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上)感妖獸澄澈比清泉 歎人心惡
第十三回(上)感妖獸澄澈比清泉 歎人心惡毒勝蛇蠍
妮莉艾露振翅從懸崖下飛上來,落在望北崖平台,麵對眾人不同目光,搖了搖頭。
流風雪衝過去緊緊抓住暗夜精靈少女雙臂:“你再去看看,再去找找看……”
妮莉艾露掙脫流風雪的鉗製:“崖壁陡峭光滑,除去零星幾棵橫生鬆木,幾乎沒有落腳點,繼續往下,更連鬆木都沒有了。以我的能力,探查五裏已是極限,然而從那裏向下看,依舊深不見底。這望北崖,遠不是一處山崖那麽簡單,下方有一座深淵。”
“洋蔥頭……你再找找……”流風雪眼眶一紅:“再去找一次……我求求你……”
妮莉艾露麵覆假皮,看不出表情神色:“三次了。”妮莉艾露完,走向內側石壁。木子濤昏迷不醒,楊七淩正在為其處理處理後背傷口,芊發高挑少女遞過去一棵首陽參。
“姐姐——”流風霜驚呼一聲,伸出左手拉住向斷崖跑去的流風雪。
“霜兒,我要去找他……我答應過夫人會照顧他的……”流風雪聲音帶著哭腔,流風霜眼瞼低垂,搖了搖頭。
“田……浩…………”流風雪狠咬牙關,一字一頓硌出三字,然後甩開流風霜,倒提長劍朝田浩隱遁方向掠去。
一道高挑身影攔在流風雪身前,芊色長發在風中淩亂飄飛:“你冷靜一點。”
“殺人,償命。”流風雪聲音低沉,抬起頭,通紅雙目與暗夜精靈少女直勾勾對視:“讓開!”
“拖著這副渾身是傷的身體,去送死?你連那個姓黃的都打不過,要不是你妹妹,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這裏?”妮莉艾露語調清冷。
流風雪回頭看向妹妹,流風霜右臂耷拉在旁,隨著走路搖搖擺擺。
流風雪忽覺雙腿無力,跪坐在地,嗚嗚咽咽哭出聲來。
流風霜安靜走近,伸出左手摟住流風雪,輕聲安慰,這一對性格迥異的並蒂雙蓮,似乎在這一刻互換了角色。
“田浩既然已經動手,肯定不會不了了之。有這個無聊時間,還不如趕緊調息靈力,恢複傷勢。”妮莉艾露走到姐妹二人身邊,再次掏出兩棵首陽參。
“這兩棵是……”流風雪愣然接過,努力控製住情緒,張口咬下。
……
很溫暖……很舒服……
如同生命最初,在羊水中浸泡一般,暖洋洋的……
可是……也很疼……渾身上下都在疼……
沒有色彩,沒有方位,無邊無際的黑暗混沌懵懂,而且寂靜無聲……
……
水月洞,仙荷居。
荷葉在水波中緩慢沉浮,荷葉極其巨大寬廣,寬廣到葉上有山水,山水隱人家。
一隻形同荷花的蓮舟從遠處飄來,花瓣綻放,中央花蕊處站有一名女子,月白長裙飄飄,飄逸長發如瀑垂落,發色如雪,純白無暇,發尾能觸碰到了足下花蕊。
荷葉上的人家竹門被從內推開,跑出來一個梳著羊角辮子的女孩,唇紅齒白,瓷娃娃一般,女孩嬉笑著跑向蓮舟。
“若湖姐姐,你回來啦——”瓷娃娃在荷葉邊緣縱身一跳,竟然跳過丈許距離,一雙巧赤足輕巧落到花蕊上,荷花蓮舟沒有一絲浮沉。
被喚作若湖的女子伸手將女孩抱起,巧笑倩兮,輕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調皮鬼。”
“咦?”稚童咬著一根手指,好奇看向足下花蕊,花蕊上,躺著一個陌生麵孔少年。
女孩嘴微張,一手捂嘴,一手指向男子,抬起頭壓低聲音訝意道:“若湖姐姐……你怎麽把一個人妖帶進水月洞裏了?”
