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條件

  君主既知童心在這,便也知曉歸雲閣下了格殺令。


  傳來的口諭中,僅提到滄洲推遲人的死期與事後,未追究追殺令,算是退讓了一步。


  見著歸雲閣主依舊怒意不減,於公公不好多留,拱手道,“人死終不能複生,閣老節哀順變保重貴體,老奴這就先回宮複命了。”


  “送送於公公。”歸雲閣主身上殺氣逐漸散去,眼底劃過一絲淒寒與妥協。


  門外稟話之人頷首,請了於公公離去。


  “閣主。”在旁候著大堂主適時開口,“童心橫豎逃不過一個死字,死後遭遇哪有生前苦楚。”


  “刑牢一百零道酷刑,屬下會讓她生前不嚐不休,以慰藉少閣主的在天之靈。”


  “去辦吧!”


  歸雲閣主振袖一揮,背影蒼垂進了屋。


  “是。”


  大堂主鬆一口氣,去了刑牢。


  今日京都風波暫平,好似發生過又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隨著夜幕降臨,直至後半夜。


  被帶回來的童心,幽幽轉醒,意識模糊睜開眼,許久才凝神。


  她依稀記得,今兒個奔波逃命,聽見碧青的說話聲,提到了黑衣人。


  “醒了?”


  容廉一直守在床邊寸步未離,微涼的大掌覆上她的額角,溫聲詢問,“感覺如何?”


  “好得多。”童心麵色依舊蒼白如斯,扯了扯幹澀的唇瓣,虛弱道,“今日軍武門比試那人是何身份,又為何招來追殺……”


  哪怕是在昏迷中,她也在思考這件事,眼下醒過來,自是會過問。


  不等回答,那雙暗啞無光的鳳眸一轉,側目看向容廉,“碧青呢,她可安然無恙?”


  “畢郎乃歸雲閣少閣主。”


  看她身子沒有再滾燙,容廉收回手掌,拿來火爐上溫著的湯藥,試了試藥溫,“歸雲閣是個殺手組織,屬聖皇曆代君主麾下一支精銳。”


  “上次弄堂巷刺殺你的殺手,也來自歸雲閣。”


  原來是曆代君主麾下的精銳,難怪那幫人敢明目張膽的在京都追殺她。


  “碧青出事了,對嗎?”


  這話看似在問,語氣卻十分肯定。


  說話間,微熱的湯藥喂到了她嘴邊,容廉言非所問,“你體內的毒已解,接下來留在客棧養傷,無需思慮別的事。”


  “她是我帶回王府留在身邊的人,王爺可以先告訴我當時的情況,以及她的下落。”童心不急著喝藥,隻想知道碧青怎麽樣了。


  歸雲閣來頭不小,以她那點三腳貓的身手,帶著一個人外逃,怎抵得過那些來勢洶洶的殺手。


  “事出緊急,碧青為護著你冒充你的身份被歸雲閣帶走,生死未卜。”


  容廉神色寡淺,看不出喜怒,“即便你要去救她,也得先養好身上的傷勢。”


  是了,這話在理。


  軍武門比試大意中毒,導致昏迷不醒。


  但凡她更謹慎一些,完成任務招來追殺,不至於落到這個境地。


  碧青生死不明,這事怨不了旁人。


  無聲半響,童心強撐著傷勢坐靠床頭,擋開容廉手中遞來的湯勺,拿過藥碗,眉頭不皺地將苦澀湯藥一飲而盡。


  喝完藥,放下藥碗,神情淡淡地開口,“有勞王爺親自照料,既然我已經醒了,王爺便去歇息罷!”


  此番不像以前那樣,對容廉沒提前告知目標身份而感到不悅。


  得知碧青的事之後,更是不喜不怒不激,鎮定如常看不出她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隻是,容廉也察覺到,自她身上的清冷深了幾分,防備重了些許。


  要說這般狀態,該是令人滿意非常。


  不知為何,他卻感到莫名不悅.……反而希望她求他去救人。


  “王爺?”童心黛眉一蹙,流露出些許不耐,“若是王爺沒別的事.……”


  話沒完便被打斷。


  “你在怨本王?”


  斂去思緒,容廉俊眸瞥向她,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聽他這般說,童心不由失笑,“王爺何時變得這般有趣了?”


  “我替你辦事,受傷中毒實屬自己無能。身邊的婢女被抓,不過是護主心切,怎麽說都怨不到王爺身上。”


  “你不打算求我去救她?”


