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月信來過了嗎?
京都有一處叫山石竹林的茶樓,開在城南一堆天然而成的山石之中,茶桌錯落,被高高拔起的石屏隔開,竹子翠綠,小叢小叢地長在石屏之間,遠看過去像極了哪個高人布的陣。
懷玉帶著青絲坐在這裏,一直留神聽著周圍的動靜。
她今日本是不用來的,讓青絲帶玉佩來給了柳雲烈就是。但柳雲烈傳話說要她親自來送,正好江玄瑾去與齊翰對峙了,懷玉想了想,還是如他所願地過來。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兩炷香之後,柳雲烈姍姍來遲,懷玉一看他就挺直了背脊,下意識地用餘光瞥了一眼左手邊的石屏。
就梧他們都在那後頭。
這地方有一個好處,就是竹子一直會發出“沙沙”的響動,能將旁邊人的呼吸掩蓋住,武功再高的人也無法察覺到埋伏。
柳雲烈顯然就沒有察覺到,隻身進來,瞧見她就似笑非笑地行了一禮:“見過殿下。”
懷玉麵無表情地問:“大人這是什麽意思?”
光天化日之下喊她殿下?
柳雲烈笑道:“您帶著青絲呢,微臣看著實在熟悉,一時沒忍住。”
青絲皺眉看著他。
“說來也是奇怪。”柳雲烈拂了衣擺在她對麵坐下,伸手給自己倒茶,“君上都沒覺得奇怪麽?青絲向來隻聽丹陽長公主一個人的話,如今卻改認了你做主人。”
看她一眼,懷玉道:“青絲是他給我的人。”
她沒有主動要,是江玄瑾主動給的,他又怎麽會覺得奇怪?
柳雲烈唏噓:“殿下果然手段了得,連紫陽君都能被你玩弄於鼓掌。”
這人眼裏滿是嘲諷,臉上偏生還帶著笑,看著真是讓人不順眼得很,懷玉冷聲道:“大人的東西不要了?”
“不急。”柳雲烈道,“在拿東西之前,我還有話想問問殿下。”
“——你是如何說服紫陽君對厲奉行下手的?”
桌上燃著一盤卷香,醇厚的香氣被風一吹,盈滿他們這一處茶座。
懷玉垂眼看著那香,慢條斯理地端茶喝了一口:“大人這是審案來了?”
“下官昨晚想了一整夜也沒想明白。”柳雲烈搖頭,“區區一個女子,到底何以操控紫陽君如此?”
“我沒有操控他。”懷玉道,“厲奉行自己袒護孟恒遠在前,被查出貪汙在後。”
“可在之前君上的眼裏,厲奉行是個好官。”柳雲烈篤定地道,“你一定是做了什麽,君上才會對他改變看法,甚至上奏於帝、呈他罪狀。”
捏著絹扇輕輕扇著,懷玉道:“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微微有些不悅,柳雲烈道:“殿下這話,說了同沒說一樣。”
“大人現在來問這些是幹什麽呢?”懷玉道,“我說了,我的目的隻是還自己一個清白,等司馬旭一案結了,我便再不會利用紫陽君做任何事。”
柳雲烈眯眼:“你也承認你是利用紫陽君?”
“這有什麽不能承認的?”懷玉輕笑,“我一開始接近他,還想過殺了他呢。”
柳雲烈怔了怔,像是被她這狂妄的想法驚了一下,而後神色複雜地道:“真不愧是丹陽長公主,玄瑾那般真心待你,你也忍心?”
挑了挑眉,懷玉問:“你有資格這樣說我嗎?難道你沒有利用過他?”
“我何時利用了他?”
