滿意,張嘎知道老張混過行伍,腦補了不少崢嶸歲月,鐵馬冰河。不料,卻是一個方才沒有想到,如今聽得老張一,卻覺得實在是簡單至極的答案。
張嘎不屑的“嘁”了一聲。
老張也不在意,憨笑道:“你娘那封信,並不是在我當郵差時寄給我的,而是我在軍營時收到的。我會走這十年郵路,與這封信的幹係應該不……”老張著著,聲音了下去。
張嘎知道是娘親寄的後,本來就沒了多少興趣聆聽,目光被鼓樓下的儺戲吸引,古怪的圖騰麵具,奇異的戲曲唱腔,奇詭的噴火異術,惹得半大不的孩童不時大聲喝彩。
石念遠扭頭瞥了一眼,看到郵差老卒抱住郵包行囊打起了盹兒,展顏笑了笑,來頭沒腦了一句:“蜀軍。”
流風雪正頗有興趣的看著場中一名苗家“鬼師”踏上橫插在圓木兩側的“刀山”,走過燃燒著火紅木炭的長槽“火海”,聽到石念遠的聲音,一愣歪頭道:“什麽蜀軍?”杏眼眨了眨,想了想,續問道:“蜀嶺郡的軍隊?”
石念遠搖了搖頭:“春秋,蜀軍。”
已經回過神來的流風雪回憶曾讀史書,望向老張,忽然杏眼圓睜,不可思議道:“蜀軍……他的年紀……”
石念遠點了點頭道:“就是那一支下到總角,上到耄耋,全民皆兵的鐵血悍旅。”
“念遠,你是怎麽看出來的?”流風雪問道。
石念遠看著老張緊抱住郵包行囊的雙手,縱是半夢半醒的狀態,縱已離開軍旅多年,可是抱住郵包行囊的手臂上竟然青筋暴起,真不知道為什麽人在睡夢中還會使出那麽大的力氣。
石念遠扣出地上一枚鵝卵石,曲手朝郵包行囊一彈,在鵝卵石觸到郵包行囊的一瞬間,老張猛然睜眼,眼中乍現一道冷冽寒光。
捕捉那道一閃而逝的目光,再看著那道目光盈上不解,最後化作一縷悵然若失與遙相回憶的複雜。石念遠丹鳳眸子眨了眨,聲音夾帶上毫不掩飾的尊敬:“他的鳴雷帝國語裏,有極難發現的蜀國口音。此外,從他的行為舉止透露出的氣質,半蒙半猜。”
流風雪覺得石念遠忽然起這個話題,應該是意有所指,不過,石念遠已經將目光投向場中儺戲,不再言語,手裏不知道從哪裏得來半截楓樹枝,無意識的在麵前畫起圈圈。
杏目含情,少女將身子朝少年依偎過去了些。
少年歪過頭,蹭了蹭少女靠到自己肩膀來的燦金長發。
陰陽爻以流風雪感知不到的方式無聲明滅,地上淩亂的圖形,映射到識海的空間直角坐標係裏,那是一幅粗略的地圖,地圖上的線條不斷變化,逐漸變作如今的鳴雷帝國地理圖誌。
石念遠手裏的楓樹枝突然折斷,流風雪笑道:“在胡亂畫些什麽呢?”
識海中,帝國玄陽的位置被戳下一個大洞,石念遠搖了搖頭,輕聲道:“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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