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菩薩蠻 起高樓（四）
何穹帶著阿蘇勒已經往遠處撤離，他內心絲毫沒有負擔。在天沽角鬥場的時候，何穹曾一掌將一名相貌姣好的侍女扇飛，更何這次況麵對的還是個可以變化成半人半獸的怪胎。
沒有思索，沒有猶疑，何穹直接發動本命神通《寒霜降》，將其凍成冰雕，隨後更是在一路撤退途中步下眾多陷阱，深怕搞不死那個壞女人。
長安的夜晚仍舊如往常，從喧鬧到平靜。月光慢慢灑進千家萬戶的窗子裏，城內所有娛樂至死的店家，全都極為默契地催走客人；熄了燈火，收起幡子，擺好桌椅，唯有罩著一小盞留夜燈，來應對突發事故。
長安的繁華與安然總會切換得如此突然。明月遙遙，萬籟俱寂，若有人未曾安歇，獨自飲酒買醉，一定會責怪時不時傳來的夢中囈語，竟擾亂了來之不易的片刻淨寧。
東三街的王二虎家房瓦上，佇立著一座冰雕。往裏麵看，依稀瞧見一隻有著嚇人複眼，猙獰口器的巨大蜘蛛，仍保持種種迷惑姿態，活脫脫像個巨型標本。
“哢嚓哢嚓。”巨大的冰雕之上，突然間出現了幾道裂痕。伴隨著冰塊碎裂聲，裏麵剛剛沉眠的怪物似乎動了動口器，緊接著身上粘覆的所有寒冰，一塊接著一塊，應聲炸裂。
魔物蘇醒，再度化作那位美豔嬌娘子。可先前的萬種風情不再，轉而一副臉若寒霜的喪夫樣。隻見她咬著銀牙，擰著那雙卡姿蘭大眼睛，不知望向何處。忌憚和羞惱的複雜情緒很好交織在了一起，若讓人看見，定會完美詮釋什麽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城二北處一座破落的城隍廟中，點上了燈火，竟然在深夜還有人加班加點開會。
“柳青歌怎麽沒來？”一名身材粗大，渾身肌肉的男子沉著氣，向旁人問道：“童生，你跟她最熟，聯係一下。”
“咯咯咯咯，好的，祝哥！”回答麵前這位凶者的是一個小孩童，不過光從麵相來看，毫無半點生機。瓷娃娃一般的冷白膚色上攃著兩坨明顯紅暈，眼珠全黑不沾青，如同死魚眼般凸出來；牙齒斑黃，耳墜殘缺，說起話來空靈詭異，時常發出古怪的尖銳笑聲。
這位長相驚悚的小孩應答完祝無羨的要求，隨後衝從腰跨間掏出一把鋒利小刀，竟將自己活生生地開膛破肚，然後寶貝似地從中取出一隻金色瓢蟲來。
“小童！沒看見我還在吃飯麽？真是的，現在搞得這兒血淋淋的，我都沒有胃口了！”抱怨的聲音從房梁頂上，一個似蝙蝠般倒掛的男子口中傳出。那人生得倒是俊俏溫潤，可惜吃起東西來囫圇吞棗，粗鄙至極，活脫脫像個十足的餓死鬼。
“嘿嘿，韋哥對不，咯咯咯，起！”小孩訕訕一笑當做賠
罪，他剛剛剖肚的傷口已經完好如初，隻是臉色一如既往地發白：“這不是沒辦法嘛？雀涼郡那地方氣候一天三變。我的寶貝破空蠱有小性子了，可不得好好安撫一下。”
“況且，”小孩踮起腳，昂起頭，睜著他全黑沒有一點眼白的瞳孔；裂開嘴，露出黃濁濁的蛀齒，奇怪地問道：“韋哥，你手中不啃得隻剩骨頭了嗎？”
“切！你懂什麽？我就喜歡啃骨頭，不行嗎？若非吃飽了，我定要卸掉你條胳膊來填填一肚子氣！”韋一嘯翻了個跟鬥，站在地麵，將手中的血跡胡亂擦在身上，然後抹抹嘴，扣扣牙，問道：“祝無羨，到底叫我來幹嘛？我還要補個美容覺呢！”
“等柳青歌來了再說！”祝無羨側身躲開韋一嘯的隨意勾搭，皺著眉說道，他著實有點討厭韋一嘯身上怎麽也揮散不去的腐屍味道。
“哦？你就這麽惦記我麽？那奴家也太受寵若驚了！”不知何時城隍廟門外突然有無數蜘蛛聚集，堆積在一起，然後化作一個有著絕美身姿的裸衣女子，隻是在慘白月光的襯染下，倒顯得無比恐怖壓抑。
童生的破空蠱並非一般傳信蠱，它有著定位血種，短距離間破空傳送的奇異功能。
