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次末世 二十六 末日輪回
對於陳南淵來說，2022年9月18日這一天成了他的噩夢。
從天空第一次染上紫色開始，陳南淵便在這混亂的世界中掙紮。每次他死掉之後，就會回到2022年9月18日，末世的第一天，一切重新開始。就算僥幸活下來，每到末日十年後的2032年9月18日也會被強製重啟，從頭再來。
其他人一如既往地慌亂著，隻有他自己，帶著無數次末世的記憶一次次輪回。
陳南淵覺得自己就像被截取下來重複播放的片段，一遍又一遍在末世中翻滾。
隻有他一個人擁有清零前的記憶，他幾乎要被這孤獨感逼瘋。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他還暗自慶幸，自己有著讀檔一樣的超能力，簡直就是帶著命運光環的救世主。可現實卻狠狠地教訓了他98次，無論怎麽掙紮，始終擺脫不掉這無意義的輪回。
所以第99次，他從末日第一天醒來就已經放棄了。
他把自己之前研究出來的所有的成果打包發給了聯邦，然後隱居起來，日日躺在這裏發呆。
但縱觀他所有的經曆，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跟他提起末日輪回的事情。
陳南淵目光變得銳利起來，他盯著方元曦沉聲問：“你是誰？”
方元曦微微搖了搖頭，“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
“你知道什麽？”
她看著漸漸焦躁起來的男人，反而笑了笑，開口說起了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你覺得高於人類的存在會是什麽樣的？是傳說中的四維生物嗎？這些物理概念也太難了，我完全弄不懂。還是說真的是神？”
陳南淵盯著她，“你到底想說什麽。”
方元曦目光直直的凝視著他，“有人……額，生物？算了，他有話讓我告訴你。他本來選中了你作為末世的救世主，隻是你讓他很失望。”
“你一次又一次地失敗，甚至在第99次末日中毫無作為，”她語氣溫和地說著截然相反的話，“他讓我告訴你，下一次是最後一次。如果第100次末日你也無法讓世界曆史恢複正軌的話，這個宇宙將會重啟，一切清零。”
陳南淵與她對視著，兩人沉默著較著勁。
好半晌，方元曦收了笑，突兀地開口，“剛剛我來之前，安葬了兩個人。”
“那還是兩個孩子，你應該也認識，我以前遇到他們的時候從他們嘴裏聽到過你。”
陳南淵神色一滯，嘴角忍不住緊緊抿起來。
“這次他們不認識你，卻還是死了，”方元曦語調平靜，“兩個孩子牽著手，渾身都是血。”
“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剛剛醒來，發現自己不光是死而複生，腦袋裏還突然多了那麽多記憶，我花了不少時間來梳理這些記憶。”
“我在記憶裏看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亡，有的被獸化人咬死，更多的是在與人類的爭執中被殺。我自己手上也並不幹淨，甚至沾著人的血，”方元曦攥緊拳頭，“可這不是能任由你選擇幹不幹的事情，陳南淵。”
“不管
你願不願意，你已經被選中了。”
陳南淵偏過頭不看她，兩人沉默著對峙良久，最後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拍拍身邊的草地，發出邀請，“坐這，馬上就是日落了。”
方元曦欣然應下。
兩個人坐在草地上，這是正是一個起伏的小山坡的坡頂，遠遠望去各種線條將眼前的畫麵分割開來。
他們沉默地注視著夕陽。
“所以，到底是誰讓你來找我？”陳南淵主動詢問。。
方元曦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隻知道他讓我帶話給你。”
“我沒有聽見過你說的那種聲音，我每次的末日輪回都隻是一個瞬間，就好像電影，最後一幀結束之後就是那天末日事件發生後的一幀，沒有什麽奇異的感覺。我的推測是在特定的空間裏，隻有我一個人發生了時間回溯。但這著實很荒誕，如果說是把我整個人塞進十年前的時間點，那我現在早就應該老死了。”
“準確來說，是我的意識獨立於肉體之外，進行了99次輪回。”
方元曦冷靜地補充，“我也有靈魂被抽出的感覺。”
