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次末世 九 世界並不溫柔
瑪依努爾抬頭瞅著方元曦的大眼睛裏裝著大大的疑惑，她轉頭正好碰上老魏帶著安廣廈從旁邊的男浴出來。她對上安廣廈偷瞄過來的視線，安廣廈馬上躲開眼神，沒有劉海遮擋的臉上通紅一片。
微微歪了歪腦袋，瑪依努爾又聞了聞自己右手，獸化人唾液的腥臭味還是洗不掉，她微微嘔了一下，轉身回去又仔仔細細打了一遍洗手液。
方元曦迎上去跟老魏打招呼，“你們收拾好了？支援隊好像快到了，連隊讓我們趕緊去裝備室搶一波能用的裝備，越多越好。”
“別的不說，彈藥能搬得都搬走，這還沒出首都就打起來了，之後的路上還不一定怎麽樣呢。”老魏有點發愁。
“還繼續走？連隊那個狀態……”
“要去的，連隊那個人不完成任務不會回去的。再說開弓沒有回頭箭，”老魏眼神飄遠了一瞬，馬上又恢複了狀態，說著便推開門要下樓去，“裝備室在二樓。”
方元曦回頭瞅著安廣廈，“小安，你在這等一下小瑪依行嗎？放她一個人我不太放心。”
安廣廈愣了一下，很快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方元曦自然地點點頭把對話進行了下去，“好的，等小瑪依出來了你們倆一起過來。”
“恩、恩……”安廣廈第一次切實地感覺到了劉海對於他的重要性，方元曦離開之後他還是束手束腳的，後來索性把頭部裝甲翻出來戴上了。
瑪依好一陣沒聽見外麵的聲音，急急忙忙衝出來，結果休息室裏隻有安廣廈一個人，她頓了頓，“話說為什麽帶著頭部裝甲……”
“誒……這個……連隊說盡可能帶著。”
瑪依眨眨眼睛，抬手摸了摸他頸邊的碎發，“不是，你頭發還沒幹吧？裝甲邊緣一直在滴水。”
好像被小蟲子咬了一下，安廣廈條件反射似的兩隻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卻止不住一陣陣傳來的癢意。
“額，抱歉啊，”看他反應那麽大，瑪依努爾有些尷尬地拉開了些距離，她的視線在休息室裏掃了一圈，“那邊有烘幹台，等頭發幹了再帶裝甲吧？不然容易生病。”
安廣廈背過身去捂著臉低低應了聲。
烘幹台安廣廈以前沒見過，瑪依努爾在部隊倒是經常見。兩個人把裝甲都摘下來，穿著防護服站在烘幹台上。打開開關，兩人腳下照出來橙紅色光圈，全身都被暖融融的熱意包圍。
瑪依努爾用手指當梳子順著頭發，十分自然。
安廣廈則背對著她，肩膀微微顫抖，紅得要滴出血來的臉被橙紅色光圈掩蓋過去。
鼻子裏不受控製地鑽進清洗劑的香味，不，還
是洗發水的香味？安廣廈腦子暈乎乎的，快要被蒸發了，這時突然聽見了瑪依努爾的聲音。
瑪依糾結了一會，鼓起勇氣搭話，“剛才，謝謝你。”
“？”
她垂下眼簾，“獸化人撲過來的時候……謝謝你救了我。”
“那個是……我、不是……”安廣廈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也垂下了腦袋，“對不起……”
“……你道歉幹嘛？”
“那時候我要是能再……表現得更好一點的話，你也不會因為擔心跑過去了。”
瑪依努爾抿起嘴，“不，怎麽看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莽撞，沒看清局勢，連自己偵查的立場都忘了。要是當時獸化人再多幾隻，說不定……”
從下至上的暖風微微吹起她的長發，安廣廈猶豫了一下，緩緩抬起手搭在她毛茸茸的腦袋上拍了拍。
手心裏傳來癢癢的觸感，不可思議的是剛剛心裏還驚濤駭浪的，突然便風平浪靜。安廣廈摸了摸她的腦袋，“不要想了，沒有如果，現在我們都好好的站在這裏就是既成事實。”
“其實我也是……一開始也緊張也害怕，不敢開槍。你衝下去的那時候沒能抓住你，但是幸好，幸好……”安廣廈把手收回來，攥緊了拳頭，“你很強，我聽我哥哥說起過你，你可能不認識他，但是有一期官方的異能者訓練，他跟你一組。”
“哥哥？”瑪依努爾瞪大了眼睛，“叫什麽？”
安廣廈手微微抖著，拚命咬著牙吐出了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名字，“……安廣寒。”
