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跟隨
夜幕降臨。
又攻下了一座城。
燒殺搶奪。
外頭響起了各種哭喊聲。
大將田離,坐在官署裏。
官員從上到下被殺了。
留下的是他的親信。
此刻,院子裏,似乎飄落了幾朵淡淡的雪花。
田離還是坐在院子裏。
燒起了爐火,爐火上煮著一大鍋飯菜。
田離以前的時候,隻是市井裏一個潑皮無賴,在外頭很光鮮,每日吃的嘴唇油亮。
實際上吃的隻是酒樓的剩菜剩飯。
他並不是好麵子,當然好麵子也有一方麵, 底層的世道就是如此,他必須耍狠,像個滾刀肉潑皮,才能保護自己。
他一個人還養活一群孤兒,倒沒有偷搶,就是去酒樓裏,把那些剩菜剩飯拿回來。
在富人眼裏如同泔水,對他們來說卻是美食。
有時候裏麵還能撈到一塊肉。
把這些剩菜拿回家加水煮開,每人分吃一碗,無比滿足。
如今那些孤兒也跟著他上了戰場,都是他的親信。
他也比過去有錢許多了。
不過依舊喜歡這樣煮一大鍋吃飯。
聽說伊仁公主把這種吃法叫做火鍋。
挺有意思的。
那時候他吃剩菜泔水都是偷偷摸摸,沒有想到一個公主居然也是這樣吃的。
外頭的哭喊聲不斷,他們依舊吃的認真恣意。
他不讓自己親信去做那些事,卻不製止別人做。
這就是世道。
你能挨著,活過來,你就立起來了。
你不能,就去死。
他也是這樣過來的, 所以他的同情心很少,對那些哭喊聲很淡漠。
隻是認真的吃,吃飽了再說。
再過一座城,就到了熙城了。
說實話,他很激動。
他一個市井無賴,如今成為將軍。
在申國以往的曆史幾乎沒有。
申國向來重文輕武,到了太後昭這裏才不拘一格降人才。
他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他的親信也是如此。
識字的很少,最多能寫自己的名字,因為他們飯都吃不飽,每日大多數的時候還是掙紮著想辦法喂飽自己,而不是去讀書。
原本覺得很遙遠的事情,忽然近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他生出了類似的想法,當然說不出這麽文縐縐的話。
隻是沉默的吃火鍋,咀嚼聲有點大。
穩紮穩打的前進。
攻城休整。
然後?然後他沒有想更多。
有的時候就這樣,前進了。
怪誕的不可思議。
若幹年前,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異國的官署裏吃火鍋。
天空還飄著細雪。
……
熙國都飄雪碎了,蠻荒已經大雪紛飛了。
大雪使得城牆都白了。
沾上一絲血都顯得刺目。
下雪使得攻城更艱難了。
因為那城牆滑溜溜的,好不容易爬上去,就又滑落了下來。
整個蠻荒一片雪白,走路都比平時艱難。
下雪,一腳一個血印。
朝虎貝受傷了,自從知道荊國被大火燒了,而她的夫君也沒有回來,她就殺的比誰都狠。
完全不顧自己會不會受傷,會不會死,隻是一往無前,能殺多少殺多少。
走回屋子,聽到屋子裏傳來的說話聲:“三娘,三娘,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小枯木虎已經會完整的說話了,也知道了基本意思。
當初生他的時候,枯木春在外打戰,枯木家家主也死在了外頭,就是在荊國來說都是不吉利的。
荊國人對付不吉利的辦法,就是兒子不叫媽,叫姐姐。
姐弟相稱。
大概枯木虎也不明白,反正就是教他這樣喊的。
可是此刻聽到這個稚嫩的聲音,朝虎貝頓了頓,沒有進去,而是背靠著牆,仰著頭。
淚流滿麵。
好一會她才擦幹淚水。
敲門,進去。
每一個活著回來的時候,都是賺來的。
她推開門進去,帶進了一點冷風,趕緊把門關上。
屋子裏有燒火,比外頭暖和。
因為不怎麽通風,有小孩的奶氣,有點臭臭的,但是很安心。
蠻荒天黑的晚,這時候還沒有徹底的黑。
朝虎貝抱起朝自己伸手的小虎,看他的臉,都能依稀看到枯木春的樣子。
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眼中又泛起了霧氣。
有人敲門,送來了吃食,又走了,沒有進屋。
這些人據說是枯木春的同窗,因為朝虎貝孤兒寡母,他們也隻是送東西,並沒有太過親近。
……
熙城下,被趕走的奴隸們,四處逃散。
一部分人去投靠二皇子,一部分去投靠大皇子。
還有一部分人如同無主的羔羊一般,四處亂串,一開始的慌亂,然後又慢慢匯集起來,開始去攻打別的落單者。
而那些連夜乘船逃跑的人,因為遊移不定,想作觀望再打算,結果就遇到了這批人。
在城裏的,眾人守望相助,死守城門,硬是沒有讓他們攻進來。
可是那些逃亡的船就不一樣了。
大帝之國的奴隸都是一船一船的運過來的,他們的水性比熙國人還好,兩艘船一圍,把那船別住,就跟猴子一樣靈活,上去一通砍殺搶劫。
即使是一艘船對一艘船也不用害怕,船上還有火器,而且這些奴隸根本不怕死,和那些怕死先逃走的人完全不一樣,他們像是猿猴一樣,不管不顧的往船上爬。
被長槍戳死,又會有新的奴隸朝上爬。
一根長槍隻能串著一個奴隸。
就連殷家的船也避免不了。
而且由於殷榮乘坐的船最大,帶的財物極多,吃水很深,被重點關照圍住了。
李家的也是如此。
李君一看苗頭不對,第一時間緊急讓手下加快航行速度,離開了現場。
不過船尾還是被砸了一炮。
但是好歹離開了。
耳後似乎還有尖叫聲,哭天喊地的聲音。
李河山覺得慶幸又後怕。
還好有後頭的船拖住了那些火鬼。
不知道熙城怎麽樣了,這些人居然連他們都追趕了過來,一副趕盡殺絕的模樣。
而殷榮就沒有這麽好運,被抓住之後,他還想跳河逃走,卻被一刀刺了個透心涼。
此刻他深深的後悔,不應該出來,甚至在死前,還在埋怨父親,一定是父親偏心,留在城中說不定都好好的,自己逃出來反而死了。
外頭的海麵漸漸亮了,月色印在海上。
今晚的月很圓。
殷榮躺在床甲板上,身上流著血,時不時抽搐一下。
他聽到了哭喊聲,還有孩子的聲音,他怒目圓睜,沒有閉上,也沒有再抽搐。
船上的血很快順著船,流到了海水裏,就淡了,散開了。
黑夜中,有月亮,李家的大船全速前進。
他沒有注意到後頭不遠處,綴著兩艘船,不緊不慢,像是野獸後頭的獵人一般。
而李家的大船再往前走,終於看到了一個小島,也看到了飄著黑龍旗的另外一艘船。
李河山一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