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為之付命

  客棧的客房內,打鬥聲已經停止。


  “服嗎?”


  身後傳來一聲淺短的問話,無名瞥及貼在自己脖頸上的精短匕首,上麵已經暈開了血跡。


  即便如此,固執依舊,嘶啞著嗓子回道,“除非留下我的屍體,否則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人也要殺。”


  到聖皇七年,他向來擅長殺人的手段從未用上過。


  當年替童九平南司內亂的時候,僅是威懾而不沾血,因為那些人不是真正的敵人。


  現在,斬殺真正的敵人機會到了,沒有理由再別著腰間的刀。


  “童夢隻要死,死在誰手裏並不重要。”童心收回匕首,拿出手帕擦拭著鋒刃,“他不讓你去,是因為你出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隻會徒增麻煩。”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讓他——”死不瞑目!

  後麵幾個字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初來聖皇見到過童九,氣若遊絲像極行將就木的人,書信上所言他的大限將至,並非不可信。


  “我會放你走。”


  “什麽?”無名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得側目看向童心,隻聽她淡淡道,“你現在回去外城還來得及。”


  讓他回去,自然是去見自己主子的最後一麵。


  至於方才那番話是否能聽進去,便看他自己如何想了。


  見她不似玩笑之意,無名抿了抿唇,吐出兩個字,“多謝。”


  道謝過後,快步衝向窗口縱身一躍,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


  看著離去的身影,童心微眯起鳳眸,思緒變得繁複。


  想到童九在書信上提及童更欲要截殺前往封地的童夢。


  要殺童夢的人有很多,例如童九、柳辭。


  而童更殺童夢,難道僅因童夢毀他名譽又沒成這種小事?


  不對!


  她暗暗搖頭否認了這種猜測。


  三殿下是君主的人,他若動手便意味著是君主授意,君主不像那等操之過急的人。


  何況童夢卸權不是罪不可赦,明麵上亦不曾出什麽對不起皇室,對不住君主的惡事。


  倘若君主真是前腳勒令人前往封地,後腳下令半道截殺,豈不是無端讓人非議心性狠毒?

  如此,以君主顧及皇室顏麵的程度來看,他不但不會殺童夢,反而會保她平安抵達封地。


  這般一想,那童更要殺童夢就不是君主的意思了。


  倒讓人有些好奇,他為何冒著違背君主之意的風險,非要截殺童夢.……

  好奇歸好奇,得知童更要殺童夢,童心還是很喜聞樂見。


  她與童夢的梁子結得有點深,今日要不是容廉到的及時,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還是先去找容廉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稍後進入另一間客房,此刻已是深夜時分。


  屋內的人還沒歇息,進門便見他如常臨窗而坐,身上特地換上了一襲黑色長袍加身。


  瞧他這般穿著,童心眸光微暗,顯然容廉是知曉鬼蟬過身了。


  他與鬼蟬師出同門,又有著輩分,有所緬懷合情合理。


  進門剛落座,直奔主題,“王爺早就知道三殿下的謀劃吧……”


  “嗯。”


  隨後應答一聲,容廉抬手端起小火爐上烹煮的藥壺,倒了藥汁入碗,“這件事你無須過度操心。”


  皇室中人有他們之間的恩怨要了結。


  “當下看確實沒了我出手的必要。”


  之前柳辭投奔她提出的條件,便是要童夢的性命。現在有人去做這件事,她自是省心省力。


  不過,還有一件事想弄清楚。


  “既然王爺知道三殿下的謀劃,那麽定也知道他是從何時開始的,是在尚書府血案之前還是在之後?”


  問及此事,容廉神色一頓,俊美無暇的麵容蕩開清淺笑意,深邃眼眸對上童心那雙求知的鳳眸,“本王以為你會一直無所察覺。”


  “咳——”


  雖然不想承認,但在之前確實沒察覺到,“還請王爺解惑。”


  沒察覺到情有可原,童心來聖皇沒多久,對京都一些暗地裏的恩怨不太了解。


  尚書府血案一出,童夢將這件事又企圖栽贓在她頭上。


  若不是因為童更想要童夢的性命,確不會有過多的懷疑。


  問起童更的謀劃在血案前還是後,幹係很大也有極大區別。


  從卸權到離京,起因就在尚書府的血案。容廉曾說過,血洗尚書府興許是童夢麾下的人殺戮太重所致。


  可當初奉童夢命令對尚書府下手的是笑春。


  她在自己主子身邊多年,自家主子作為掌權的長公主,怎會授意手下的人在京都屠殺朝臣滿門!


  作為童夢的婢女不可能不明白這點,更不存在傳錯命令的失誤。


  所以,從屠殺開始或許已經是一個局的開端。


  一個專門給童夢設下的局,以尚書府一百六十口人命作為代價,連帶後來童夢為了盡快處理這件事屠殺了另一個門戶。


  加起來兩百多條人命,無辜受牽連。


  盡管是想到了這些,可童心不知道童更究竟是開局的幕後主使,還是僅在他人局中順風驅動。


  “一百多條人命用來換三足鼎立中的一足,你認為如何?”說話間,容廉指尖探了探湯藥碗的溫度,將碗推到了她跟前。


  “換?”


  “沒錯,是換不是謀殺。”


  聽得這話,童心黛眉一揚,她剛才問的好像不是這個問題。


  想著,端過湯藥一飲而盡,全然不懼苦澀。


  “得人心者得天下,不僅是指人心所向,還有人命所付。”容廉慵懶躺靠在側,緩緩道,“起初讓你查尚書府的血案,你若稍稍查一查全府上下那些人的來曆,興許會早些察覺.……”


  尚書府那些人的來曆放,童心確實沒查過,“那些人有什麽不妥嗎?”


  “沒什麽不妥,隻是一些亡命之徒罷了。是君主從各處招攬而來,以尚書大人為首一步步提攜到尚書位置。”


  “亡命之徒,成為朝臣……”


  怎麽越聽越糊塗,這跟尚書府那些人的來曆有什麽關係?

  看童心一頭霧水,容廉並未急著解釋,繼續說道,“養朝臣,如同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尚書府的血案既非君主的命令,也算不上長公主謀殺,而是十幾年的榮華富貴,換來日為之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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