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集訓（中）

  生田繪梨花有些小鬱悶。


  出生在德國的她雖然不算純正的“大小姐”，但也是受過不少文藝熏陶的。從小就對音樂格外的有天賦，樂感遠超常人。更是在07，09兩年擔任過音樂劇的主角。


  十幾歲的孩子自尊心都是非常強的，尤其是在自己喜歡的領域裏獲得成就得到認可的情況下，成就感帶來的自信和自尊會空前的膨脹。


  但是這些東西，都被木村心美的出現打破了。


  第一次上聲樂課的時候，老師為了掌握成員們的基礎素質，讓所有成員發“啊”的音直到氣息完全耗盡停止。這對於生田繪梨花來說簡直太簡單了，從小就從事這方麵專業訓練的她自認絕不可能在這個場合中輸給任何人。


  隨著成員一個個的停止發聲，生田的得意之情溢於言表。但是有一個人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音量不大，音色不高，溫潤卻格外的有韌性，始終糾纏在她自己清亮的嗓音周邊。生田感到自己氣息不多，頓時有點發慌。但是歌唱發聲的時候行氣最忌諱慌張，一旦緊張，橫膈膜肌肉僵硬，就會瞬間失去對氣息的控製。


  生田繪梨花輸了。


  同時也讓她記住了那個叫“工藤光希”的女孩。


  接著，聲樂老師要求每位成員唱一遍甄選時候的歌曲，木村心美依舊唱的是改編了媽媽的《慟哭》。空靈婉轉的音色，配合穩定的唱腔，加上經過秋元老師的點撥，多次練習後不再出現節奏上的瑕疵，心美的這次表現無比的完美，更是震驚了聲樂老師，現場所有士大夫和其他沒聽過的成員。


  同樣被震驚的，還有生田繪梨花。


  作為接受正統派歌唱訓練的她很清楚，那個工藤光希，是和她完全不同等級的怪物。


  歌唱的高境界就是像說話一樣自然地唱歌。那些能夠把歌唱的聽眾心裏的，無不是具備獨特嗓音的同時把自己的聲音和歌曲的契合度通過練習結合起來，輕鬆的“講”給人聽得。


  生田的基本功是有的，成長路線也很正確，聲音清亮。雖然氣息還不夠穩定，發聲時總會浪費掉很多，但她畢竟還在成長，未來可期。


  可是在這條通往未來的路上，那個叫工藤光希的家夥站在了她的前麵，很遠的前麵，遠到自己連她的背影都看不清。


  這讓生田繪梨花無比的沮喪。


  某個渾渾噩噩早晨，生田來到聲樂教室門口，隱約聽到了房間內傳出來的琴聲。詫異的推開門一看，是那個工藤光希，她在用房間內老師用的電子琴彈奏《聖母頌》，旁邊站著西野七瀨。


  鬼使神差的，生田繪梨花走上前去。


  “工藤桑，你也會彈琴麽？”


  “是生田桑啊，會一點點，怎麽了？”


  “正好我也會一點鋼琴，我們一起彈好不好？”


  “誒？這樣好麽？再過一會就要上課了……”


  “拜托了！！”生田繪梨花突然的大聲嚇了心美和西野七瀨一跳。


  “也不是不行……來坐吧”心美讓出了旁邊的位置，她以為生田要和她聯彈。沒想到生田突然轉身去拜托剛進來不久的南鄉唯

  “您能再搬一個電子琴來麽？”


  南鄉當然很樂意，成員具備越多的才能他們就越高興，忙指示兩個士大夫去搬琴。


  你要兩個電子琴……木村心美看著生田僵直的背脊和緊握的拳頭。


  這是要……鬥琴嗎。


  鬥琴這種活動，在心美看來更像是琴師靈魂之間的對話，雖然名義上是“鬥”，但除了技法上的比拚，更多的是通過音樂的語言進行交流。以前在很多場合心美也是見到過那些世界級的大師用這種方法交流心得的。


  但現在這個情況截然不同。


  生田的琴很稚嫩，一聽就知道還是停留在技法層麵，最多流暢的彈下來一首曲子，不出錯，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但是心美聽出了不一樣的東西。


  生田的內心很不平靜，甚至可以說有些狂躁。很普通的練習曲在她的演繹下變得極其的不穩定，原本的曲風和要表達的意蘊被生田內心的表現欲撕扯的支離破碎。心美不明白她為什麽是這種狀態，隻能盡力彈出和音的部分，寄希望於此來把生田混亂的節奏拉回正軌，並且安撫她的情緒。


  然而這樣做並沒起到任何作用。


  生田的自我意識太強大了，她的琴越彈越快，拚命地想要擺脫心美的和聲，似乎在這天地間隻能有她這一種聲音一樣。這雖然對心美無法造成任何影響，依舊能及時變奏準確的插入和音。但她敏銳的感受到了生田，已經不僅僅是最開始那種再宣泄什麽的彈法，而是變得好像有些走火入魔了似的。心美抬起頭，看到了生田眉頭緊鎖，變得有些猙獰的表情，還有幾乎是趴在琴鍵上的體態和像抽搐一樣擺動的手指。