這倒是不承認了?懷玉輕嗤:“司馬旭一案,若不是你借他之手定案,罪名何以落到我頭上?柳大人,想殺我很久了吧?齊翰對司馬旭下了手,你借著機會就把黑鍋往我頭上扣,眼下齊翰被君上抓住,你倒是逍遙無事,手段也不弱啊。”
柳雲烈皺眉道:“司馬旭一案,我也是被齊翰蒙蔽的,他殺的人,反過來告你,我也沒有想到。”
騙鬼呢?這分明就是一個栽贓一個嫁禍,同流合汙沆瀣一氣,好意思跟她擱這兒裝無辜?
李懷玉很厭惡這種偽君子,明眼人麵前都要說暗話,一點也不爽快。
“之前跟人打聽白四小姐,聽說了陸景行添嫁妝的事情。”柳雲烈道,“當時我還沒有想明白,陸大掌櫃是發了什麽善心。在得知白四小姐是殿下借屍還魂的之後,我倒是有些感動。”
這假惺惺的表情看得人想吐,懷玉皺眉:“你一個大男人,說話能不能別這麽惡心?看不慣我和陸景行直接說不好嗎?還感動呢,假不假?”
“是真的感動。”柳雲烈道,“他從五年前就一直跟在殿下身邊,連個名分都不求,卻還一直幫您做事。京都的文人說您二人早已私定終身,但您重活之後,竟沒有與他雙宿雙飛,而是嫁給了紫陽君。”
“殿下,您的心可真狠呐,為了報仇,不惜舍棄自己的愛人,嫁給殺了自己的仇人。”
桌上的香燃得差不多了,懷玉輕輕鬆了口氣,再也沒了陪他瞎扯的耐心,直接拿出一個錦盒放在他麵前:“你要的東西。”
看見它,柳雲烈倒也不是很激動,隻接過來打開看了看,食指輕輕敲著盒麵道:“我如何才能知道這東西是真是假?”
“有一個辦法。”懷玉皮笑肉不笑,“大人可以試試。”
“什麽?”
手指一鬆,小巧的茶杯落在地上“啪”地一聲響,李懷玉餘光瞥見石屏之後躍出來的就梧等人,輕輕地回答他:
“死一次就知道了。”
柳雲烈一驚,起身就躲開就梧劈下來的長刀,“鏘”地一聲響,他方才坐著的石凳被砍出了一個深深的豁口。
“殺人滅口?”他看著麵前出來的那十個人,怔愣之後倒是大笑起來,“長公主,好個長公主,換了一副麵貌回來,這些人都還在你身邊幫著你,隻有紫陽君是個傻子,隻有他不知道你是誰!”
“你想告訴他嗎?”懷玉坐著沒動,淡聲道,“沒機會了。”
出了兩招,柳雲烈驚奇地發現自己的手腳似乎都沒什麽力氣,軟綿綿的。
“你幹什麽了?”
看著桌上那燃盡的香灰,懷玉嫌棄地道:“要不是為了讓你中這軟筋香,你以為我為什麽會同你說這麽多廢話?”
竟還有軟筋香?柳雲烈躲閃之間,倒是笑了出來:“殿下的約,果然不能輕易就赴。”
“不過還好,在下也是有備而來。”
眼看著就梧的長刀要到他的咽喉了,茶座外突然衝進來一大堆衙差,氣勢洶洶地湧上來將整個地方都圍住。
就梧等人反應極快,不管不顧地就想先取柳雲烈首級。
電光火石之間,旁邊突然飛來一枚石子,將他的刀鋒狠狠打偏了去。
還有埋伏?就梧臉色一沉,反手將刀重新橫上他的脖子,戒備地看著四周。
柳雲烈笑道:“束手就擒吧,我帶來的人多得足以將你們都捆回衙門。這回依舊是我贏了,長公主。”
李懷玉被青絲等人護著,看著四周的衙差,似乎一點也不著急,起身朝柳雲烈走過去,隨手拿過旁邊清弦握著的匕首,到他身邊衝他笑了笑。
“你贏了?”
“你也太看輕我丹陽了。”
話落,匕首出,直接捅進了他腰腹,皮肉被割裂的聲音有些滲人,但她眼睛都沒眨。
“呃。”悶哼一聲,柳雲烈睜大了眼,“你……你要與我同歸於盡?”