“安廣寒……”瑪依努爾隱約記得那是一個頗有名聲的民間異能者，隻是看著安廣廈鐵青的臉色什麽都說不出口。
“已經……不在了。”
休息室內一片死寂，烘幹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下來，身上的水分也都蒸發殆盡。
安廣廈極快地收拾好情緒，走下來一件件地往身上穿裝甲。被頭部裝甲裹起來的臉上看不清表情，瑪依努爾看了他一會，也重新把自己武裝起來。
兩個人無言地一前一後地離開休息室，腳步聲回響在空蕩蕩的走廊裏，鐺鐺鐺的。瑪依努爾忍不住偷瞄安廣廈的臉，可裝甲擋得實在太嚴實了，他的情緒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現在好像很難過，可是瑪依努爾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合適的話語。本來親人的死就不是別人能輕易插嘴的事情，“別傷心”“向前看”這類話誰都能說出口，但卻誰都做不到。
能讓人重新站起來的，從來隻有自己。對於這一點，她深有感悟。
瑪依努爾邁了幾個大步，走到跟安廣廈並肩持平的位置牽起他的手，又揚起頭
看他，把剛出安全區的時候他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
“我們會活下去的。”
雖然這條路艱險又漫長，但至少，我們同行。
兩人走到裝備室的時候，裝備室已經被老魏和方元曦洗劫了一遍，能用得上的彈藥和裝備都被堆在房間中央。老魏一看見安廣廈就笑開了，“小安來得正好！你外骨骼呢？”
“誒？在後麵跟……”安廣廈反射性地想回頭，但一動作卻意識到了自己還被牽著的左手，馬上臉爆紅說不出話來了。
瑪依努爾在沒被人發現之前，極其自然地鬆開他的手走進了室內，“這些都要搬走嗎？”
“對，我們還找到了一挺機關槍，連隊可以把這個架車上突突突，這樣他受傷的可能性也小一些。”方元曦朝她笑了笑。
不自覺地攥緊拳頭，瑪依努爾語調有些冷，“連叔叔沒那麽弱。”
麵對她的冷臉，方元曦神色不變，“我並不是說他能力不夠，但身為普通人的他跟我們比起來，在戰鬥方麵確實處於弱勢。而且他的腰，恐怕不是說好就能好的吧？”
果然被注意到了，瑪依努爾不甘心地咬緊牙。
“但是連安是這個小隊的隊長，他最大的優勢不是戰鬥，而是出於豐富經驗做出的判斷，是指揮，”方元曦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直視著她，“這個小隊不管沒了誰，隻要他還在就能繼續走下去。”
“……”瑪依努爾頭腦冷靜了下來，有些尷尬地撇開視線，“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方元曦笑了笑，“你還是小孩子，沒關係。”
眼看瑪依努爾又要因為“小孩子”鬧別扭，老魏趕緊插話打破局麵，“安廣廈，你趕緊用外骨骼把這些搬到車裏去，我聽著支援隊好像已經到了。”
“哦……哦。”雖然還有些擔心瑪依努爾，但老魏蒲扇一樣的手拍在他背上，推著他穿上外骨骼，抱起那一大堆槍支彈藥。
關門聲響起，剩下的三人麵麵相覷。
老魏笑嗬嗬地也退場了，“我下去看看連隊，支援隊應該到了。”
隻剩下兩個人的裝備室裏更安靜了，瑪依努爾搓搓手指，突然想起來了，“啊，我的臂裝。”
“啊對，我給你找了幾個備用。”方元曦接過她被咬變形的裝備，放進破損裝備回收箱。
瑪依努爾似乎安心的小小吐出一口氣，又有些發愁似的皺起眉頭，“方姐姐，你也太溫柔了。”
“是嘛，”方元曦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那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太不溫柔了吧。”
因為這個世界太不溫柔了，所以我隻好盡可能溫柔一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