“所以你的‘神明’能接觸我們的意識，他自己本身不存在實體的可能性比較大。如果他自己有實體，他就可以自己來傳話。”
“那我現在又算怎麽回事？按理來說我應該已經死了，”方元曦摸了摸下巴，“我死而複生之後發現腦袋裏麵突然就多出來很多東西，而且好像居然還能穿越空間，一開始都要嚇死了！結果迷迷糊糊就聽見他交代我傳話。”
陳南淵別扭地扭頭不看她，“所以你打破了我的推論。”
“我本來以為他隻是將我的意識一次次投影在末日事件當天的時間點，極大的可能是他隻能針對意識，無法控製實體，可現在他複活了你，還讓你跳躍了空間。”
方元曦聳了聳肩，“你沒有想過世界上可能真的有神嗎？”
“我信仰科學，謝謝。”
“好吧，不過如果按我跟他接觸過之後的感覺，我非常肯定那是高於人類的存在。”
那種恐懼還留在方元曦心裏，讓她的手微微顫抖。陳南淵上下打量了她一遍，“你之前提到的四維包括空間和時間，我們可以暫且當那是一個四維生物。”
“如果他真的可以自由活動於任意空間和時間，那他可以來自過去，可以來自現在，也可以來自未來，甚至有可能是時間的疊加。隻有窮盡時間，才能在時間的盡頭找到他。”
方元曦苦了臉，“就不能想的簡單一點嗎？你看你這人設，妥妥的救世男主角配置啊！或者你就當那是一個npc，給你發了一個救世任務。然後因為你任務失敗，隻能重新讀檔，所以你現在一遍遍地重新跑。”
陳南淵嗤笑一聲，“那這可真是一個無敵跑環任務，資本家都沒有這麽使喚人的，一連99次輪回，加起來怎麽著也有一兩百年了，中間竟然連個休息都沒有！我就這回偷了個懶，居然還要特地派人來監督我。”
方元曦笑了笑，半開玩笑半
帶著試探地說：“但是，你是被選中的。”
被選中的，結束這個末世的人。
陳南淵神色沉了下來，想嗤笑，他覺得荒唐，可至今為止的經曆告訴他這是真的。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是你？”方元曦小心翼翼地問。
陳南淵一臉認真地給出答案，“可能是因為他眼盲心瞎。”
方元曦瞪他。
她瞪大眼睛的表情令陳南淵心情愉悅，他對這個問題並沒有特別回避，他認真地想了想，這次給出了靠譜的答案，“大約是因為我最合適。”
“你知道末日事件吧？”
“每個人都知道。”
“但你肯定不知道那層紫色的霧是什麽。那其實是我們研究室裏的一個項目——從隕石上提取的未知物質α81。陽光穿過α81光譜發生了變化，這些紫光帶著特殊的輻射，令人類發生了變異。”
方元曦睜大眼睛，呼吸都放輕了。
“所以你也猜到了，導致末世的凶手也是那個實驗室的，他是我的師兄，高北樓。”
所有的元凶就這麽輕易地被他揭露出來，可陳南淵近乎是幸災樂禍地打破她的幻想。
“就算知道製造獸化人、指揮獸化人的凶手是誰，也沒有辦法。我每次輪回的開頭都是在末日事件發生之後，我嚐試過直接找到他殺掉他，但獸化人沒有指揮之後也沒有了約束，最後人類還是輸了，內耗太嚴重了。”
“一味研究α81也沒有成功，我想過或許其他人能有不同的研究成果，所以這次我一開始就把我之前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寄給了政府，但依然沒有得到突破性的成果。”
殘酷的結局被他輕描淡寫地描述出來，讓方元曦心裏發涼。
“反正下回就是最後一次了，再也沒有往後了，”他從地上揪了根草叼在嘴裏，轉移話題，“所以你下回還會記得現在嗎？”
方元曦猶豫了一下，“好像是不會了，不過你可以找我幫忙，能幫的我肯定盡力。”
“行，我記下了。”他雙手靠後撐著，擺出一副最舒適的姿態迎接落日。
忽然有不安湧上心頭，方元曦問：“真的，能救下來嗎？”
身邊的人沒有馬上回答，隻是一陣窸窣的聲音之後，一件外套罩在了她身上，帶著他鮮活的躍躍欲試的溫度。
陳南淵想了想，給出了最不可靠也最能讓人安心的回答，“試試看吧。”
他話音將落，紫色天幕從南邊蔓延過來，再次將地麵上的所有人類籠罩於噩夢。
安全區內，有人再一次發動了末日事件，十年前僥幸逃脫，苟延殘喘至今的人類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檢驗。
溫暖的橘色餘暉透過紫色霧層一層層灑向大地，奏起人類的晚鍾。
而陳南淵隻是凝望著太陽沉沒於地平線之下的景象，臉上的表情複雜萬分，最後歸於一片平靜，卻有火光搖曳在他眼中。
還沒有結束，他不會讓一切就此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