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妾身慚愧
半個時辰不到，太醫院院首領令到府，一經診治。天羅散雖致命，好在處理及時，毒素並未侵/入心脈，性命無憂。
今日童心在中毒一事，相府則對外宣稱是因食用之物相克所致。
禦醫診治後離府，童南天交代人好生照看，陰沉的目光掃了童晏與童二夫人一眼，抬步出了院子。
母女二人麵色訕訕，緊跟著一並離去。
童二夫人此番功虧一簣，不光沒能將人置於死地，反倒讓她母女二人惹得老爺不快。
見著人都出去了，童大夫人落座在床榻前，讓身邊伺候的人拿來了解藥。
哪怕有禦醫開的藥方，解毒也需要時日，不比早早對症的解藥來得有效。
一旁伺候的青嵐，見到童大夫人要喂王妃服藥丸，抬手攔截，警惕道，“慢著！”
這一攔，讓童大夫人臉色不禁有些微妙。
坐靠在床榻的童心也清醒過來，沒錯過自己娘親的神色，漫不經心地抬眼，嘴角蕩起一絲淺笑，“青嵐，你去準備準備，一會我們該回王府了。”
聽得這話，青嵐躊躇地收回手，知道王妃中毒是鋌而走險，但這童大夫人是否值得信任呢？
半響，青嵐點頭，折身出了去。
待人一走，童心看了眼童大夫人手中的藥丸，並未打算服用，淡淡道，“前幾日夜宴，賢王在宮中遇刺險些雙目失明，娘親可知曉此事？”
“此事我有所耳聞，心兒怎突然提及賢王了……”見童心不打算服用解藥，童大夫人將藥丸放置一旁，掏出手帕掩嘴輕咳了一聲，連帶掩去心中幾分心虛。
“娘親在相府這些年，未必什麽都不知。若是他事便罷，此事卻拖不得，爹爹看重童晏更甚女兒，以前如此，現在亦是如此。”
“即便她腦子不靈光，卻是個聽話好用的棋子。”說著，童心動了動酸軟的身子，坐身起來，作勢下床榻。
伺候在屋內的碧青，頗有眼見，立刻過來扶住了她，輕聲提醒，“王妃當心。”
打量了一眼將她扶住的這丫鬟，碧青是童二夫人院裏伺候的人，能將下毒一事交給這丫鬟，想必也是心腹。
而童大夫人能用上反間計，可見起初就將人安插在了童二夫人身邊。
隻不過.……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今日動用了安插多年的棋子，以童大夫人手腕，這丫鬟隻怕活不了幾日了。
童心所言有理，同時，童大夫人也有自己的顧忌，擰了擰眉，猶豫著開口道，“心兒，娘畢竟是個婦道人家，童晏與賢王來往，尚不知是童晏的心思，還是你爹另有安排。”
“若貿然揭發，弄不好便不是一樁苟合私情，更涉及了丞相府與皇家的臉麵。萬一宮中因童晏與賢王的事遷怒相府，就算我成了丞相府當家的主母也是枉然.……”
童大夫人安插了碧青在童二夫人身邊，童晏私會賢王怎會不知曉。
她與童南天多年來夫妻不同心，並不知他具體的打算。故而遲遲不敢貿然行事，就怕弄巧成拙反噬己身。
“娘親當真糊塗了。”童心沒想到童大夫人竟會這般作想，稍稍思忖，也算情有可原。
作為相府的夫人，頭頂的天大不過一個四合院，謀以小利也是基於不傷及相府根本之下。
如此，以她的眼界，自然不會想到朝堂局勢。
“爹爹作為朝堂兩代肱股之臣，相府榮寵不衰，既有陛下，何故要再去牽扯一個賢王？況且，童晏一開始便是要進宮為妃的秀女。”童心眉間沁透著的淡薄涼意，轉瞬即逝，繼而道，“要是有朝一日，她與賢王私情東窗事發，那才真成了相府的滅頂之災。”
此番話點到為止，至於如何做，便不是她的事了。
“這.……”童大夫人麵色一驚，從未細想過這點。
“時辰不早，我出府已久，也該回去了。”說完，童心看向身側的碧青，莞爾一笑，“你這丫鬟很是機靈，正好我跟前沒幾個可用的人，可願意日後跟在我身邊伺候？”
“王妃.……”碧青訝然，抬眼看向童大夫人。
童大夫人倒不在乎一個丫鬟，碧青本就是她的人。
這次下毒的事，為了日後避免麻煩，她本打算讓人處置了去。
既然童心想要，予她也無妨，就當是陪嫁丫鬟。
“既然王妃瞧中你，還不謝恩？”
“是，能得王妃青睞，是奴婢的福分，日後定盡心盡力伺候王妃。”碧青心裏疑惑，不知道王妃怎麽突然就看上她了。
碧青扶著童心出府門時，青嵐早已候在馬車旁。
從碧青手中接手，扶了童心上車，再看這丫鬟也沒有要離去的意思，正要開口詢問。
隻聽車內傳來清靈聲音，“碧青作為陪嫁丫鬟，隨同回王府。”
青嵐沒再多問，讓人一同上了馬車，隨即回去。
