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刺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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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璜小倌日常遊走於風月場中,年紀雖小, 卻極擅察言觀色, 發現提到男客時對方興致缺缺, 說起怎麽伺候女客,他雖一臉鄙夷, 實則聽得十分專注, 心下便有了計較,越發要顯擺自己的本事。


  尉遲越雖那少年說得天花亂墜,十分獵奇, 隻當聽誌怪傳奇一般,但心下仍是不以為然。


  那些尋歡作樂的女子自不是正經人,玉璜小倌這些手段也就是對這些寡廉鮮恥的女子有效用,如太子妃這般端莊守禮的婦人自是毫無用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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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從未聽說曹刺史通曉天竺文,且據他所知,曹彬為了巴結薛鶴年,投其所好,崇信的是黃老之學。


  尉遲越的目光微微一動,隨即垂下眼簾。


  尉遲越趁著曹彬猶疑的時候已經將他書房中的陳設與物品盡收眼底,隻見他案頭擺了一部佛經,書帙已經有些舊了,顯然是不時拿出來閱覽的緣故,書帙上繡的還是天竺文字。


  管事將邱四勸說他的話照樣說了一遍,曹彬思索片刻,點點頭:“留著吧。”


  尉遲越心中冷笑,這個腦滿腸肥的曹刺史在他眼裏已經是個死人了。


  曹刺史掃了幾人一眼,目光在尉遲越的臉上多停留了片刻,微微蹙眉:“這個年紀大了點吧。”


  曹彬去年元旦大朝會上遠遠見過太子一眼,不過此時尉遲越穿得花枝招展,如玉璜一般敷粉描眉塗朱,連他耶娘都未必能認出來。


  幾個少年郎跟著管事魚貫而入。


  想來是曹彬懶得挪地方,又不將他們這些人放在眼裏,這才掉以輕心。


  尉遲越與賈八對視了一眼,曹彬竟然在書房見他們,真是意外之喜,內外兩個書房是一定要查探的地方,正可趁此機會先進去瞧瞧。


  到了門口,便有仆役道:“使君在書齋,將人帶進去吧。”


  管事將他們帶到一處院落,又比他們經過的房舍更加高闊宏麗些,顯是曹彬所住之處。


  尉遲越和賈八一路上留著心,將曹府後院的格局暗暗記在心裏。


  曹彬以權謀私,聚斂無度,這刺史府亦是洞戶連房,侈麗非常。


  說罷在前邊領路,帶著他們沿著回廊繞來繞去。


  尉遲越結結實實體驗了一回民生疾苦,好容易捱到入夜,晝間那管事總算來了:“我這就帶你們去拜見使君,千萬仔細著些,別衝撞了使君。”


  曹府的下人帶他們去後頭沐浴洗漱,換上新衣,不一會兒又有管事來教他們拜見刺史的禮儀。


  管事將邱四和落選的幾人打發走,便命仆役將四人帶到後花園的一個偏院裏,裏頭已經住了十來個少年,個個貌若好女,顯然與他們一樣,是曹彬從各處搜羅來預備獻給太子的。


  說著便點了四個人,尉遲越、賈八和玉璜小倌皆在其中,另外還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那管事總算點點頭:“行吧,我就當幫你個忙,暫且把人留下,等使君過目。”


  邱四見他態度鬆動,趕緊又悄悄地塞了枚銀餅子過去。


  經他這麽一說,管事遲疑起來,雖說年歲大些,可相貌著實出眾,沒準慣吃甜食的太子殿下為他破例吃口鹹的呢?


  “這個放在裏頭叫他自個兒挑,總不至於跌了使君府的臉麵不是?而且咱們這位玉玨小……咳咳,琴棋書畫可是樣樣精通,隻一個不會說話,那也不是壞事,耳根子還清淨不是?”


  邱四看了眼他的腦袋,心道你再說兩句,腦袋自有人替你摘了,忙搶上前去陪笑道:“太子殿下的口味誰也不曉得,甜的鹹的不都是猜的麽?


