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死得好
馬車回到客棧,見到客棧外內來了不少人,童心皺了皺眉,“怎麽這麽多人?”
“曲岩送了幾個將領回去,前來的應當是那些門庭。”全福提醒了一句。
“你不說我都忘了。”
這會童心想起來,在客棧等著的還有趙禦醫,朝一同而來的大夫道,“李大夫勞煩你跟了一趟,我一會讓人送你回去。”
“三宗主客氣,小的自行回去尚可,日後有何需要,宗主隨時傳喚小的。”李大夫拱了拱手,識趣的下了馬車。
隨即,馬車去了後門,童心帶著鬼蟬從後門而入。
安置好人在客房,交代全福請了趙禦醫上樓。
趙禦醫在客棧等了將近兩個時辰,不僅他,其他門庭來的人也是如此。
瞧著隻請趙禦醫上樓,其他人相互看了一眼,內心逐一起伏。
尷尬之際,有人打了圓場,“都是門下不成器的小子,淨做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惹三宗主生惱。”
聽這般開口,其他人紛紛自省自說。
“老朽也是教導無方,難掩羞愧。”
“三宗主存德立厚,老夫家那孫子輩的就該在宗主手下好好操練一番!”
“可不是嗎.……”
各有有言,紛紛開口生怕說漏了,這些話無非是想傳進樓上客房給三宗主聽。
在場的人,除了幾位將領的門庭,大多是那些走了後門的門庭。
之前童心跟童昭寧所說的殺雞儆猴,那群‘猴’指的就是當下。
趙禦醫跟著全福進了二樓最末的客房,進門見到童心,趕忙行禮,“微臣見過三宗主。”
“趙禦醫不必多禮,你快看看床榻上的人傷勢如何。”童心虛扶他一把,引至床前。
見到床榻上的人,趙禦醫並未認出。
且不說他,鬼蟬困在密牢二十載,因此相貌生變,即便昔日舊人相逢都未必能認出。
“主子。”
門外碧青打了熱水進來,全福守在門外。
童心微微頷首,“擱著吧!”
半個月前碧青受傷,同用了鬼蟬給的藥膏,傷勢恢複得快。
剛從全福嘴裏得知鬼蟬閣主身受重傷,她即便不是主子的奴婢,以藥膏的恩情也是要過來伺候一番。
床榻前趙禦醫把脈良久,灰眉越發緊攏,時而歎息時而搖頭,“三宗主,此人傷勢甚重,微臣怕是有心無力。”
“多重?”
“奄奄垂危,命不久矣。”趙禦醫話剛說完,探脈的手一顫,“不,是……是已無力回天。”
“什麽?”童心一愣,立刻拉開了趙禦醫抓住鬼蟬的手腕用力一壓,脈象從微弱到全無。
“怎麽會這樣!”
“趙禦醫,素聞你是京都最頂尖的禦醫聖手,您得想想法子救救我師父。”
話說完,噗通一聲,童心麵色驚慌地跪在他跟前。
師父?
三宗主的師父豈不就是鬼蟬閣主!
趙禦醫一驚,反應過來連忙扶住童心,“宗主節哀順變,他已毫無生氣,微臣雖有醫術,到底不是大羅神仙。”
這話讓童心頓時麵如死灰,悲痛欲絕地撲向床榻,“師父,師父您醒醒,您怎麽能就這麽撒手人寰了。”
“師父,您死了徒兒怎麽辦,徒兒在京都無依無靠,徒兒隻有您一個親人.……”
“主子,主子您別難過,人死不能複生,還有奴婢在您身邊。”碧青跟童心跟久了,眼尖見長。
主仆二人痛哭流涕聲淚俱下。
門口的全福聞聲進來,眼眶微紅,擦了擦眼角,朝趙禦醫示意道,“趙禦醫小的送送您。”
“不必勞煩,我自行下去就好。”趙禦醫心裏驚的還沒徹底緩過來,怎麽鬼蟬閣主死了。
人抬步走到門口,全福仍舊跟了出來,哽聲若蚊,“還請趙禦醫勿要外傳此事。”
“那是自然。”
應下話,趙禦醫轉身下樓,扭臉散去方才卑態多了幾絲嘲弄。
三宗主登位,靠的就是名師名徒。
名徒雖馳名三陸七洲,終比不上名師聖皇歸雲閣主鬼蟬。
一日為徒未必終身為徒,而一日為師卻能終身為父。
如今沒了名師,還想穩固三宗主之位,簡直天方夜譚。
“趙禦醫,三宗主如何說?”
他一下來,各門庭的人紛紛圍上前詢問。
“宗主有要事在身,各位先回吧!”趙禦醫掃了他們一眼,嘴角掛著冷笑,振袍離去。
各門庭的人得了這話,麵麵相視一會,信以為真隨同離去。
他們走了不多時,容廉從童照府邸回來。
推門進客房,見童心已從軍武門回來。
瞥及她突然生興煮茶,容廉墨眸裏浮現出絲絲笑意,“王妃今日心思頗好?”
