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舍內寒暄
鹿大壯抬頭看著門外的幾人,拍拍腦袋:“對對對,是我糊塗了,幾位請進。”
就在他把幾個人放進來的功夫,他稍一低頭,忽然看見其中一人手上沾著血,還有一人拿著他吩咐鹿英去買的馬料和食材。
他的腦中突然產生了不好的聯想,於是這個漢子猛地把女兒拉到身前,檢查著她的胳膊和脖子:“丫頭,沒受傷吧?”
鹿英搖搖頭:“受了。”
“啊?”鹿大壯一股無明業火從胸中噴薄而上,奪我食糧,傷我女兒,現在又闖我房舍,這是把人往絕路上逼啊!
趁著幾個人往裏走的當兒,鹿大壯沉悶地咳嗽了兩聲。
安雲一聽這咳嗽聲,右手的匕首往下略滑一寸,抽身就要往壁外走。
動手!
忽然,那幾人中的一個喊道:“有殺氣!”
話音未落,安雲已經閃到了那人跟前,正要動手之際,安雲卻愣在原地。
喊話那人黑帽子黑袍,足蹬漆皮小靴,臉上還有一些殘傷。
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在六裏縣府衙門口看見的那個挨揍捕快。
身旁那個眯眯眼,不就是那天揍他那人嗎?看來他們已經冰釋前嫌了。
還有個女的,一個小圓頭,嗯……好像那天在衙門的幾個都到齊了……
還有一個被自己給殺了……
安雲用手指一頂,將那匕首收入寬袖裏,然後順勢上前給了李武一個擁抱。
“哈哈,官爺,來此地何事啊?”他在李武背上拍了兩下。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
李武愣了:這小子抱我幹嘛?
韓睇愣了:“這小子抱我男人幹什麽?”
關翼愣了:“這小子抱韓睇的男人作甚?”
錢三郎愣了,錢三郎一直都是愣的……
鹿大壯也愣了:恩人,咋不動手,討好他幹啥?
鹿英也愣了:“啥時候吃飯啊……”
安雲鬆開李武,衝著幾位不良人作揖,他沒意識到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剛見麵就擁抱的禮儀。
幾位不良人一看對方作揖,也覺得他沒有惡意,便回了一揖。李武比較機靈,問道:“你剛才問我‘來此地何事’?你知道我是六裏的不良人。”
安雲搖搖頭:“我不知道你是六裏的不良人啊。”
他沒說謊,其實他一直管這幾個人叫“捕快”,自然不知道不良人一說。
不過好像有個動畫叫什麽不良人來著……能當動畫主角,想來實力不俗。
關翼替安雲找補道:“人家說的‘來此地’,意思是你不是本城的人,但是一看你的衣服就是個當差的,所以問你來機關城做什麽。”
安雲對關翼這種自動型邏輯填補員千恩萬謝,他點點頭:“正是,正是……”
韓睇上前撥了一下安雲的麵具,安雲嚇得一激靈:“幹什麽?”
“倒是有趣。”韓睇嘴角一翹,看起來很魅惑,倒不像是官差了,“你戴著麵具,是個怪人,卻要反過來問我嗎?”
關翼眯著眼睛笑道:“韓睇,你也別難為人家。”
韓睇回過頭:“怎麽老是你給找補?”
關翼勾勾手,把韓睇引到自己身前來,然後低聲對著她耳朵裏吹了幾口氣,韓睇聽之,臉上的表情略有變化,最後露出一絲驚訝。她連忙衝安雲道歉:“實在抱歉,我……我不知你的臉……”
她十分沉重地吐出幾個字:“燒傷了……”
關翼歎氣道:“唉,你道歉歸道歉,別戳人痛處了。”
安雲算是明白了,這個眯眯眼不光揍同夥有一手,腦補能力也是一頂一的棒。
很多人在火災中出了事,就會用一條黑紗或者是麵具把燒傷的臉擋住,隻露出自己完好的部分,這是小說或者影視中常寫的套路。安雲連忙咳嗽兩聲,整個身體裝出頹然的樣子,又故作大度地揮揮手:“沒事沒事……俱往矣……”
幾個人都已經聊通,就剩下李武自己在原地摩挲著下巴:“嘖……那我感覺到的殺氣?”
這時,鹿英不知是犯了機靈,還是單純地餓得不行了,小跑兩步,上前搖晃著李武的胳膊:“哥哥,快把吃的給小英,不然小英又要‘殺氣’了!”
韓睇一笑:“嚴兵,原來你感知到的是小丫頭的殺氣啊!”
李武將手裏的馬料和米袋遞給鹿英,還是覺得奇怪,嗔道:“真怪了,莫非是因為我即將步入八品頑血,所以觀力增強了一大截?”
“那就純粹是胡說了,”關翼笑道,“就算到了萬族二品,能夠察覺到一個小姑娘所謂的殺氣,那也是一件怪事。這種怪事,不叫觀力。”
“那叫什麽?”
關翼在自己頭上敲了一下:“這裏有問題。”
言罷,眾人都哈哈笑起來。安雲一邊笑,一邊想著:沒想到又有一個即將步入八品的,這個“萬族派”的八品很凶險,渾身冒煙,好像能在短時間內增強到六品的實力,實在是不容小覷。
所謂頑血,就是用命來換取力量的能力。
鹿英得了食料,分出人吃的那份兒給父親,然後又把粟米和一部分鹽料取走,出了門。
錢三郎難得開口問道:“小英,你上哪兒去?天已經黑了。”
“喂馬。”她應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幾個不良人看著錢三郎,心中也是感慨萬分,自打他看見娥兒的死狀,整個人就像瘋了一樣,因為往日裏娥兒就跟他最親昵,然而最終竟然落得這樣一種悲慘的下場。
錢三郎一直喜歡小孩子,縣裏流著鼻涕的頑皮孩子拿樹枝戳他,娥兒惡作劇把水盆放在門上潑他一身,如此種種,他都不惱怒。
現在看見了鹿英,錢三郎的心大概得到了一點安撫,當他看到世上還有和娥兒這般相像的丫頭活著,興許就能解開心結。
幾個人站定,都不言語。
還是鹿大壯打破了沉寂:“諸位,這,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雖然看到鹿英和這群不良人互相嬉鬧,心中稍稍安生,可是丫頭剛才明明說自己受了傷啊!
大壯想了想,終於鼓足勇氣走上前去,握起關翼的手:“您這手怎麽都是血?”
“您莫擔心,這是救您家姑娘時,稍有血跡濺上去而已……”關翼的臉上露出回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