這裏這麽多衙差她也敢動手?瘋了嗎?
“同歸於盡?”懷玉咯咯地笑起來,“你真看得起自己。害我在前,入密室在後,你一個人帶著滿肚子的秘密去死就好了,我還要好好活呢。”
腰腹間疼得厲害,柳雲烈一動也不敢動,咬牙道:“你真是心狠手辣!”
“心不狠,站不穩。手不辣,誰還怕?”痞裏痞氣地念叨兩句,懷玉鬆開匕首,朝著背後的人道,“動手吧。”
就梧點頭,吹了一聲口哨,尖銳響亮的哨音一落,那些衙差的後頭便湧出了一大群蒙麵人。
“還感動嗎?”李懷玉伸手拍了拍柳雲烈的肩膀,“這都是陸大掌櫃幫的忙。”
柳雲烈臉色很難看,他急急地往左邊石屏的方向瞧著,像是那頭還有救兵。
懷玉眯眼,揮手就讓青絲過去看,青絲翻過石屏,很快又回來,搖了搖頭。
沒別的人了。
衙差一個個倒地,柳雲烈臉色也漸漸蒼白,他好像很不甘心,張口想說什麽,又被疼得止了話。
“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吧。”懷玉笑嘻嘻地看著他,“你在密室裏捏著的那份文書,放哪兒了?”
艱難地喘著氣,柳雲烈道:“我不會交給你的。”
“你不給,我也能讓人去找,密室、你的府邸,總能搜出來的。”懷玉無所謂地聳肩,“隻是,你這麽不配合,死後可能會入不了土哦。”
“你……”手死死捂著匕首插著的地方,血開始滿滿往外淌,柳雲烈憤怒地道,“我死了也不會放過你!”
臉因為怒意和恐懼扭曲成一團,看起來還真像個厲鬼。
然而李懷玉半點也不害怕,目光平靜地看著他道:“我當時死的時候,心裏也是這麽想的。”
隻是江玄瑾被他推出來當了刀子,她的恨意落錯了地方。
衙差和蒙麵人廝殺起來,整個山石竹林一片血雨腥風。
柳雲烈慢慢倒在地上,懷玉就蹲在他旁邊,安靜地等著他咽氣。
“主子。”青絲從外頭回來,皺眉道,“快走!”
還有援兵?懷玉皺眉,提著裙子起身,很是麻利地就帶著就梧等人撤離。
“都幹淨了?”她邊走邊問。
就梧答:“幹淨了,剩些在外頭壓根沒進去看見咱們的人,姑且放過。”
“嗯。”越過石屏一路往西,懷玉道,“等柳雲烈的死訊,若是兩日之內沒消息,就再去廷尉府看一眼。”
“是。”
山石竹林的西門外停著一輛馬車,懷玉看了一眼,掀開車簾就坐了上去。
陸景行搖著扇子看著她身上的血跡,嘖嘖兩聲道:“你乖順了那麽久,我差點忘記你以前是個多狠的人了。”
嚇唬似的朝他舉了舉帶著血的手,懷玉道:“丹陽長公主殺人如麻,你怕不怕?”
“怕死了。”合了扇子放在一邊,陸景行拿了手帕出來,抓過她的手一點點替她擦幹淨,眉目溫柔地道,“柳雲烈死了,齊翰也會被問罪,你的大仇終於報了。”
心裏一直壓著的東西鬆開,懷玉咧嘴笑了笑:“是啊,報了。”
“那之後打算如何?”陸景行抬眼看她,“要……繼續留在江府嗎?”