  管事哼了一聲:“少誆我,這要能是十六,我把腦袋摘下給你。曹使君吩咐下來要找的是半大孩子,瞅瞅你尋摸的這些,要不就是歪瓜裂棗,就這一個還算看得過眼,又那麽老……”


  邱四覷了一眼尉遲越的臉色,忙道:“老兄說笑呐,真是十六,隻不過生得老成些罷了。”


  管事冷笑了一聲:“十六?我看少說也有二十二三了吧。”


  邱四道:“剛過十六呐。”


  管事一聽他是啞巴,便有些不喜,皺著眉道:“年歲幾何?”


  邱四躬身道:“好叫老兄知曉,他是個啞巴,名叫劉玉玨。”


  那管事收了銀餅,臉色稍霽,朝他身後張望一眼,目光落在尉遲越臉上,麵露喜色,隨即又蹙起眉頭,指著他道:“你,叫什麽名字?”


  邱四忙從袖中掏出個銀餅子塞過去,滿臉堆笑地賠不是:“多虧老兄擔待。”


  不一會兒那人折返回來,又將他們帶到二門過廳東邊的挾屋裏,曹家的管事已經在那兒候著,遠遠的見了邱四便道:“你這老小子,拖到今日才來,帶累我吃使君的排揎。”


  一邊說一邊將他們放進門,將他們帶到門房中,自去通稟。


  閽人猥瑣地笑起來:“又扣下什麽好貨了。”


  邱老四扔了半吊銅錢過去:“腿軟,起不來了。”


  曹府的閽人顯然與邱四很熟,笑著招呼:“邱老四,今日怎的就你一個,老六呢?”


  眾人重新上了車,驢車一路穿街過巷,總算到了刺史府後門外。


  兵士一聽曹使君三個字,便即揮揮手:“走吧。”


  邱四道:“我邱老四做這行多久了,還有什麽信不過的?趕緊的,別誤了曹使君正事。”


  那兵士被他這麽一瞧,莫名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咽了口唾沫。


  尉遲越兩道目光凝成利刃,仿佛要將人盯出兩個窟窿。


  看到尉遲越,那人有些狐疑,問邱四:“邱老四,這個是十六?我看著像二十。”


  邱四吆喝他們下車,守門的兵士對著過所驗明身份。


  好在這時候驢車吱嘎一聲停了下來,玉璜翹著蘭花指挑開車帷一看,他們已行至城門外。


  太子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玉璜卻會錯了意:“你別不信,這世上稀罕事多著呢,自己做不到未必別人就做不到,奴……奴家偶爾也可以的。”


  尉遲越不由蹙眉,兩刻來鍾便算格外耐久麽,那他算什麽?

  “這還罷了,最慘是那等武夫,粗蠻不知疼人,還身強力壯格外耐久,動輒兩刻來鍾……嘖,”玉璜搖搖頭,歎了口氣,“那可遭了大罪啦!”


  太子心裏咯噔一下。


  玉璜接著道:“不曾快活過還算好的,遇上夫君粗蠻的,那事簡直堪比受刑,真真可憐。”


  那她上輩子豈非也是“虛生浪死”?

  尉遲越聽到此處,回想上輩子與太子妃行那周公之禮的情形,雖然每回都是黑燈瞎火,他也看不清沈宜秋臉上的神情,但她的反應與玉璜描繪的“快活”似乎相去甚遠。


  玉璜不以為然,捋了捋鬢發,捏著嗓子學那女客的腔調:“‘玉璜卿卿,姊姊嫁作人婦二十年,今日見了你,才算知道什麽叫做快活,若非見了你,這輩子豈不是虛生浪死?’”


  尉遲越冷哼了一聲。


  “奴家有個客人,三十五歲死了郎君,第一回光顧奴家,事後抱著奴家哭了整整一個時辰,你道那姊姊說什麽?”


  他歎了口氣;“其實這些高門大戶的夫人娘子,說起來也是可憐,夫婿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哪裏知道疼人呢。


  誰知玉璜卻似能看透他的心思:“奴家接的客人,十有**非富即貴,都是體麵人, 說出名姓來絕對無人敢信,當然奴家這一行最要緊是口風緊,不然都不知怎麽死的。”


  思及此,他頓覺意興闌珊, 便想讓他住口,隻可惜他有過耳不忘之能, 那些千奇百怪的手段聽過一遍便已記在了心裏, 想倒也倒不出去了。


  尉遲越捏了捏眉心, 隻覺自己叫這小倌荼毒了,周公之禮乃是人倫大事, 一味貪圖歡愉快活, 那豈不是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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