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掌家人
倏而垂眸看了看手裏的兵符,童心暗暗歎息,她真不能小看容廉這個人,一點都不能……
罷了,在夜庭二十多年都過來了,這一輩子才剛剛開始。
區區五年而已,忍忍便能過去。
想到這,揮去心裏一片沉然,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驛站——
昏暗的屋內,床榻上熟睡的人驀地睜開精晦雙目。
坐起身那一瞬,順勢將軟枕下的利刃摸在掌中。
銳利透著一絲渾濁的眼睛,透過簾幔看向不何時打開的窗戶。
窗台上,多了一道恣意風颯的黑影。
隨著晚風輕起,縷縷青絲飛揚在皎潔輪月下。
來人十分詭異,察覺不到這人明顯的氣息,可見身手不俗。
屋內寂靜良久,童雲峰醇厚低沉的聲音從幔帳中傳來,“不知閣下深更半夜造訪,所為何事?”
人未下床榻,亦沒有輕舉妄動。
這個時候,但凡隻要一喊人,外麵就會衝進來無數護衛。
他沒這麽做,也無需這般做,因為來的人沒有殺氣。
話剛說完,突然襲來不知名的物體,童雲峰反應極快,抬袖一卷,穩穩地接住此物。
既沒有殺意,拋過來的東西,自也不是什麽凶器。
到手之物,借著屋內昏暗淺光看了眼,童雲峰神色一愣。
不等他分辨東西的真假,對方開口了,是個女子,“東西是從攝政王府順過來的,想必童大人之前對賢王與趙將軍謀反一事有所耳聞。”
“你是何人?”
問話間,童雲峰手指不動聲色的摩擦著兵符材質,是以玄鐵鑄造,還摸到了兵符上暗藏的一個標記。
“天啟童氏未來的掌家人。”童心笑眼盈盈看向床榻,晦暗不明的鳳眸,隱約透著嗜血光芒。
“兵符是我成為旁支家主的一點誠意,勞煩童大人回頭跟本家帶個話,往後天啟童氏血脈隻有一個童心,再無旁人。”
“童心.……”
聽到這個名字,童雲峰抬眸訝然地看向窗口,很快麵色暗沉,沉吟道,“你隻是個女子,還是作為容氏的王妃,又憑什麽能做童氏旁支的掌家人?”
“這話說的,憑我能在攝政王手裏拿到兵符都不夠的話,那再讓你童大人此次有來無回,不知是否就可行了呢?”
淺淡的語氣,像是玩笑之意,卻又在頃刻間充滿了殺機。
聽著童心大言不慚,一番輕描淡透著威脅的話,惹得童雲峰低喝道,“狂妄之輩!”
他在雲列身為雲列童氏的家主,又位列尚書。
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後輩揚言威脅,豈能容忍。
抬手間,強勁的掌力掀起深色錦幔破勢而出,朝窗台處的身影直襲而去。
以渾厚內力化為的掌風猶如利刃,落在人身上,即便不當場斃命,也會五髒六腑俱損。
“青出於藍勝於藍,童大人收下兵符隻管立功,又何必多管閑事。”
看童雲峰突然出手,窗台上的人嬌笑一聲,眉眼間盡是戲謔之意。
上一刻還停留的身影,猶同虛幻的鬼魅,陡然消失。
徒留窗外疏緲成金的月華,蟾光流斜,風過樹梢間,朦朧搖曳的倒影與之相交輝映。
而那勢如破竹的掌力,騰窗飛出。
拂過屋外樹梢,震碎疊疊綠葉,翩然蝶落,強勁的刃風終化歸於天地。
看著自己的一掌落空,屋內的人竟還不見了。
童雲峰心中警覺,銳利眼瞳環視屋內各個角落,想找出童心的所在之處。
當再凝掌蓄力,發現已然來不及了。
不知何時,他的脖頸處僅半寸距離,悄然多了一道透著寒芒的銀絲。
視線一轉,不僅是脖頸,整個床榻都布遍了利刃光芒,將他整個人困頓其中。
剛聚集的內力,不得已暗暗收回。
若此時再動,隻怕暗中的人會毫不猶豫的讓他身首異處。
他自問見過不少江湖中人,用的兵器五花八門,唯獨沒見過這麽不易被察覺的又獨特的兵器。
這個童心在相府不是向來無足輕重,又怎麽會學了武功?
並且,從這交手來看,他半點察覺不到她的動作,也不知是師承何人。
凝氣斂息片刻,童雲峰開口道,“你是否能成為天啟旁支的張家人,不是我說了算,皆看本家如何處置。”
言外之意,答應了傳話。
至於會傳給誰,就另當別論了。
“有勞前輩了,來日方長,我們有機會再一決高下。”
縹緲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話音落,床榻上乍起的數道殺機隨之而去。
回過神的童雲峰,額間掛上了一層薄汗,臉色凝沉地看了看手裏的兵符。
心裏冷哼一聲,童氏旁支的掌家人,豈是那般容易能當的!