若非是好,怎會特意替他煮起茶來。
“王爺心情也不錯。”童心難得對他笑靨如花。
一旦有,那就是事出反常必是有妖怪。
偏偏某人很是受用,寬大袍袖一提,盤坐矮榻,餘光輕睥,“所言不錯,若是王妃能教導好自己的愚徒,本王會更為欣慰。”
愚徒,指的便是雲仲展。
請旨和離的事她已知曉,此事無傷大雅。不過太後終歸下了旨,不論旨意上是什麽還是需得知曉。
明日去軍武門,順道去找雲仲展一趟。
“王爺的話我會記在心上,現在我有一事想跟王爺相商。”童心不複笑靨,“我決定拜鬼蟬為師,王爺不會反對吧?”
“鬼蟬謀略聞名三陸七洲,你拜他為師是好事。”容廉沒錯過她臉上的謹覺。
比起以往有些不同,多了一許疏離。
“既然王爺無異議,那我就放心了。”童心頓了頓,站起身朝門外去,傳來一句,“近日家師暗留客棧些時日,他喜靜。”
言外之意是,沒事別去打擾。
容廉稍一蹙眉,童心身上的血味是鬼蟬的?
鬼蟬,西宮太後.……
看來今日是西宮大刀闊斧,須臾想起回來時碰見趙禦醫的馬車,鬼蟬是真打算閑情一些日子教教自己的徒兒了。
也好,她的心性足夠,實力不俗卻有短板。
若鬼蟬能教她內功心法,假以時日難逢對手。
此時——
一輛馬車急速往皇宮駛去,端看馬車刻徽,能判斷出是趙禦醫所乘。
抵達皇宮,趙禦醫前去給太後請脈。
請脈是假,通風報信是真。
他能有如今的地位,全靠太後當年一手提攜,自是對西宮忠心不改。
“太後,趙禦醫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寧姑姑進內殿稟話。
太後神情懨懨地擺了擺手,“讓他進來吧!”
“是。”
不一會趙禦醫入殿,隔著重紗朝內裏安臥的身影道,“太後,鬼蟬死了。”
“你說什麽!”太後麵色一僵,頃刻坐起了身,“你見過他?”
“微臣今日因孫輩之事去見三宗主,等了兩個時辰,三宗住悄然回了客棧,帶回去一個身受重傷的老者。”
“她差人尋微臣替其醫治,奈何那人筋脈盡斷,隻剩最後一息,尚在微臣診脈結束便魂歸上蒼。”
客棧裏所見所聞,趙禦醫細說極詳。
先前葛林來稟鬼蟬命不久矣,太後信不過,畢竟他們相識多年,保不齊會存私。
現在得知鬼蟬真死了,她驚訝之餘,心裏的竟不是高興。
“哀家知道了,下去吧!”
“微臣告退。”趙禦醫有些疑惑,躬退出殿外。
正出來,殿外寧姑姑使了個眼色,“趙禦醫,勞煩借一步說話。”
“姑姑有何交代?”
寧姑姑是太後跟前的貼身伺候的人,比他一個微臣位分高得多。
“奴婢是想勞煩趙禦醫開些藥,用於治鬼蟬那般傷勢的。”寧姑姑心裏犯難,葛林身為歸雲閣大堂主,多年不曾受過這般重的傷。
且,歸雲閣前些時日清理門戶,閣醫未到位,不便請旁人貿然前診治。
“好說,我回去便替你備上。”趙禦醫應下這事,壓低聲兒問道,“說起來,太後得知鬼蟬身死,似並未高興。”
“莫非,鬼蟬是太後要用之人?”
他一個禦醫,哪裏知曉鬼蟬死於大堂主手中是太後授意。
“趙禦醫這話你莫要問,問多了容易生事端。”寧姑姑告誡一句,言謝一番,先行進殿內伺候。
進入殿內,寧姑姑屏退殿中宮女宮人。
“他死了,死得好。”
進內殿,隻聽太後喃喃自語,“二十年前頭一回死,該傷的也傷了,再死一回,不會還有人惦記著。”
話雖如此,那雙明輝眸子濕潤晶瑩,望著殿中金盞明台出了神,思緒仿佛回到當年。
她年十二,模樣還未長開,作為嬪妃入選,宮闈豢養至及笄年歲得封號。
“恰逢及笄那年,聞香走園賞春,偶然碰見縮在假山洞穴裏吃醉酒的人,一見誤終身。”
言罷,太後朝寧姑姑招了招手,“坐,陪哀家說說話。”
“是。”寧姑姑落座下來,靜聽下去。
西宮獨坐遙遙憶昔,恰逢客棧某個乍死的老滑頭,被問及這事。
“老夫跟西宮太後確實有些梁子,這梁子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回顧一番,鬼蟬隱約想起點什麽,“西宮太後小肚雞腸,老夫估摸著是那年跟先帝行酒令輸了,喝得微醺,在梨花園裏頭罵了她幾句。”
“就是因此她便懷恨在心,隨後幾年在宮中為妃作歹步步榮升,成為了皇貴妃。”
“身為皇貴妃恩寵不斷,時常在先帝身邊吹枕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