“噓——”若湖朝女孩比了一個噤聲手勢。
蓮舟已經接觸到荷葉,女孩當先跳下,若湖隨之邁步走出,而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周身亮起靈光,形同一枚繭,包裹著少年飄浮起來。
“噗……阿瑛,你尾巴露出來了。”若湖掩嘴輕笑。
在前方順拐而行的瓷娃娃阿瑛驚訝回過頭來驚呼道:“啊?”隨即手趕忙撈過雪白尾巴,認真解釋道:“若湖姐姐,阿瑛不是因為姐姐把人妖帶進水月洞,然後緊張得露出尾巴來的。”
若湖桃花眼眸輕眯笑道:“好好好,不是不是。”
竹屋並不立於沉浮荷葉,而是懸浮在荷葉上方數尺,稚童走到門前時,回轉過身,大眼睛無辜眨巴,擔憂道:“若湖姐姐……真的沒關係嗎?”
“隻要阿瑛幫姐姐保密,不告訴別人不就好啦?”若湖揉了揉阿瑛腦袋瓜。
阿瑛嘟起嘴,委屈巴巴道:“阿瑛當然會幫若湖姐姐保密!可是阿瑛弄了好久才把辮子弄漂亮的,都被若湖姐姐弄亂了……”
一大一兩女走進屋中,門上歪歪斜斜寫著“仙荷居”三字,當然,不是鳴雷大陸人族語。
屋中擺設與人族大相徑庭,若湖將那人族少年安放到一朵大蓮蓬上,其上每一粒蓮子都有拳頭大,在少年躺上去後,周身繭狀靈光熄滅,一枚枚黝黑蓮子升騰起的乳白霧氣,縈繞在少年身上。
若湖朝阿瑛招了招手:“阿瑛,過來姐姐給你紮辮子——”
阿瑛聽到若湖這句話,興高采烈的蹦蹦跳跳跑近,若湖拉著阿瑛走到梳妝台前,歪頭想了想,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金發少女身影,柔聲道:“姐姐就給你弄一個丸子馬尾辮看看漂不漂亮,嘻……”
阿瑛看著鏡麵:“若湖姐姐,再過幾,就是孤祭了,我聽茯苓婆婆,這一次會有夜狼族的客人來。”
若湖翹起嘴巴:“是啊,麻煩死了。”
……
仙荷居庭院,梳好辮子的阿瑛單立一足點踏在沉浮荷葉上,若湖取出一支玉笛吹起,笛音嫋嫋,阿瑛隨著笛聲起舞,嬌身軀不時彎折出令人瞠目結舌的幅度,若湖不時停下吹奏,糾正阿瑛舞步。
一舞跳罷,阿瑛嘟嘴抱怨道:“每一支舞都好難學,阿瑛什麽時候才能跳得像若湖姐姐一樣好呀?”
“阿瑛可是瞳狐族最才的舞者,姐姐像你那麽的時候,可比你差多啦。”若湖掏出一張絲巾,為阿瑛擦去額間汗珠,忽然間動作一頓:“阿瑛,姐姐今有點兒不舒服,就不教阿瑛新舞了,這幾大家在準備孤祭,水月洞到處布置得好漂亮,阿瑛不去看看?”
阿瑛又怎懂得什麽委婉逐客,聽到若湖姐姐不舒服,立刻緊張道:“啊?若湖姐姐哪裏不舒服?要不要緊?是剛才出門時受傷了嗎?”
“阿瑛別擔心,姐姐沒有受傷,就是有點累,想一個人安靜休息一會兒。”
“那好吧……阿瑛去看看孤祭布置有沒有需要阿瑛幫忙的地方,若湖姐姐好好休息……咦?若湖姐姐,你尾巴怎麽露出來啦?”
