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生喪死
“啊?”無名懵了,“你認識他?”
“嗯,所以你在這兒保護百姓,我出手。”安雲的身形霎時遠去,隻留下聲音猶自在空中回蕩。
激烈的氣流成群刺向化身為怪物的李二黑,不,如今的他已經不再是李二黑了。
這是馬元乾臨死之前,留下的最後的惡意。
一般來講,他的木毒會隨著身體的毀滅而消散,但是也有例外,宛如詛咒一般。
如果用生命力注入最後的木毒,這種木毒就能持續一日左右的時間。這種強化木毒的發作需要同時滿足兩個條件,一是中毒者情緒的不穩定,二是與樹木的接觸。
異常巧合地,李二黑同時滿足了這兩個條件。
誠如瞎老頭的預言,憤怒把他害死了,如今的他既不是自己也不是馬元乾,隻是一個喪失了所有意識的——
怪物。
無名看著眼前的場景,在他的身後,跪倒在地的王家三兄弟感覺有潮露露的水珠滴到自己臉上。
老大抬頭看了看天空,月明星稀,萬裏無雲。
“沒下雨啊?”他嘀咕了一聲。
同時他看到,無名的拳頭默默攥緊了。
無名看著李二黑和安雲的激鬥,他心中的痛恨忽然轉化成了虛無,李二黑確實殺了李聖,但是無名也確實對他恨不起來。明明慘禍發生了,卻找不到為此負責的人,這是何等的悲劇?但是無名也已經無法阻止這場戰鬥,他心裏明白,自己現在連親手殺死李二黑的資格也沒有了,因為李二黑已經不在人世,一個惱怒的永世不得安息的魂靈已經前往地下展開他的激鬥。
誠如眼前安雲和怪物的戰鬥。
“安雲——”無名喊道,“別被他碰到,不然會沾了木毒!”
“多謝啊!”安雲隨意地躲閃著怪物的攻擊,同時有些嗔怪,眼前這家夥真的是馬元乾嗎?
為什麽不說話,就一個勁地打?可是看他的樣子,確實和兩個趕屍的描述別無二致啊。
不管了。
“馬元乾,”他一邊躲閃一邊說,“其實你可能不認識我,不過你的手下殺了鼻涕小子的爺爺,我知道能培養出那幫窮凶極惡的手下,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所以我現在要砍死你。”
“如果你有什麽遺言或是想跟那幾個小子撇清關係的話,就現在說吧。”
怪物一拳橫掃而來,沾在安雲的左臂上,使他的身上也長出一縷嫩芽。
“哦?”安雲伸手把嫩芽揪下來,“你的意思是,死不悔改?”
下一刻,安雲右手由左袖引匕首豎劈而下,氣浪猶如激流閃過,怪物停在空中的手,頓時化為了一堆粉塵。
怪物死了,被劈成兩半,化為灰塵,頹萎地倒在地上。
一陣風吹來,將怪物卷向遠方,徹底消失。
安雲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左臂,確認木毒已然消解,便回刀轉身,朝無名他們招了招手:
“喂——沒事了!”
無名愣在原地,他一直在聚精會神地看著安雲的戰鬥,一開始他看安雲隻顧躲閃,僅當他是在尋找出手的時機。
然而,當他看到安雲的最後一刀,就知道一切並非如同他想像的那樣複雜,實際上,安雲就真的隻是在玩耍而已。
蝴蝶一般躲閃,蜜蜂一樣出擊,無名甚至沒看清安雲最後是如何出手的。
一隻手落在他肩膀上,無名這才回過神來,他向前看去,正是安雲:
“你怎麽了?怎麽一直在愣神?”
無名這才清醒過來,他看見王家的牆壁已經頹圮,三兄弟正在把出來看熱鬧的內人們趕回屋裏。他又看見那懸浮在空中的幾縷粉塵,才知道李二黑已經徹底死了,徹底消失,不知去向。
他訥然無語,久久才說:“高人……”
“我不是什麽高人……”安雲撓著腦袋,輕描淡寫地說,“兄弟,你能不能告訴我,剛才我殺的怪物,是不是馬元乾?”
“……”無名頓了頓,隨後道,“是,正是馬元乾。”
“那就好。”安雲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殺錯了,正在擔驚受怕呢。”
“就算殺錯了,也不過是錯殺一隻怪物而已。”無名強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
安雲疑惑問道:“怎麽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
“沒……沒事。我是醫生,大概出診太多了,有些疲勞。”
“醫生竟有這身功夫……唉?等等,你是醫生,那你知道丹毒派在哪嗎?”
“丹毒派就在丹門山上。”
“對對!”安雲撫掌而笑,“兄弟,你能不能帶我去啊?”
“你要去丹門山?”
“對對,我的……額,妹妹,得了病,我得找個好醫生幫他治,好像說要四品才行。”
“這樣……正好我也要上丹門山,給你帶路倒也無妨,看俠客武功高強,不知道是哪門哪派,幾品呢?”
安雲知道盜命師的名頭不能說出去,隻好道:“無名小派,不過品級挺高的,我大概是……比四品厲害一點吧。”
“嗯。”無名歎口氣,“很厲害,明日您便跟我一起上山吧,今天方可先在我師傅家寄宿一晚。”
安雲拱手:“多謝。”
二人便就此回了草堂,此時阿左阿右已經埋葬了李聖,盡管按照李聖平日的作風,大概隻希望潦草安葬,不必發喪,但兩個人還是周身批白,神情漠然地坐在屋裏,守已經沒有屍體的靈。
安雲一進屋就愣住了,忙退出來問:“怎麽?”
“我師傅今日過世了。”無名低聲道。
“啊?那我怎麽好在這裏寄宿?”
“也是……頗晦氣。”無名歎道。
“不,不是因為那個……”安雲忙解釋道,“你們都還在哀傷之中,我怎麽好意思破壞了氣氛。”
“那倒無妨。”無名道,“如果您不嫌棄就還請進來吧,我們明日便動身前往丹門山。”
安雲正在猶疑,忽然兩隻小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褲管,低頭看去正是阿左和阿右,他們眼睛紅腫,看上去剛剛哭過,似乎想說什麽,但是話一出口就會引起眼淚決堤,所以又堵在喉頭說不出來,最後還是阿右一邊抽著鼻涕一邊哽咽道:
“您……請您務必和我們的師弟共往丹門山,完成我們師傅的遺願……”
“恢複他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