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你不是多事的人
車子拐出小區大樓,在轉彎的地方等紅燈。
南景深瞥進小區門口停著一輛黑色的轎車,駕駛座的車窗降下,一隻夾煙的手露在外麵,星火隨風或明或滅,卻沒見那人抽上一口。
“那不是新郎官麽?”
傅逸白衝後視鏡裏整理發型的時候,目光多瞥了一眼,偏巧就看清了那輛車的車牌,他自問了一句,然後看向一旁的南景深,似乎是想要從他哪裏得到一個肯定的眼神。
但他也不是那麽有耐心的人,在前方路口打個彎回來,停在馬路旁邊的黃線外,推門就下車了。
南景深那句“別管閑事”還沒能出口,也沒機會說出來了,無奈的歎一聲氣,跟著下車去了。
車裏的人的確是賀堇年。
他身上還穿著在婚禮現場的西裝,隻不過襯衫的扣子崩開了兩顆,顯得有些頹廢,指尖的香煙將他的手指襯得修長,坐身在座椅裏,周身都散發著一種寂寥冷沉的氣息。
“還真是你啊,我沒看走眼。”
傅逸白單手撐在車頂,敞開的西裝往下傾斜,擋住了路邊唯一的路燈光源。
以至於賀堇年抬頭看他時,那雙眼裏的幽沉浸著冷意,像是在幽深的古井裏浸泡過許久,一眼就能望進人的骨子裏去。
竟把傅逸白給看得心頭猛地一怵,扒著車頂的手險些沒收住,怔了一秒後又給穩住了。
“幹嘛,你這麽瞪著我幹嘛,我欺負你了?”
賀堇年把煙拿到唇口,這隻香煙點燃之後,這才吸了第一口,他正臉側向前方,盯著前方的路障指示,聲音清冷無波,“別找事。”
傅逸白嗬一聲就笑了,“說實話,作為兄弟,我過來是想安慰你兩句的,反而被你這麽對待,你當我閑呢?”
“閑就給自己找點事做。”
賀堇年仍是那樣一口毫不在乎的口吻,夾帶著些微嘲弄。
傅逸白登時就怒了,“我可真是好心被當做……”
“驢肝肺”三個字還沒能說出口,肩膀上驀的搭了一隻手,使了微力按了按。
傅逸白回頭,恰好對上南景深一雙沉暗的黑眸,“沒煙了,去幫我買一包。”
傅逸白剛被賀堇年懟了,這會兒心情正是不好,口氣很衝的回了句:“你自己不能去買啊?”
南景深默了默,指尖夾著香煙,黑眸微微一凝,瞧著他不說話,卻有一種很幽深的力道。
傅逸白努努嘴,最後嗆了一句,“真不知道上輩子欠了誰的,這輩子遇到你們這群人了!”
他腳步淩厲的走開了,朝不遠處那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走去。
南景深從車頭繞到副駕駛,從敞開的窗戶望進去,看見車鎖是提上來的,他沒打招呼,扣開門把,開門坐了進去。
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一句話,車廂裏煙草味很淡,彼此手上夾著的煙自覺的伸到窗外去,要抽的時候再含在嘴上。
約莫過了兩分鍾,賀堇年那隻煙燃到了盡頭,就像是通知他某種訊號似的,低聲道:“給支煙。”
南景深也不吝嗇,直接把煙盒給了他,再然後,耳邊聽見打火機擦燃的清脆響聲,南景深吸了一口煙,純白的煙線緩緩從唇齒間溢出,朦朧在他眉目清冷的臉廓前。
“你父母那裏,打算怎麽交代?”
賀堇年將打火機拋進中控台裏,後座往後調低了些,索性把車頂打開了,仰頭望著暗沉得見不到一點星光的夜空。
“你怎麽不先問問我,凱茵那兒,我打算怎麽交代。”
南景深側睨他一口,西裝左側口袋上還別著新郎二字,此時看來,有那麽一些諷刺。
“為什麽去接近南渭陽?”
賀堇年笑了一聲,“你別以為我是在幫你搜集南渭陽那些貪汙腐敗的證據。”
他不是不知道南景深坐進車裏來,是存了愧疚心理的。
南景深也的確是那麽想的,他指尖彈下一截煙灰,唇角微勾,“咱兩嘴仗沒少打,也不是那麽扭捏的人,你說不是,那就不是吧。”
他當真就打住在這兒了,沒有再繼續往下問。
賀堇年也隨之沉默了下來,似乎是越沉默,心越亂,南景深來之前,他已經在這裏坐了許久,車開到了小區門口,還差一段距離,他就不敢再往裏開了。
宋凱茵的脾氣烈性,他比誰都清楚。
這種時候,找她解釋,不如給她時間和空間先冷靜下來,即便——他自己是冷靜不了的。
沉默半響,他用力吸一口煙,開口時,聲線已經沙啞得有些粗糲,“你老婆有沒有跟你說……凱茵現在情況如何?”
“沒說。”
南景深和意意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一個沒說,一個沒問,她隻管陪好自己的朋友,至於說了什麽安慰的話,隻要她不主動開口,南景深是不會去問的。
賀堇年自嘲的笑笑,“怎麽可能好得了,她現在心裏肯定是恨死我了。”
南景深沒搭腔,從常理來說,宋凱茵的確是受委屈的一方,差點嫁給自己的仇人,這種心情,不是旁人能理解得了的。
“除了宋氏的事,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賀堇年驀的坐直身子,黑眸陰鷙的盯視了一眼,“什麽意思?”
南景深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遞到賀堇年手上,在他問之前,已經說了出來,“意意在宋凱茵手機裏看見的,是別人發過來的信息,意意拍了一張。”
賀堇年將手機的亮光調到最大,腦子裏正顯出一個人的模樣時,手機忽然被人搶走。
傅逸白恰好在這個點走過來,他雙眸發直,盯著照片裏相擁的那對男女,眼眶隱隱發紅,“哪來的?”
他厲色詢問的視線,看向賀堇年,又再看了一眼南景深,雖然問了一句,但顯然也是猜出了照片裏的女人是誰,當即氣得手抖,沒聽任何人的回話,已然沉著臉走開。
南景深看了一眼傅逸白坐進邁巴赫的身影,視線淡漠的收回,告誡一般的道:“感情的事情,多注意些,該避嫌的要避開。”
他推開車門,前腳剛下車,就聽賀堇年問了一句,“老四,你不是多事的人。”
南景深頓了頓,走出車子,頎長的身子站立在車門外,垂下的眸瞳內,瞧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