若湖抱起阿瑛,走到荷葉邊緣放進蓮舟裏,擺手道:“哪有?是阿瑛跳舞太累看錯了啦。”
阿瑛咬起手指,懷疑道:“是嗎?”純潔無瑕的瓷娃娃心裏藏不了太多心思,再次叮囑姐姐好好休息後,就帶著三分遺憾三分不解四分擔憂離開了。
空氣如同水波湧動,若湖前一秒還在荷葉邊緣,下一秒已經出現在竹屋中,走到少年身前,揮手散去蓮子白霧,一手半扶起少年,調運靈力幻化成刃,劃開另一手食指,一滴一滴金色血液流出,被若湖喂進了少年嘴裏。
……
漆黑的世界裏照進來一束光,石念遠一直遊離渙散的朦朧意識終於開始聚集。
指頭不自主的抽搐兩下,石念遠悠然睜開眼睛,突然的光亮有些晃眼,幾下眨巴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嬌好麵容,其實這副麵孔並不是那種令人為之驚歎的絕色,不過五官異常精致,而且與雪霜姐妹那種因為年齡原因,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同,眼前女人更像是一朵完全綻放的睡蓮。
“吖,醒啦!”若湖眯起桃花眼開心笑起。
石念遠懵懂看了過來,眼睛還未能聚焦:“呃……”想要話,卻感覺喉嚨幹澀不已。
若湖本想為石念遠拿點喝的,不知忽然想到了些什麽,看著手指尖殘留的一滴金色血液,目光透出一種不清道不明的光采,手指頭朝石念遠嘴巴裏倏然一塞。
“瞳狐聖血,金貴得很,趕緊喝!”
“唔……咳咳……”
口中乍被塞進異物,石念遠忍不住幹咳,看到眼前出現一個杯子一樣的盛水器皿,下意識伸手接過飲盡,這才從半夢半醒的懵懂狀態中完全清醒過來,下意識伸手摸向胸腹,並沒有那道被田浩飛劍刺穿再爆裂開來的傷口。
石念遠看著跪坐在旁,一身素白長裙,滿頭銀發拖曳到身下蓮蓬的女子,有一種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左右打量了一番,仙荷居完全不同於人族風格的家居擺設讓石念遠感覺到無比新奇。
“你在找什麽?”若湖不解問道。
“奈何橋……”石念遠一邊收拾腦中混沌思緒,一邊嘀咕道:“剛才那碗孟婆湯過期了?”
若湖撲哧一笑,遞過去半枚漢青龍紋玉佩:“我還以為你在找這個呢。”
“嗯?”石念遠朝胸口摸了摸,玉佩確實沒有戴在身上,可是……
“這是我的玉佩?怎麽不太一樣了……”石念遠看著這半枚漢青龍紋玉佩,樣子款式倒是沒變,就是多出了許多複雜的圖紋。
“你這個護主靈寶平時符紋並不顯化,因為你墜落山崖時護主功能自主激活,靈力耗盡,才顯化出來的吸收地靈力的。”若湖解釋道。
“哦……”石念遠接過玉佩,想要站起身來,渾身上下卻十分乏力,無法順利辦到,索性大喇喇仰頭一躺,安靜看著竹屋花板,也許是花板不太準確,竹屋頂上並無遮蔽,除去一些骨架,更多的是不停流轉的半透明靈光。
若湖看著石念遠,疑惑問道:“你不好奇我是誰?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不好奇。”石念遠平淡回答。
若湖歪起頭,溜圓眼睛靈動轉悠:“為什麽?”
看到若湖這副表情,額間還傳來溫熱感覺,石念遠更加確定心中猜測:“本來還想吐槽地府和孟婆的畫風,不過那碗孟婆湯那麽水,又沒看到奈何橋,而且在神話故事裏,孟婆那貨並沒有喜歡拿手指頭戳人嘴巴的怪癖,再加上……”石念遠伸出手捏了捏若湖屁股後頭從銀發間露出來的雪白毛絨尾巴:“好久不見,狐狸。”
若湖一愣,不知為何,臉頰飛起兩片紅霞,頭上突然冒出兩隻雪白尖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