  容廉臉色微沉,甚是不喜她這股子疏離。


  “碧青是我的人,她未替王爺辦過什麽事,也不曾發揮過太的作用。若請王爺出手,會壞了王爺的原則。”


  說著,童心稍一垂眸,因傷口疼,每每一說話,就會牽動脖頸上的傷口,額頭已掛上晶瑩密汗,“看來王爺確實沒別的事,不如先出去吧,我要歇會.……”


  頭一次,容廉被下逐客令。


  瞧著她虛弱的模樣,旋即起身出了去。


  待人一走,童心雙手用力抓在床沿,傷口疼得她額頭青筋凸起。


  昏迷的時候沒感覺,醒來之後越來越疼。


  也不知碧青在歸雲閣怎麽樣了,要真如容廉所說是以天啟家主的身份被帶走,隻怕好過不了。


  何況,她殺的是歸雲閣少閣主,豈不就是閣主之子……

  殺子血仇,焉有不報的道理。


  緩了許久,童心渾身濕透無力地躺靠著,朝門外輕喚一聲,“全福。”


  “主子。”門外候著的人聞聲進來。


  “去給我找來針線跟烈酒,我要用。”


  脖子上的傷口,僅是包紮當然不行,這樣隻會好得更慢。


  得話,全福也不問主子要這些做什麽,趕緊去取東西。


  東西如數取來,童心烹酒煮針線,拆掉脖頸上的包紮。


  隨而讓全福備上銅鏡放在麵前,摸著脖頸上皮肉外翻的傷口,用酒清洗再度上藥,接著下針縫合。


  看到主子如此做,全福袖手一抖,瞳孔軟縮,“主子!”


  “先別問,等我縫合完再說。”童心疼得大汗滾滾,氣沉丹田,咬緊銀牙。


  在現代作為殺手時沒少受傷,最惡劣的莫過於野外取植皮抽絲來縫合。


  像現在這樣,比起那時算是條件好多了。


  一炷香過去,童心停下手朝全福道,“你來幫我收尾,速度快些,我有點撐不住了……”


  “是。”全福也算見多識廣,但從未見過這種處理傷勢。


  接過針線時,手指發顫。


  “別抖,就按照我方才那樣做。”


  “是。”


  全福沉下心,聚神凝視,一點點替她縫合後脖頸上的傷口。


  好在收尾算快,待縫合完,立刻清理血跡上藥止血。


  “你跟我說說,今日都發生了些什麽。”包紮好傷口,童心勉強挪回床榻,掀了掀眼簾。


  之前不問容廉,知曉他素來簡言意駭,不會說的那般詳盡。


  主子這麽問,全福自然毫無隱瞞,將事情始末如實說,同樣提到了毒蠱一事。


  若不說這事,日後毒蠱突然發作,後果不堪設想。


  聽完,童心不光得知毒蠱,還得知容廉去宮中找童夢取藥,柳辭也救過她。


  “這一日還真是一波三折。”


  “主子,碧青被歸雲閣帶走怕是無法活著回來。歸雲閣又是君主麾下,若非君主授意他們不敢私自動手,這已經第二次對您下手……”


  這話並非勸自家主子不去救人,而是此事牽扯甚大,需從長計議。


  “我知道是第二次。”童心擰眉,“碧青被帶走這麽久沒被發現身份,說明是用了其他的法子。”


  “除去類似的傷口,唯一可能的是跟滄洲兵符有關。”


  既跟兵符有關,就有辦法拖延時間。


  但死的乃是閣主之子,故而這個時間不會太久,長則三五日,短則明日。


  想到這,看向全福問道,“歸雲閣在何地,你對此了解多少?”


  歸雲閣的不是一般人能打聽的。


  “屬下了解的不多,倒知曉歸雲閣就坐落在京城。以前偶然聽前家主提及過,至於具體在何處,不得而知。”全福回著話,遂一提,“想必王爺知曉的不少。”


  “我若能問他,便不會問你。”


  以她現在的情況跟容廉打聽歸雲閣,他自會猜出她的目的。


  再說,她不願也不想求他去救人,這種人情不必欠下。


  “罷了,一會你給我備上替換的衣裳就去歇著吧!”


  全福點了點頭,先拿來自家主子要換衣裳,隨之到門外繼續守著,沒有聽命去歇息。


  除了能跟容廉了解歸雲閣,童心知道還有一個去處。


  這廂換好衣裳,人從窗戶悄然離去。


  換做以往,她的行蹤沒能滿過容廉。


  倒並非真的瞞不過,隻是覺得沒有必要。


  人無聲無息離開客棧,一路上避人耳目,挨著晨曦至前到了柳辭的院子。


  “誰?”


  床榻上的人驚覺屋內多了個人,乍然睜開眼眸,坐起了身。


  “是我。”童心站在屋內,昏暗下逆光而立看不清神色,“我來找你是打聽歸雲閣在何處。”


  “你想去歸雲閣救人?”


  別人不知歸雲閣抓錯人,柳辭卻是知道的。


  隻不過,他驚訝的不是童心要去救人,而是她先前重傷昏迷,竟恢複得如此之快。


  屋內站著的童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見此,柳辭掀開帷幔下了床榻,清俊臉上漾起笑意,“我不僅可以告訴你歸雲閣在何處,還能告訴你那個婢女被關在哪個牢房。”


  “什麽條件?”


  既然這麽說,自是有條件。


  “小家主果真聰慧又爽快,條件很簡單,用你婢女的命換我來日自由之身,家主應當能明白此話的深意。”


  柳辭沒有拐外抹角,知曉她也不喜歡這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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