倒是如今的天啟童氏,一代不及一代。
這一輩,竟欲被女子取而代之!
他便看看,這叫童心的黃口孺子,有什麽能耐成為掌家人……
童心意在送東西,無心跟童雲峰交手,他們也沒有交手的理由。
東西送達,很快折返回王府。
回到院內,屋內燈燭靄餘,拉長了那道臨窗而坐的悠然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在她屋裏。
推門進去,童心柳眉一擰,自顧自地落座下來倒了一杯茶水。
側臥矮榻的人,姿態閑懶,正在閉目小憩。
朦昏燭光映著那張瓷白無暇的妖顏,即便聽見動靜,也未睜開雙眸。
隻薄唇微張,輕淡出聲,“時日無多,雲列使臣最遲還有七日離去。”
“再過兩個月,是各洲童氏全族每年一聚,你得提前準備好應對此事。”
童心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舔抵著嘴角茶漬,遂而勾起一抹暗諷,“王爺這樣費心將我引進自己的棋局,就不怕我到時候韜光養晦?”
今日夜裏的兩件事,都充滿了危機。
所謂人情,除了被迫進入他的棋局之外,根本沒別的選擇。
“弱肉強食乃亙古不變的道理,王妃若有能耐試試亦無妨。”容廉緩緩睜開墨眸,優雅起身,深邃眸光掃了她一眼,“時候不早,早些歇息。”
說完,抬步離去。
守在院子外的夜羅,見著主子出來,往院內又看了一眼,“主子,王妃她.……”
“結果了然,無須多講。日後也不必再緊盯她行事,隻安排一些人手暗中保護便可。”容廉眼裏帶著些許愉悅,似乎心情尚佳。
他讓她活下來那刻起,就在想著該怎麽安排。
現在棋盤真正落子開局,他若將心思放在同一顆棋子上,未免以小失大。
夜羅聽了這話,頷首點頭。
跟在自家主子身後,一路去書房,倒又想起一事,“主子,王妃的真正來曆和身世,是否要繼續徹查?”
派出去的暗影回話,王妃當年是被遺棄的棄嬰,被人撿進相府,童二夫人也不知來曆。
王妃不是童家的人,確實免去了一些後顧之憂。
但她這些年在童家長大,是個什麽境地眾所皆知。
進了王府之後,才發現跟傳聞中相差甚大。
非但不軟弱無能,反而是個殺人不眨眼,戾氣深重的人。
尤其,身手了得且詭異,一直都查不出師承何人.……
若旁人查不到也就罷了,以攝政王府的能力都查不出蛛絲馬跡。
足以見得,王妃師承之人,來曆匪淺。
越是查不出來,越是暗藏另一種危險,更無法確定王妃究竟是敵是友。
“不用再查了,她既說過英雄不問出處,錢財不問來路,執意查下去隻會適得其反。”容廉對此事不甚在意。
總有一日,他會知曉。
福壽宮——
童二夫人子時被傳喚,按理早該進宮了。
現下太後坐等了許久,遲遲不見人來。
身邊趙姑姑三番五次的詢問了傳話的宮女,答是沒有馬車到宮門外。
“太後,都這個時辰了,想必人是不來了。”這會兒再度從外麵問話的趙姑姑,踏步進殿內。
太後坐等多時,已神色困倦。
聞言,太後醒了醒神,捏著手中的佛珠,麵色有些慍怒不悅,“她倒是膽子大,推諉懿旨,還讓哀家候她許久。”
“太後莫惱,興許是童家大夫人當日發喪,童二夫人因此事耽擱。眼下時辰不早,您還是趕緊歇息,老奴明日一早去丞相府傳人入宮就是了。”
趙姑姑一番勸說,太後架不住倦意隻好先去歇息。
她們哪曾想到,等候的人沒機會入宮了。
倒是宮中太後等著人去,而丞相府則是等著人回來。
待東方露魚白,童二夫人依舊未歸。
昨夜宮中傳喚人,童南天心裏有諸多猜忌,深怕太後因童晏冊封禮上的事餘疑未消,再起什麽禍端。
現在人徹夜不見回來,更加繃緊了思緒。
就在這時候,一個身影跌跌蹌蹌、慌裏慌張地跑來相府拍打著大門,“出事了,出事了……”
回來的是車夫。
半道上馬車被劫,他被打暈過去栽在地上,醒過來天色大亮,馬車也沒了蹤影。
情急之下,隻得先回來相府稟報。
守在門口一夜的全福,聽了馬夫所言。
當即疾步去了院子,隔門稟話道,“相爺,出事兒了,昨兒個夜裏二夫人的馬車被劫,下落不明。”
“什麽?”童南天自床榻騰地坐起身,麵色凝重,拿過外衫快步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