“嗯？你又去吸人血？”祝無羨嗅到了空氣中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不由皺眉，咬著牙厲聲低嗬到：“你可知這是哪兒？那人就在這兒！若發現了我們，十個人都不夠他一人殺的！”
“呦呦呦！你前一刻還對奴家芳心暗許，怎麽現在才得了便宜就翻臉了？”柳青歌在祝無羨麵前，示威地抖了抖她白花花的身子，然後隨手扯了一旁殘破黃色簾帳，當做褻衣。
“你！”祝無羨冷哼一聲，也不知該說什麽。
“你到是理直氣壯。揮手一招，我便要從東曲草原千裏迢迢趕來，連口糧都沒帶！不吸血怎麽活？難道你養我啊？你若真好意，為何不提議在東曲草原匯合？”柳青歌走著媚步，一瞥眼，滿臉的風情萬種。
“我懶得和你胡攪蠻差！”
“咯咯咯，好啦好啦！祝大哥，青歌姐，你們倆兒就別吵了啦！”小童吸了吸硬要出來放風的鼻血，隨後轉過身子，一臉認真地對著柳青歌說：“我可以養你啊，青歌姐！”
“乖啦！還是小童最疼姐姐！哪像某個木疙瘩，就會窩裏橫！”柳青歌扶著胸口，蹲下來，輕輕拍著童生那顆滑溜溜的禿頭，笑著說：“小童你要少看點，對發育不好！”
“就是，就是！祝無羨，到底為何叫我們來？”韋一嘯身上本就髒兮兮的，用手揩揩鼻血，將頭發梳成大人模樣，完全就看不出先前的狼狽邋遢。
“蘇裴大人死了！
”祝無羨切入正題：“我們往後無法收到“上天”的指示！”
“真的假的？”柳青歌的腦回路似乎跟其他人有點不一樣，她除了震驚之外，並沒有過多擔憂。
“你什麽意思？”韋一嘯有點吃味地看著柳青歌那雙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大長腿。
“還看不出來麽？”柳青歌挽著腳尖，扭著胯部，在地上一來一回地走著：“我在東曲草原，小童在雀涼國，韋一嘯守著出口，而祝無羨在蒼梧。”
“所以呢？你……”祝無羨接過話茬，隨後一臉震驚，看著眼前的瘋女人，噎著說不出後續話來。
“看來你這個木疙瘩不傻嘛。”柳青歌突然貼近，用舌尖舔著祝無羨的鼻子，發出銀鈴般笑聲：“自然還是按照大人的原計劃唄，隻不過，韋一嘯接替著去北莽。”
“你敢擅自主張？”是個男人就抵擋不住柳青歌的挑逗，更何況祝無羨還是個氣血充盈的漢子，對於眼前這人的小心思一清二楚，自然敬而遠之：“你不怕“上天”降下責罰？”
“嗬，我們奉命行事，不過蘇裴大人死了，叫韋一嘯去替著如何有錯？更何況誰知道“上天”記不記得這裏？”柳青歌收起了嬉皮笑臉：“你難道還奢望離開？這裏本來就是我們最後的歸宿，就不想歸宿得舒服一點？”
“可是.……”祝無羨依舊有點猶疑，他深知上天的手段都可怕，這種可怕已經化作名為恐懼的種子，深深種在內心深處。
“九點九分，不能再多了。”
“切，虛偽，我就給十分。”童生和韋一嘯兩人竊竊私語著，也不發表什麽意見。
童生和韋一嘯的關注點始終隨著柳青歌露點的多少而高低起伏。四個人中他們倆實力相對較差，拍板決定也輪不到他們費腦子，倒不如評估一下柳青歌這雙美腿能玩幾年。
“別可是了，暗殺蒼君失敗也沒見你有多畏畏縮縮的，如今這般是要我瞧不起你麽？”柳青歌顯然是有了點小脾氣，懶得和祝無羨再爭辯什麽。隻見她將裹身的黃帳朝天一扔，整個人再度化作一群蜘蛛，朝著城隍廟門外四處離去。
“唉，韋一嘯你別守著出口了，北莽歸你管吧！”祝無羨麵色有點不好看，話音剛落，也不見了蹤影，隻剩滿地的蠍子在胡亂攀爬。
“溜了，溜了。小童，有空來北莽，哥的新地盤，到時候請你吃人肉自助餐！”韋一嘯有些勉強地咧開嘴笑了笑，隨後伸展雙臂化作黑霧，緊接著有無數隻小巧蝙蝠從中衝出，趁著夜色悄悄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