“我名義上還是江府的人,自然是要留在那裏的。”李懷玉比劃著道,“之後要做什麽,我都想好了,嵐清適合當丞相,咱們幫扶他一把,有他輔佐懷麟,你就能安心做你的生意,等你銀子賺夠了,就考慮考慮終身大事。”
“我現在能和那些官家小姐好好說話啦,她們也不會再因為我是丹陽就怕,所以要是遇見好姑娘,我還可以幫你做個媒。”
“還有就梧白皚他們,想做官的就讓他們入朝為官,想行走江湖的就放他們走。這麽多年了,大家也該過點自己想過的日子。”
越說越興奮,懷玉眼睛都亮了起來,手舞足蹈地道:“再過兩年,說不定我就能生個孩子,到時候大家再一起來喝個滿月酒,說說自己這兩年都做了什麽,然後不醉不歸!”
想象了一下她說的這個場景,陸景行勾了勾嘴角,然後搖頭:“別的都可以,我的終身大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為什麽?”懷玉皺眉,“你不信任我的眼光?”
“不是。”陸景行吊兒郎當地道,“天下芳草何其多,我可不願在一棵樹上吊死。”
懷玉一愣,神色複雜地看著他:“你的確是比江二公子還風流。”
江深好歹還娶妻納妾了,這人是想隻身坐擁天下美人啊?
陸景行半闔了鳳眼,勾著唇安靜了片刻,然後問她:“你打定主意要同江玄瑾過一輩子了?”
這話聽著有點肉麻。懷玉撓了撓鬢發,略微羞澀地道:“想想也還不錯,他待我挺好的。”
“我待你不好嗎?”他問。
懷玉愣了愣,眨眼看他,突然爆了句粗,然後不可思議地道:“你別是真對我有什麽想法吧?”
“怎麽?”陸景行斜她一眼,“看不起你自己?”
“那倒不是。”懷玉搖頭,“我這麽獨絕無二、豔壓天下的姑娘,你有想法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個沒忍住,陸景行還是翻了白眼:“你說話的時候帶上臉,別不要它。”
李懷玉:“……”
展開扇子重新搖了搖,陸景行垂眸道:“逗你玩兒的,一日是兄弟,一輩子是兄弟,你我可是拜過關二爺的,往後你別與我斷了聯係就好。”
“那怎麽可能?”懷玉嘻笑,“你可是我娘家人。”
一朝錯過,一輩子也就這麽錯過了。陸景行抿唇,搖著扇子想,若是當初他早些知道自己的心意,還會不會錯過她?
答案是不一定吧,眼前的這個人對他,好像真沒動過什麽心思,有些話一旦說出口,怕是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還是就這樣吧。
馬車到了江府附近,懷玉帶著青絲提前下了車,與陸景行作別之後,脫了帶血的外袍讓青絲抱著,從側門回了墨居。
墨居裏安安靜靜的,家奴稟告說君上進宮去了還沒回來。
齊翰畢竟是個丞相,想用舊案壓他不容易,恐怕得費些功夫。懷玉沒在意,她覺得很困,也不管天還沒黑了,先睡上一覺再說。
這回終於沒有做噩夢了,她的夢境裏一片寧靜,有飛雲宮的門口的樹影,有懷麟稚嫩的笑聲,還有遠處的一個人,攏著青珀色的袍子,溫柔地等著她靠近。
即使是睡著了,嘴角都止不住地往兩邊咧。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看了看屋子裏,懷玉問青絲:“君上還沒回來?”
青絲低聲道:“方才禦風回來傳的消息,說君上要在宮裏住幾日,與陛下細議舊案。”
“啊……”頗為失望地扁扁嘴,懷玉道,“又剩我一個人呆在這裏。”
青絲想了想,道:“方才二少夫人派人過來問過您,您現在要見她嗎?”
徐家那個姑娘?懷玉來了點精神:“好啊,請她過來吧。”
之前她聽人說徐初釀與江深鬧別扭了,隻聽了個大概,還不知道具體是怎麽回事,眼下反正無聊,不妨找她聊聊天。
青絲應聲而去。
徐初釀來得很快,還是抱著被子和枕頭來的。
懷玉一看,愣了愣:“二嫂,我這兒不缺這些啊,你送來幹什麽?”
