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白發洛女冠
翠鳥在枝頭。
枝頭生新綠。
早朝過後,申皇坐在木輪椅上,高公公推著他在禦花園裏散步。
以前,申皇若是去禦花園,後宮中會有無數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想跟申皇“偶遇”。
可是自從上月,一個小答應成功偶遇,卻被申皇暴怒的直接打斷腿,丟進冷宮,過一段時間,小答應的屍首就在冷宮被人領走。
之後,再沒有哪個女子會來禦花園偶遇了。
申皇現在看著身體大好了,可是卻站不起來走路,他的兩條腿,有一條有知覺,一條沒有。
連開水燙都感覺不到。
可是他也不願意拄拐杖,曆來就沒有殘疾的皇上的。
他每日寧願高公公推著他走,也不願意自己拄著拐杖走。
病後的他脾氣極其的易怒,他把自己生病的緣由歸結為小皇子李南國的錯。
若不是因為擔憂李南國,他如何會怒極攻心,導致現在走不了路。
但是同時他也很看不慣李平安,覺得李平安就是廢物,什麽都做不好。
自己卻要讓這樣的廢物繼承自己的皇位,想想就憋屈。
申皇現在脾氣喜怒無常,就是連高公公也摸不清猜不透,隻能越發小心翼翼的伺候。
朝廷上的氣氛,也有些古怪。
盧家大公子,禦史盧生浩大人,不明不白的死去,也沒有查出個一二三,成為了一個懸案。
倒是扯出了盧大公子居然有一個漂亮的外室,外室還懷孕了,還有人大逆不道的說那外室有些像洛妃。
盧生浩的妻子多年未孕,在盧家很謹小慎微,如今不想丈夫居然就這樣不明不白死去。
而又不明不白的多了一個外室,還微微挺著肚子。
對於外頭傳言說這個外室像洛妃,真是無稽之談。
這女子年紀比她長許多倒是真的,應該以前生養過,難怪她以前提議夫君若是真有外室,納回府裏算了,她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可是夫君卻一直拒絕。
這女子跟洛妃一點都不像,臉盤一點都不好看,但是身材卻極好,從後頭看,盧夫人都會覺得有些心動。
何況現在還是有孕的時候,沒有懷孕的時候不知道又有多美。
這女子隻說自己以前是商人之妻。
和夫君走散,承蒙盧公子收留。
盧氏不敢再查,怕查出一個公案出來,申城治安也算是很好的,怎麽可能會莫名走散。
卻是收留了這個女子。
就算人走了,留下了個後人也好。
她以前有熾烈的愛,後來漸漸平淡,現在還有一點恨,一點怨,一點說不上來的解脫。
……
申皇對熙國太上皇駕崩的事情很敏感,絕對不讓提這事。
因為熙國太上皇和他差不多同歲,兩人一樣是皇帝,可是熙國太上皇居然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駕崩了,還在神佑成為熙國皇後那一日。
這一日,他讓高公公推他到洛妃的院落裏。
遠遠的,就看到院子門開著,一個女子,提著水在澆花。
這個畫麵,申皇似曾相識,神佑離宮之前,也做了這些事。
一晃眼,仿若看到那個明亮的少女,站在樹前,倔強又憤怒,卻也那樣好看。
申國皇宮極其平坦,現在更是平坦的路上連一顆小石子都沒有。
申皇坐在木輪椅上比走路還快,一眨眼就到跟前了。
身後遠遠的墜著大隊人馬。
申皇到了跟前,居然發現那個澆水的女子,頭上有白發。
她容顏一點沒變,可是頭發裏確實是有白發。
一縷白發,那樣的明顯。
也很刺目。
申皇記得小昭後就對她頭上的白發很生氣,即使發現一根都要立刻拔掉。
他是有多久沒有來看洛妃,洛妃頭上居然多了一片白發。
“怎麽又自己做這些事,不是不讓做嗎?”申皇問道。
洛妃見到申皇,行禮問安之後,大大方方的站起來道:“不做事,心慌。做一些事情,心裏踏實。”
申皇忍不住道:“如今後宮女子都羨慕你,你教養了太子平安,你就算不靠著朕,也無虞了,有何不安。”
