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湯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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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宜秋答應替太子縫條褌褲, 卻沒說定什麽時候交差,拖了三五日, 方才叫宮人開庫取了十幾端各色素白料子出來,開始選料子。


  素娥趁著沒有旁人在,勸道:“娘子又要習武,又要管內務,這些活計交給奴婢們做便是, 做完了娘子繡個鬆枝竹葉之類的, 意思到了也就行了。”


  沈宜秋搖搖頭,謝絕了她的好意。她既許諾太子親力親為,便沒有叫旁人代勞的道理——有些聰明, 她便是重活十世恐怕也學不來。


  正想著怎麽找個借口上岸,忽覺整個人往後一傾失去了平衡。


  沈宜秋隻瞥見一眼便趕緊挪開了視線,恍然意識到自己此刻衣不蔽體,趕緊以手臂環住雙肩。


  聲音一頓,隻聽嘩嘩的水聲響起,他已經進到了池中,頎長勻稱的身軀在澄澈的泉水與霧氣中若隱若現:“過來,孤教你怎麽泡。”


  耳邊傳來男人不滿的聲音:“哪有人穿著衣裳泡熱湯的。”


  話音未落,沈宜秋隻覺前襟一空,回過神來,衣帶已經隨水流飄遠。


  男人俯下.身,貼著她耳邊道:“上回太子妃伺候孤沐浴,這回輪到孤投桃報李。”


  她忽然一陣心慌意亂。


  黑沉沉的眼睛裏神色莫辨,仿佛有風暴在其中醞釀。


  沈宜秋一個激靈清醒過來,轉過頭一看,朦朧水霧中,正對上尉遲越的雙眼。


  就在這時,素娥的雙手又移到她的肩頭,卻並未在那裏稍作停留,竟順勢往前滑去。


  她直覺哪裏不對,但此時半夢半醒,昏昏沉沉,心思略微一轉便卡住不動了。


  沈宜秋喃喃道:“別停……方才那樣怪舒服的……”她有些納悶,素娥日日在承恩殿陪著她,這一手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她竟一無所知。


  背上的手一頓。


  椎一節一節地推頂,沈宜秋隻覺一股酸麻順著脊椎竄至頭頂,不覺含糊地低吟了一聲。


  在她肩頭捏了一會兒,她又曲起手指,用指節順著她的脊


  半夢半醒之間,她隻覺素娥手上的力道忽然變重了,微微有些酸痛,但似乎比方才更舒服。


  素娥頗擅此道,不輕不重地捏著她的肩膀和脖頸,沈宜秋不一會兒便覺通體舒泰,被熱氣熏蒸著,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沈宜秋點點頭,便即坐在石階上,背對著她,將雙肩露出水麵。


  素娥道:“娘子乏麽?奴婢替你揉揉肩。”


  湯池分了上下兩層,池底與池壁皆甃以文石,中間以瑟瑟與沉檀鏤作山形,不必再焚香,一室香霧彌漫。


  熱湯漫過她的足踝,浸沒她的小腿,再沒過她的腰際,直至脖頸,她將整個人浸在池中,舒服地輕輕歎了一聲。


  沈宜秋拎著衣擺,赤著雙足,由北麵石階踏入池中。


  素娥替她解下外衣裙裳,隻留一件素羅中衣。


  她沐浴時不喜歡有許多人伺候,便即屏退了宮人,隻留下素娥和湘娥伺候。


  沈宜秋累得一個指頭都不想動彈,但是一身風塵,不洗濯幹淨,無論如何也不能成眠。


  少陽院中有太子夫婦專用的少陽湯,湯池呈四瓣海棠形,長十五尺,寬五尺餘,上建五間七架湯屋,熱泉自水下青玉獸口源源不斷地湧入池中,一殿水汽氤氳。


  沈宜秋也不與他客套,從善如流地去了湯池。


  尉遲越見她已累得搖搖欲墜,便道:“不必等孤,你先去沐浴吧。”


  沈宜秋累了一天,此時沒什麽胃口,揀清淡的肴饌用了幾樣,便擱下了筷箸。


  兩人稍事休整,尉遲越便即命人傳膳。


  華清宮雖是離宮,但經過幾次擴建與休憩,屋宇之侈麗遠勝東宮,這少陽殿便是雕梁畫棟,屏帷床席皆是珍品。


  沈宜秋哪裏還有力氣奔走,聽了這話求之不得,便即隨太子進入殿中。


  尉遲越知道她疲累不堪,便道:“今日已經晚了,先回殿中用膳歇息,明日再去向阿耶請安不遲。”


  沈宜秋坐著馬車顛簸了一整日,由宮人攙扶著下了車,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若非她近來日日習武,恐怕渾身的骨頭都已散架了。


