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臉譜
還記得到達破廟的第一天晚上,老僧容留安雲住上一晚,並且把他的上衣拿去洗了幹淨。
要是普通的洗濯也就罷了,可是老僧為了徹底地清潔,直接用一口大鍋裝滿水,然後將衣服投進去煮了一番。
老僧是丹毒派五品,深知衛生的重要性,為了徹底地消除蠱毒,這麽做也是無可厚非。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有利有弊。
往好處想,他這一煮,去除了安雲衣服上殘存的飴糖,使得不良人的追捕就到寺廟為止;往壞處想,則是他現在的處境——
沒有人皮麵具可以用了。
其實安雲是很抵觸使用這種麵具的,但是現在似乎到了不得不用的地步。
如果沒有麵具,難道要再去殺人嗎?
但是殺誰,為什麽殺,怎麽殺,殺完以後怎麽辦,這是作為一名殺手永遠要考慮的問題。
安雲有時看網文,讀者會評價某個主角“殺伐果斷”,並且把這個詞當作一種正麵的讚揚。
然而,安雲卻覺得,為了某個法寶,為了自己的恩怨,甚至於為了掙一口去殺人,不僅從道德層麵說不過去,從邏輯方麵也說不過去。
殺人者,實乃懷罪之身,不管出於什麽目的,一旦殺了人,自己就已經犯下重罪。
所以作為殺手,第一要隱藏,第二才是殺,而且殺的理由,要麽是有人民基礎,要麽就是被逼無奈。
比如說不殺人,自己就會死。
隻是為了人皮麵具去殺人,實乃沒有必要。
安雲歎了口氣,打消了這一念頭,他看著那麵牆上猶如藝術品一般的麵具:“隻能用這個抵一下了。”
其實麵具有麵具的好處,安雲心想,如果自己戴上王耳或薛寶的麵具,那自己就隻能扮演王耳和薛寶。
但是倘使戴上這些臉譜,自己就不是某個固定的人,麵具後麵可以是任何人。
這也許會在某種情況下化劣勢為優勢。
正在挑選的當兒,但聞閣樓之上一陣腳踏木階之聲連綴傳來:“恩人,衣服拿來了。”
足踏之聲停止,卻見鹿大壯身著一件新衣服,雖然料子還是粗布,但洗得很幹淨,板正,安雲目光下潛,卻見他手中托著一堆髒兮兮的灰布。
安雲道聲謝,接過來一看,卻覺得灰布之上還沾著一層油泥,便問:“怎麽髒兮兮的?”
鹿大壯不好意思地笑笑:“這屋子一直沒住,隻有幹淨的衫子了。就直接把我的脫下來給您,我換了一身兒新的。”
看著手中沾滿汗津汙泥的衣服,安雲也是哭笑不得:“得,這件兒比我現在穿得更合適。”
他褪了原先的上衣,兩排腹肌露出來,二菩提狀態下的人體就已經非常健康了,隻是不知道原主全盛時期是個什麽樣子。
有菩提真好啊,安雲默默感歎道,自己原先也是有腹肌的,視力也好,高三還去考了空軍,要是沒得病,現在自己已經進航空專業了吧。
他眉頭一皺,極力驅散這些想法,然後換上那身略顯肮髒的短褐。
稍微小了點,不過恢複到一菩提狀態的時候,這個大小就剛剛合適。
安雲點點頭:“行,鹿大叔,還得戴麵具。”
鹿大壯上下打量一下安雲,蹙起愁眉:“恩人,不是我抬杠啊,您就是換身衣服,再戴個臉譜,人家就真認不出您了?”
“這大叔你不必擔心,隻要讓人聯想不到是同一個人就行了,不用太細致。”安雲道,“我會設些計謀的。”
“恩人,這事可要千小心萬小心。為了打倒燕大人,我寧可把家底都賠上,要不然不是餓死就是被機關兵殺了。”鹿大壯很決絕地說。
安雲指著牆上的臉譜麵具:“那這些臉譜,您能不能贈我一件?我也知道,這是您的心血……”
“嘖?別跟我見外行不行?我就煩那些把什麽精力、心血和命比的,哪個重要,傻子都知道。”鹿大壯道,“恩人,要不是我還有丫頭,其實,就連我這命也算不了什麽。但是有了鹿英,我這命就也連帶著貴了,水漲船高了!所以我不能死,但是這房子裏的一切,就是一把火燒了我也不惜的!”
“好,佩服。”安雲這話發自真心,“不過我隻挑一副麵具就夠了。”
鹿大壯點點頭,走上前來,用手輕輕拂過光滑的麵具,最終手指停在腦門上有八卦的臉譜上:
“這個薑伯約如何,繼蜀相之誌,討篡漢之賊。”
“薑維雖然文修武備,但是壯誌難遂,寓意不好。”
“那這個純粹的藍臉如何,性格剛猛,富於反抗。”
“選色過於明豔了,而且沒有五官過於顯眼。”
“那就這個二郎真君,劈山救母,趕日擔山。”
“啥?劈山救母的不是他外甥沉香嗎?”
鹿大壯苦哈哈的,哭笑不得:“恩人,這幾個尚且好些,其他的按照您的標準,也都寓意不好,或是顯眼。唯一一個用了肉色勾描的就是這個猴頭了,要不您把毛拔了用?”
安雲取下猴頭仔細端詳:“這個猴頭,可有什麽故事否?”
鹿大壯笑道:“好說,恩人。這個猴頭的戲不是我寫的,乃是從造書派那裏得來的。這猴子乃是天地孕育,萬物長養,混沌既分,自開清濁。能教閻羅稱太歲,敢喚玉帝作老兒。響當當大名兩個字——”
“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