“不是送你的。”徐初釀低聲道,“我是想過來睡客樓。”
“啊?”懷玉意外了,“好端端的望舒院不住,為何要過來睡?”
徐初釀咬唇,沒答話,眼眶有點發紅。
於是懷玉就明白了:“二哥又欺負你了?”
“談不上欺負。”徐初釀道,“是我自己作踐自己,怪不得人。”
聽她這語氣,懷玉莫名有點心疼,拉著她去客樓,讓青絲幫她換了床上的被子枕頭,然後問:“怎麽回事?”
徐初釀垂眸,握著她的手沉默了半晌才道:“上次他把我繡了三個月送他的帕子給了侍妾,我是覺得委屈了才回的娘家,老太爺讓他把我接回來,他便當我是在借著老太爺威脅他,對我冷淡得很。”
“今日更是,我熬了人參湯去同他說軟話,他顧著與侍妾親熱,任由我站在那裏,看也不看一眼。末了還說,他會按照老太爺的吩咐,晚上與我同房,好早日生個嫡子。”
眼淚“啪嗒”一聲落在手背上,徐初釀哽咽:“誰稀罕生什麽嫡子。”
她隻是喜歡他而已啊。
懷玉聽得唏噓:“二哥委實過分了些。”
“是我自找的。”擦了眼淚,徐初釀道,“我要是沒那麽喜歡他,就不會這麽難受了。”
感情裏,一向是誰動情多誰輸,動情太深遇上無動於衷,就注定是作踐自己。
懷玉不太會安慰人,隻能傻兮兮地盯著她看,好在徐初釀也不是來找安慰的,隻是找個人說了,心裏就舒坦了。
“我回娘家那幾日,父親經常問起你。”深吸一口氣,徐初釀轉了話頭,“他說你對咱們家有恩,讓我多幫襯你些。”
其實她是覺得有點奇怪的,畢竟救父親出來的人是紫陽君,但他完全不提君上,隻叮囑她多照顧江白氏。
懷玉笑了笑:“徐大人有心了。”
雲嵐清知道了她的身份,就等於韓霄和徐仙都知道了,也無妨,柳雲烈一死,事情都解決了,他們就算知道,也不會再被她牽扯進來。
徐初釀看起來很累,懷玉也不多打擾,安置好她就回去了主樓。
一連五天,江玄瑾都沒有回府。
懷玉有點不解,躺在床上問青絲:“這麽證據確鑿的案子,怎麽會需要這麽久?”
青絲道:“宮裏沒有任何消息。”
心裏有點不安,懷玉撐起身子問:“確定柳雲烈已經死了嗎?”
青絲點頭:“就梧將屍體送出了京都,消息也掩蓋得很好,沒人知道那天山石竹林發生了什麽。”
一切都好像很順利,可她為什麽總覺得慌呢?
“想辦法讓人去宮裏打聽打聽。”她道。
天色陰沉,烏雲低垂,好像馬上又要下雨了。
青絲出了門,懷玉坐在桌邊看著眼前的飯菜,覺得一點胃口也沒有。
“小姐。”靈秀低頭站在旁邊,猶猶豫豫地問,“要找個醫女來看看嗎?您臉色有些差。”
吧砸了一下略有苦味的嘴,懷玉點頭:“找吧。”
墨居裏是沒有醫女的,從江府裏找來的醫女看著還挺眼熟。
“奴婢祁錦,見過夫人。”醫女放下藥箱就行了禮。
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懷玉恍然:“我見過你。”
祁錦笑著點頭:“夫人好記性。”
她還是白四小姐的時候,君上就讓她過來給她看過病,當時誰想得到,這位看起來頗為淒慘的姑娘,竟會變成後來人人豔羨的君夫人?
伸手搭上她的脈,祁錦很是認真地診了片刻,然後忐忑地問她:“夫人這個月的月信可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