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放人
風,夾雜著燥熱的空氣,裹挾著一片黑雲緩緩飄來,籠罩了今夜的機關城。
內城的高塔四周,星環狀的棧道投下巨大的陰翳,使主城的塔門看上去細小無比。
隨著一陣冗長的吱呀,高塔的門緩緩打開,幾個漆黑的影子從中慢慢走出來。一共有五個人,四個人簇擁著中間的一個人。
三個傭人和林無根,正佐佑著燕有羽步行出了大殿。
燕有羽倒腕傾刀,絲絲縷縷的鮮血便順著刀身滑下去,隨著殷紅的褪去,刀身也顯現出澄淨的光芒。
血液流盡,他反手將刀口插回身後侍者捧著的鞘中,同時說道:“把他的屍體處理了,家抄了。”
“是。”那人收斂劍鞘,不顧上麵溢出的血花。
林無根不時地回頭看著大殿內,那裏正躺著一具屍體。屍體的頭和身子已經分開,而頭顱上的一隻眼睛深深陷下去,那裏什麽都沒有,隻剩下一個漆黑的空洞。
“你在看什麽?”燕有羽粗暴地掐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扭到自己麵前,“你也想死麽?”
“不……”林無根輕蔑地朝著清泉的屍體看了一眼,“隻是覺得他不自量力的樣子未免可悲。”
燕有羽甩開她的下巴,將林無根推得一個趔趄,他又恢複了先前冷峻的態度:“你說得對,其實他本來能成功——如果我是個普通人的話。”
“我知道,他選錯了對手。”林無根很恭敬地垂首道。
燕有羽點點頭:“你去醫閣看看,如果那幫郎中沒有解決不良人,你就送他們上路。”
“是,大人。”林無根對答道。
她目送著燕有羽朝著通報兵走去,隨後他們上了一輛提前準備好的馬車,報信的安頓好燕有羽,便自己翻身上馬。隨後一陣長籲,塵土微揚,馬車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林無根看著身邊那個受命收拾殘局的侍從,揮揮手道:“你走吧,這裏沒你的事了。”
“是,林大人。”侍從拱手受令,隨後便回身撤離。
林無根一個人立在殿門口,環顧四周,確認無人,便默默地走回到大殿中。此時,這裏空寂又冰冷,空氣中帶著血腥的味道。
她來到清泉的首級旁邊,它已經被血衝得離身體很遠。林無根把他抱在懷裏,輕輕地在他額心吻了一下,然後把他放下。
“清泉,你做錯了。”林無根麵無表情地撿起他掉落的眼罩,揣在腰間,然後朝著大殿外走去,“燕有羽本身就是實驗品,他是沒有心的。”
大殿中回蕩著林無根鞋底踏在地麵的聲音,她彈了個響指,隨後便有兩名機關兵從兩側走出來。
清理。林無根下達了命令,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大殿。
厚重的殿門關上了。
……
醫閣的某個病房裏,一片狼藉,滿地麻將。
李武正在猛揍大師兄,每揍一下,身邊那些幸災樂禍的師弟們便嬉笑著往大師兄臉上身上塗傷藥。
“這樣行不行啊?”李武往大師兄臉上揍了一拳,打掉他一顆牙,“呀,壞了,這牙還能長嗎?”
“沒事兒,是乳牙……”大師兄擺擺手,然後猛拍身邊的師弟,“嘖!趕緊塗藥!”
“你掉牙夠晚的啊,”說著,李武又是一拳打到他臉上,“這顆也是乳牙吧,不要緊的。”
“放屁,這顆是恒牙!你給我打掉了,我隻能安假牙了。”大師兄握著牙心疼地說,“這是上牙,我得扔到溝子裏。”
一旁的師弟取笑道:“嗬,師兄。人家上牙扔溝,下牙扔頂,是還能長的牙,你這都不長了還扔什麽啊?”
“封建迷信,你懂不懂?”大師兄瞪他一眼,“給以後鑲牙討個好彩頭不行?”
韓睇翹著二郎腿,一隻手臂撐著下巴,無奈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大師兄,你這是何苦呢?你要放我們走,直接放不就完了,幹嘛還讓嚴兵揍你一頓?”
“你不懂……哎呀你輕點打,我跟你女人說話呢……我們裝作沒攔住你們,總得有點證據吧?你總不能給上頭看我們後背的麻將印,證明我們已經盡力了吧?……你們別光聽,快塗藥!”
李武苦笑著收手道:“大師兄,既然這樣,你幹嘛要挑釁我們?”
大師兄正派的臉已經鼻青臉腫,但他仍然擠出一絲笑容,瀟灑道:“我不挑釁,你怎麽肯開頑血。不開頑血怎麽中我的奸計?不中我的奸計怎麽服我?不服我,我怎麽向你們證明我是好人而不是被迫放你們走?”
旁邊的師弟總結道:“我懂了,大師兄一開始就想放你們走,可是覺得直接放你們,顯得服軟了似的。所以非得先打贏你們,然後再放?”
“你啊……”李武搖頭道,“這腦子一般人真理解不了。”
大師兄站起來,把剛才給自己解釋的師弟按在座位上,師弟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了,驚慌地問:“呀?師兄,你這是什麽意思?”
“唉?總不能隻有我一個人‘戰至力竭’吧?你們也得把戲做足了!”大師兄按著他的雙肩,馬蜂窩一樣的臉上露出壞笑,嚇得旁邊的師弟們都心驚膽戰。
“師兄,剛才是三弟學你,先讓不良哥揍他!”
“靠,二師兄,你可不能這樣啊!”
李武笑道:“嗐!一個個揍也不是事,幹脆你們圍著我站成一圈……”
二師兄和三師弟正在掐架,一聽李武這樣說,都扭過頭去看著他,不過手上還抓著對方的衣領。
大師兄催促道:“還等什麽,快上!”
幾個師弟隻好不情不願地上前,圍著李武站成一圈。李武環顧四周,搖搖頭:“我功力不夠,再靠近點兒。”
他們又圍上來。
“好!”李武低吼一聲,周身又顯赤紅,隨後圍在他周圍的師弟們隻覺得一股蒸汽直逼麵門。
轟隆一聲,他們被震出數米,都七零八落地摔在地上,有的腦袋在牆上磕出一個大洞,有的旋轉著摔在地上鼻青臉腫,最慘的還得數取笑師兄的三師弟,這小子重蹈覆轍,直接摔在麻將堆裏,待他起身,二師兄幸災樂禍地撩開他後背一看:
“嘿!清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