“平安是聖上之子,不論是誰教養,聖上都會讓他成為太子,於我無關,我隻是有些擔心佑哥兒,走的那麽遠,也不知道好不好。”
洛妃沒有提起熙國太上皇駕崩的事情,但是卻說起來神佑。
她是真的很擔憂,誰也沒有想到會那麽寸,早上成婚,晚上公公去世,這在尋常人家都是很不尋常的事情,何況是皇宮裏。
神佑那孩子從小不在宮中長大,心裏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自己和阿鹿他們又向來嬌慣她,也不知道能習慣不,若是可以,洛妃恨不得自己就到她身邊,看著她過日子,幫著她過日子。
申皇現在心知肚明,神佑就是他拋棄的那個孩子,是洛妃的養女。
可是洛妃的神色,是真的擔憂。
白發就是證明。
憂愁能白頭。
隻是洛妃這樣大大方方的說擔心神佑,而不是像其他妃子那樣說擔心他的身體,申皇有點不爽,可是其他妃子說擔心他身體的時候,他更不爽,仿若說他康複不過來一樣。
總之各種不爽。
申皇呆了一會就離去了,最終還是去了昭和宮。
昭和宮裏,小昭後居然難得的在罰一個宮女,正好讓申皇遇上。
在申皇眼裏,小昭後脾氣向來很好。
唯一一次知道她重罰人,是李南國受傷那次,她直接下令把她的貼身宮女殺了,可是事後卻一直感懷。
甚至申皇在的時候,偶爾都會聽到她叫錯,把其他宮女叫成阿榮。
小昭後向來是個念舊的人。
猶記得她剛剛成為皇後的時候,手足無措,還是申皇一字一句的教她如何應對的。
到今日也才勉強像個皇後。
“皇後,可是為何生氣?”
申皇的餘光都沒有給趴在地上的那個後背都敲爛了的宮女身上,專注的看著小昭後。
“臣妾最不喜歡人亂嚼舌根,聽到她居然在昭和宮都亂說,臣妾管理向來嚴格,她居然都如此,外頭不知道如何了。”小昭後顯然是很生氣,麵色很不好。
“她說了什麽?”申皇有些好奇。
“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些亂七八糟的閑話,反正不是真的。”小昭後避開了申皇的眼睛說道。
申皇原本不在意,見皇後這模樣,反而好奇起來,麵色嚴肅的道:“她說了什麽?”
皇後不敢看申皇,這時候一個老嬤嬤跪倒在地,瑟瑟發抖的道:“皇上,這賤婢居然誣蔑洛妃娘娘,說洛妃娘娘天生命硬,克夫,連帶著她帶的養女神佑公主也命極差。還說皇上鴻鵠齊天福大命大,才沒有被克死,可是久了也受不住,皇上的腿就是……”
說到這裏,老嬤嬤見皇上臉色越來越差,她舉起自己的大手,反手就給自己一巴掌,聲音又沉又重。
“老奴多嘴,老奴多嘴,老奴不該跟著學……”
她又給自己一巴掌,打完就深深的跪著。
申皇臉色極其難看。
他剛剛從洛妃那裏過來,還有一點溫情和柔軟。
聽到這樣的話申皇十分暴怒。
可是現在他性情多變,越是暴怒反而越沉默。
他讓人繼續去查謠言的來源。
下人沒有查到來源,卻又說了更多謠言。
“李南國之所以會受傷是因為洛妃,那日李南國在洛妃身邊,那貓本來是要咬洛妃的,卻是讓皇子擋災了,至於貓為何要咬洛妃,貓自小就有通靈的本事,能看見人看不見的髒東西,恐怕當時是看見髒東西發狂了,沒見,洛妃的頭發都白了……”
申皇越聽越生氣,連回來回話的太監都被他罰了二十大板子。
可是洛妃那一抹刺目的白發,現在確實如同魚刺梗在他喉裏。
第二日。
申皇忽然下令:“洛妃教養太子有功,品行端正,允其去道觀修道,為國祈福,未經允許,不得離開。”
如那年進宮,她一身女冠服。
這年出宮,她亦一身女冠服。
那年她黑發如泉,盛世美顏惑人。
如今她白發飄逸,容顏依舊不改。
隻是那道觀的瓦片,有些舊了。
屋簷下,青苔很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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