  木村心美惱了。


  她停下和音，兩隻手使勁的拍在鍵盤上。


  頓時，房間裏響徹著巨大的噪音。


  這既把早已到齊並好奇圍觀的成員們嚇了一跳，同時也逼停了生田的彈奏。隻見她抬起頭，猙獰的表情下透露一絲茫然。


  木村心美憤怒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對南鄉唯說道


  “南鄉桑，鋼琴在哪裏？”


  南鄉看了看已經站在旁邊許久的聲樂老師，聲樂老師對她點了點頭。她也看出了生田的不對勁，比起那些鋼琴能力才剛剛入門的成員和完全外行士大夫，聽到美妙的琴音隻能表達神奇和驚歎之外，她更感受到了生田琴中的不和諧。


  “鋼琴在另外一個房間，你們跟我來。”南鄉得到老師的首肯，轉頭帶路出去了。


  事已至此，成員們和老師也無心上課，三十幾人一股腦的湧到了鋼琴教室。


  木村心美拉著生田繪梨花得手，幾乎是用拽的方式把她拉到鋼琴前。感受著對方還在微微發抖的手，心美歎了口氣


  “生田桑，如果你一定要比這個，我就讓你見識一下。”說完，她坐到了鋼琴前。


  聽起來像挑釁的話，成員幾乎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在場的所有人，也許隻有老師和生田會懂吧。


  《野蜂飛舞》，一首世界有名的曲子。因為它的出現，使得全世界所有音樂愛好者有了技法比拚的絕好素材。它的特點隻有一個，那就是快。


  木村心美現在彈得就是這首曲子。而且是比原版快了將近一倍的速度。


  如果是正常情況下的心美是無法做到的。這首曲子對於她的難點不在於速度，而在於力度。她才隻有11歲，手臂和手指的力量很有限，即使精力高度集中，身體控製能力全開，不浪費任何一點點的力量，在完美展現樂曲意境而不淩亂的前提下，能做到比原版的彈速快接近一倍，也已經是極限了。


  一曲彈畢，心美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全場寂靜。


  顧不上托起所有人驚掉的下巴，木村心美揮了揮顫抖的雙手，剛剛快要超越身體極限的演奏已經讓她的手臂發出了哀鳴。


  “還要繼續麽？”心美重新站在生田繪梨花麵前。她透過琴音聽出了生田的心結，如果不徹底處理好，積壓在心底的話，就會把自負變成了自卑，對專業產生抵觸和厭惡，那樣就不太妙了。所以，現在讓她把情緒宣泄出來是最好的選擇。


  生田扁了扁嘴，紅著眼睛，轉頭跑了出去。


  “南鄉桑，請允許我和生田請半天的假，拜托了！”心美一邊追出去一邊喊道


  一直追到樓層另一邊的樓梯口，心美才追上生田繪梨花。


  她靜靜地看著生田抱著雙膝，蹲在角落無聲的哭泣著，並沒有走過去。


  直到生田哭的差不多了，她才走上前去，遞上早已備好的紙巾。


  “你是很熱愛音樂的吧？”


  “哞……”看著生田有再次要哭的架勢，心美頓時慌了起來，趕緊環過她的肩膀，輕輕拍生田著後背。


  好在生田這次並沒有嚎哭，而是漸漸平靜了下來。


  “音樂不是用來證明自己的工具。答應我，以後不要再像今天這樣背叛她了好麽？”心美輕柔的說道。


  “嗯！對不起……”生田好像在給心美道歉，又好像在給心中的音樂道歉，


  “我跟南鄉桑請了半天假，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你的手……”心美指著生田還在發抖的雙手，剛才的彈奏給生田的手臂也造成了不小的負擔。


  “沒關係，咱們回去唱歌吧。唱歌又不用手，落下課程不好……”生田很執著

  “工藤桑，你真的很厲害，以後可以抽時間教教我麽？”在擊碎了那點可憐的自負後，生田本質上還是個勤奮好學的好孩子的。


  “好啊，我沒有問題哦”


  “那就這樣說定了，你教我一次，我請你吃一次烤肉！”


  “誒……別的行不行？”倒不是心美挑食，隻是她想營養均衡一點。


  “不行，別的體現不出我的誠意！”


  ……


  後麵的聲樂課上，老師有意識的經常把心美和生田編到一組。沒辦法，在專業老師的眼中這群姑娘裏還算上道的也就是木村心美，生田繪梨花，還有一個叫川村真洋的女孩了。隻是川村的唱腔偏向現代，生田和心美則是偏向古典。


  而且老師發現，就音色來說，生田和心美的和聲總會產生一些微妙的化學反應。生田的音色明媚清亮，辨識度高；心美的音色空靈婉轉，有敘述性，兩個人又是都是有專業基礎的，不會存在和其它人合唱的時候把別人的聲音“吞掉”的情況。


  “南向桑，她倆的組合我很看好，未來的歌曲隻要她倆都在，質量就會有所保證”老師一邊監督成員們練唱，一邊和南鄉唯竊竊私語。


  南鄉沒有說話，隻是專心的把這些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