童大夫人站在門口，目送馬車揚長而去，一時無話。
身邊伺候的老媽媽垂頭道，“夫人，三小姐心思頗深，雖不知要走碧青那丫頭有何目的，人留著始終讓人心裏不安穩。”
“是啊，心思頗深.……就連我這個做娘的，瞧了都有些打從心底發怵。”童大夫人想起那顆稍稍動了手腳的解藥，本想著多備一條後路以防萬一，卻不想還是被看穿了。
這些算不得什麽，女兒對她有所防備又如何，日後終究還是會依仗娘家，依仗她這個生母的。
眼下的頭等大事，還是要盡快想想法子，讓童晏無法入宮才好.……
相府宴會，攝政王妃中毒，眾多夫人們都看在眼裏。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京城內便傳開了。
身在王府處理要事的容廉，對此卻無動於衷。
夜羅稟報此事之前，昨日便已得知消息，童二夫人私下命人求購了天羅散。
今日童心赴宴中毒，本就意料之中。
恰巧，王府內正好有它的解藥。
童心回來的時候，身子還有些虛浮乏力，進門便被管家告知，王爺讓她去書房一趟。
“知曉了。”蒼白如玉的秀顏略略帶著幾分柔婉的倦意，童心轉身欲行，腳下卻有些不穩。
碧青連忙上前，青嵐快了一步攙住人，扭頭看了她一眼，“你跟隨管家先去院中安置吧，王妃這有我就行。”
“是。”碧青點了點頭。
去書房的路上，青嵐欲言又止，王府伺候的丫鬟是不對王妃忠心，但比起相府的人總要好得多。
她不明白，為何王妃會將人帶回來。
童心看出青嵐的心思，並未解惑。
到了書房門外，夜羅見她到了，拱了拱手，抬步進了內間稟報了一聲，這才讓人進去。
“回來了？”金案前靜坐的人，攝人心魄的墨眸抬眼朝門口看了過去。
童心勉強站穩腳跟，本就渾身無力沒什麽精神，看到“容扒皮”，精致的小臉麵色沉了沉，“不知王爺喚妾身來所為何事？”
“聽聞王妃今日在相府貪嘴誤食，導致中毒。”容廉薄唇上揚，噙著淺淡笑意，頗有取笑的意味。
半響，眸光掃向桌上放置的白玉瓶，“天羅散不算什麽奇毒，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解得了的。這是從風輕淮那兒拿來的解藥，你先服下。”
童心掛著虛汗的額頭微跳，既然知道她是服用了天羅散，說什麽貪嘴誤食，有意思嗎？
“多謝王爺。”
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抬步過去，拿過那晶瑩剔透的玉瓶。
看她一臉的不情不願服用下去，容廉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好以整暇地翻開了桌上的賬簿，眉梢提了提，俊美妖冶的麵龐似是泛起無奈。
“本王雖擔了個攝政王之名，奈何王府並不殷實。王妃這般敗家花錢如流水，入王府十日未到，光請大夫便花去了數萬兩。假以時日，偌大的攝政王府，隻怕要揭不開鍋。”
“咳……咳咳……”剛服用入口即化的藥丸，童心來不及吞咽下去，一聽這話，猛然嗆得玉白麵色漲紅。
清冽的鳳眸內霧氣閃爍，視線模糊地看了看桌案上的賬簿。
顯然才落筆添賬沒多久，上麵墨跡半幹，浩然寫著，天羅散解藥，千兩一顆，一共十顆.……
這人是個魔鬼嗎？
十顆解藥，確定不是拆分同一顆？明明那一顆顆跟芝麻似的大小，倒進嘴裏還不夠塞牙縫。
至於今日赴宴攜禮，價值千金的攝政王親筆墨寶？
他咋不幹脆上天跟太陽肩並肩呢！
童心氣得劇咳不止，雙拳一握，身邊的青嵐連忙扶住了她，同情道，“王妃，保重身子要緊……”
緩過來，童心冷哼一聲，怒瞪著金案後那看似完美無雙的男人，咬牙切齒，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來，“如此說來，妾身還真是慚愧，愧對王爺持家有道。”
“王妃明白便好。”看童心抑製著滿腔怒意無處發作，容廉墨眸微闔，不緊不慢的合上了賬本，薄唇輕啟，緩緩道，“京中各府夫人得知王妃身子不適，派人送禮慰問，算是解了王府燃眉之急。”
此話，讓童心險些怒發衝冠，這混蛋果然盯上她收的禮，擺明了換著法子壓榨。
書房內氣氛頓時變得詭異，一靜一動，一人心情愉悅，一人怒氣翻騰。
半響後，童心突然平靜下來，多說無益，朝青嵐道，“扶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