  車駕從正南的朝陽門入,往北行,又過一道宮門,便是太子的寢宮少陽院。


  一大早出發,到得驪山北麓時天色已經擦黑。


  驪山距長安城六十多裏,便是快馬加鞭也要半日,太子與太子妃出行,車駕扈從一大隊人馬,行程自然快不了。


  沈宜秋知道宋六娘最怵郭賢妃,更怕賢妃有皇帝撐腰,大節下的找兩位良娣晦氣,問過兩人的意思,索性讓他們除夕前再過去。


  翌日一早,車駕扈從齊備,太子與太子妃便即向驪山進發。


  尉遲越忍耐了半晌,終於還是忍不住翻身下床,去後殿中換下寶貝褌褲,又冷靜了大半個時辰,這才回帳中睡下。


  這一變不打緊,那褌褲緊窄,本就十分勉強,此時更是無處安放。


  尉遲越照例將人攬入懷中,他這幾日奔波於華清宮與長安之間,已有兩夜未能回承恩殿歇宿,此時美人在懷,低幃昵枕、耳鬢廝磨之際,某處不出意外起了變化。


  當下兩人解了羅衣上床。


  沈宜秋微微眯了眯眼,一笑,露出淺淺的笑窩:“那妾就放心了。”


  尉遲越走路的姿勢有些古怪,但還是強顏歡笑:“很好,正合身。”


  沈宜秋正靠在床上看新科進士的詩文集,聽到腳步聲放下書卷,坐起身,故意問道:“褌褲還合身麽?”


  盡管對某一處來說,穿著這條褲子便如上刑,但尉遲越還是舍不得脫下,披上寢衣走到寢殿中。


  尉遲越一顆心像泡在黑醋中,又酸又澀,可捧到他麵前的心意他不珍惜,如今隻能強求,還有什麽話說?

  還有這料子,分明與上輩子一樣,也是冬季常用的西域白疊布,可就是沒有上輩子那些衣物柔軟,也不知究竟差在哪裏。


  兩世之所以有那麽大的差別,自然不是因為手藝。


  上輩子沈宜秋做的褌褲舒適熨帖,既不過於鬆垮,又不太過緊繃,仿佛第二層肌膚。


  將自己裏裏外外洗得纖塵不染,他迫不及待地穿上褲子,係上帶子,試著走了兩步,卻覺胯與襠處有股子說不出的別扭勁,他低頭研究了一下,原來是胯窄襠短褲腿肥,因而襠部勒得難受,兩條褲腿卻生風。


  他按捺不住欣喜,便即捧著褲子去後殿沐浴。


  出發前往華清宮的前一夜,尉遲越回到承恩殿,總算收到了他那來之不易的褌褲。


  東宮也有一大批人要隨行,沈宜秋這太子妃當然不能閑著,一忙起來,那條褌褲便暫時擱置了。


  圍獵日期定在臘月廿五,廿三卻是郭賢妃生辰,皇帝要為寵妃設宴慶賀生辰,太子是賢妃所出,說什麽也不能缺席,便將離京的日子定在廿二日。


  尉遲越不久前為了避暑行宮和采訪美人的事犯顏直諫,便不好在這些小事上違拗他,隻得抽出空來安排圍獵與元旦大朝的事宜,又要忙朝政,又要在長安與驪山之間奔波,忙得廢寢忘食。


  皇帝年紀越大越任性,輕飄飄的一句話,幾百上千人便要跟著他折騰。


  誰知褌褲沒等來,卻先等來華清宮的旨意,今冬的圍獵改到驪山,命太子、諸皇子並群臣前去伴駕,元旦的大朝會一並改到離宮宮城外東北角的觀風樓前。


  尉遲越自太子妃應承下來便隱隱期盼著,可遲遲也不見那條珍貴的褌褲送來,他又不好意思去催問,隻能眼巴巴地等著。


  裁完布片, 她也不急著縫,扔在榻邊篋笥中,想起來便拿出來刺兩針,這樣有一搭沒一搭地縫了十來日,一條褲腿才堪堪縫完。


  不過這回裁製的時候, 她故意將褲管裁得肥大些, 又將褲襠裁得緊小些, 雖然隻是差了分毫, 穿在身上襠短腿肥, 想必不會太舒服,太子穿過一回就能領教她的手藝,定然不想再穿第二回。


  她上輩子不知替尉遲越縫了多少條褌褲,壓根不用量尺寸畫線,閉著眼睛也能裁出來。


  因是冬季,她挑了一段今歲西域進貢的白疊布,鋪在案上,開始裁剪。


  沈宜秋不覺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已經栽入太子懷中,她不由自主想掙開他。


  “別動,”男人在她耳邊道,“孤又不能做什麽,隻是幫你捏捏腿,免得明日起來疼。”


  沈宜秋上岸的時候渾身上下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她也不喚宮人來伺候,草草地擦了擦身體,披上寢衣,回到寢堂中,一頭栽倒在床上不省人事。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Ldg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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