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橫指
李聖、無名以及二位道童邁步進了正房,就見正房之中,圍聚數人,焦急等候。
這戶人家姓王,育有三子,每個兒子又各自成家立業,此時聚在正廳的幾人正是王家的兒子和兒媳們。
他們見到醫者前來,臉上的焦急略有緩解,都圍攏上來,紛紛拱手施禮道:“李聖。”
“嗯。”李聖點點頭,“事不宜遲,患者在何處啊?”
大兒子上前一步,引李聖幾人到側室,就聽門戶內有低淺的嗚咽聲陣陣傳出,此聲雖低,卻夾著痛苦。
“神醫,便在此處。”大兒子道,“父親的病,斷斷續續也有三年光景了,每次端陽聚會,都請丹門的人來看過,雖然開了藥,吃過後症狀有所緩解,但父親總歸年事已高,病情發展愈演愈烈。此日您若能根除病痛,定有不菲的酬報。”
李聖點點頭:“我一定盡力而為。”
說著,他就要進入屋裏。可就在此時,他的袖子忽被拽住,回身一看,正是長子。
他吞著脖子,把李聖拉離房門口,懷中置銀,低聲道:
“李聖,若是您能讓我近前觀摩您的醫術,我能把酬勞加到這個數。”
“我真納悶了,你們又不是行醫的,幹嘛非要看我治病呢?我在金驢不說是救人無數,也算是盡心盡力,雖然有時患者重傷不治,但那也是病症過重無力回天。莫不是還擔心我是妖怪,對患者有不軌之心,或者不盡心給患者治病?”
長子苦笑一下,分出一兩銀子放到李聖懷中,苦笑道:“我沒那意思。這一兩銀子您先收著,剛才的事您就當我沒說過。”
李聖甩手把那銀子擊落:“哼,就算不給錢,我也會盡心醫治的!”說著,轉身進了房間。
長子又想討好二位道童,沒想到他們也連看都不看,隻是挺胸仰脖,驕傲地走到一邊,同時故意抬高聲音道:“莫要耽擱了,快給師傅置辦煙葉吧。”
三個道爺不管不顧,令王家大兒子很是難堪,被掛在原地。這時,就見披頭散發衣不遮體的無名上前一步,將那銀子拾起來,拂去塵埃,衝他微笑道:“這銀子,我就替我家老爺收下了,他是個倔人,你也莫難過。”
大兒子壓根不認識這人,但想來也是個徒弟之類,於是畢恭畢敬地上來想要給他揉肩。
無名一扭身躲過他的手去,然後也揚著脖子進了屋,跟著反手把門關上了。
他一進屋,便聽到病床上傳來清晰的呻吟之聲,李聖坐在榻上,正在給王老爺子問診。
無名走過去,將銀子放在李聖身邊,笑道:“這銀子我幫你收下了,不用謝。”
李聖咧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但是由於正在問診途中,也沒有多說。
“進食如何?”
“三餐尚可,今早一如往日,食了粥餅。”
“方便呢?”
“亦可。”
“嗯……”李聖點點頭,“你是頭內嗡嗡作響,陣陣作痛,似有激流湧動,一旦起身便頭暈目眩,對吧。”
“是。”王老爺子躺在床上,虛弱地說,“我眼中似有雲翳,就連您的樣子也看不清了。”
“嗯……”李聖沉吟一陣,伸手便去掀蓋在老爺子身上的被子。
這一掀,王老爺子卻像是受了很大刺激,驚慌地把李聖的手打落,疑神疑鬼地叫道:“別!你要幹什麽?”
李聖眉頭一皺:“我要觸診,給你診斷病因,你又不是那待字閨中的小姑娘,就算是,也不用怕醫生!”
無名的神情也認真起來,他問道:“這位患者莫不是有傷寒症狀?如今江南炎熱,金驢雖不是旱地,卻也絕不涼爽,您卻仍要緊裹被子,此乃傷寒之證。”
所謂傷寒,就是一種夏季卻如坐冰窟,也有冬季卻像是身處火爐的病狀,簡單來說,是因為身體異狀導致的神經障礙表現於外的結果,並不是一種直接的病因。
李聖很滿意無名的推測,於是也等著老人回答。
沒想到王老爺子搖了搖頭:“不……不是傷寒,我也覺得熱,可是這被子你不能掀!”
“這是什麽道理?”李聖又氣又笑,“您的病症應與氣血猛擊腦部有關,我先前就檢驗過您的尿液,發現尿中有些物質較之常人甚少,故而懷疑您的腎出了問題。而今觸診,就是想實地檢查一下病因。”
“腎?”王老爺子瞪大那雙什麽也看不見的眼睛,笑道,“哈哈,我原以為李聖真是神醫,沒想到是庸醫一個!我王天宇育有三子,如今還有兩廂小妾,腎怎麽會有問題?您還是請回吧。”
“白癡!我說的腎不是傳統中醫說的腎,你行房用的那個東西在我們門裏叫前列腺!”李聖伸手就去奪他的被子。
王天宇雖然看不見,但是仍敏銳地躲向一旁:“你這庸醫!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叫人了……唔唔唔!”
無名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在嘴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對李聖笑著說:“這老爺子可真正聒噪,要不弄些麻醉散,實在不行太玄經也行。”
李聖見無名的樣子大吃一驚,連忙把他的手撥開,慌忙查證王老爺子的氣息,等發現王天宇氣息順暢,才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唉,你小子也太魯莽了,他再怎麽樣也是病人,而且年事已高,怎能這樣對他嘛……”
無名無奈地攤攤手,然後問道:“那你打算為之奈何?”
“隔物觸診。”李聖自信一笑,“王老爺子,既然你不願掀被子,我就隔著被子給您診斷,這下可合您的心意?”
“呼呼……”王老爺子喘著粗氣,語氣倒溫和下來,“行,隻要不撩開被子,怎麽都行。”
無名聽說隔物觸診,也顯得饒有興趣,湊上前來:“我倒真不知還有這種手段?”
“哼,這不是丹毒派的手段,”李聖自信道,“我從丹門下山後,發現醫療沒我們想得那麽簡單。很多小姑娘待字閨中,不讓醫者碰她們的身體,而家屬也不能理解我們。此外,還有一些人體膚潰爛,不得不帶著手套診斷,所以我就研究出這隔空觸診的技術。”
“有趣。”無名笑道,“立刻讓我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