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雪貴人的代價
三個月後。
是夜。
寂靜幽深的冷宮內,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在經過小院子的時候終究還是抵抗不住身上的傷勢直接摔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從身上留下的鮮血將黃土都汙染了。
看身形還很瘦削,似乎是個半大的少年。
若不是那還微微起伏的胸膛,定要以為這是一具屍體罷了。
半響,一道幼小的身影出現在了身旁,在黑夜裏,那身影的手上還閃爍著銀光。
小秦澈繃著臉,看著麵下躺在地上的人,一身黑衣,鮮血將衣服大半都沾濕了。
他的手裏還拽著一把匕首,匕首上冒著冷光,十分鋒利,那是他唯一剩下的東西,亦是他最寶貴的東西,就連胖胖都不知道。
小秦澈看了看那人,似乎察覺他還有呼吸之後沉思了一下,半響,他將人給拖到了屋子裏去。
第二日。
韓菲覺得有些奇怪,以往的時候小孩兒早就起來了,但是現在房間裏遲遲沒有走出人來,她有些擔心的想要去敲門,但是沒等她碰到木門,小孩兒就走了出來。
“胖胖早。”
“嗯?你今兒怎麽晚了?”
小孩兒露出了羞澀的笑,道:“昨晚看書晚了些,我現在就準備好。”
韓菲不疑有他,道:“手好了嗎?”
小孩兒點頭道:“已經好了很多了,胖胖不要擔心了。”
韓菲還是有些不放心,走過去,拉起小孩兒的手看了看,見手指的傷口好的七七八八了,才放下心來,道:“還是要注意些,能不碰水就不要碰水了。”
小孩兒乖巧的點頭。
韓菲摸了摸他的頭,道:“那快些準備吧,公公快要來接你了。”
“好。”
看著小孩兒的背影,韓菲還有些唏噓,自從三個月前見到他的指甲被剝掉的時候,韓菲還記得自己當時的崩潰,就在她第二日想去找雪貴人商議的時候,雪貴人並不在自己的房裏。
韓菲詢問了采靈,後者同樣不清楚,韓菲隻好憋著滿心的崩潰一直等著雪貴人,那一日,她等到了太陽下山,才看見一頂小轎子偷偷的停在了冷宮的門口,而雪貴人滿臉狼狽,一瘸一拐的回來了。
而回來之後,雪貴人對韓菲說了一句:“以後,澈兒可以安心上學了。”
韓菲所有的話語都被這一句話給堵住了,她沒有想到雪貴人會為此付出那麽大的代價。
隻因,她看見了雪貴人的脖頸上,那一個個的紅印,深得發紫了。
雪貴人本就孱弱的身軀似乎生機更少了。
眉眼之間的死氣越加濃厚了。
仿佛隨時都會一口氣咽下就此死去。
韓菲原本暴躁的心情似乎消失了,她很難受,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壓著喘不過氣來。
雪貴人朝著韓菲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正要說什麽,但是腳步一軟,從那處傳來的痛感令她連站都站不住了,險些摔下去,被韓菲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雪貴人虛弱的說道:“謝謝……”
韓菲的眼眶有些紅了,啞聲道:“雪姐姐,你去找皇上了對嗎?”
除了這個猜測,韓菲想不出別的猜測來。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韓菲無法想象雪貴人是用什麽心態親自去找秦皇。
雪貴人似是注意到了韓菲的異樣,寬慰著說道:“沒關係,你不用難過,這不過是一樁交易罷了,我這具身軀,也無法活著多久,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想為澈兒爭取更多生的可能。”
韓菲的眼眶紅了,咬著下唇,道:“雪姐姐,或許……”
或許她錯了。
或許她的念頭令小孩兒遭受了更大的折磨。
或許她的想法仍舊天真的不適應這個殘忍的深宮內院。
隻要一想起小孩兒的傷,濃厚的自責和悔恨都快要將她給淹沒了。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但是韓菲的話語還沒有說出口,雪貴人就一口道:“你沒有錯,錯的人是我,是一直將澈兒壓著的我。”
“不,不是這樣的……”
雪貴人虛弱的搖頭,道:“韓菲,你不了解深宮,這不是你的錯,但我太了解這個可怕的地方,它會吃人,會吞掉弱者,我已經輸了,落敗了,但我不應該令澈兒從一出生就淪落為弱者。”
韓菲一怔,說不出話來。
“我身為澈兒的娘親,這些年,我錯了,以為呆在這冷宮裏,哪怕日子苦了累了,也算活著,這樣的念頭太自私,一旦我死去,澈兒必將活不成,所以在死之前,哪怕拚了我的命,我亦要給他謀取功名利祿,保他一生平安。”
“但這不應該用這樣的辦法……”
雪貴人露出了嘲諷的笑意,道:“這身皮肉,我已經不在意了。”
韓菲的心更加疼了。
雪貴人喘了兩口氣,突然抓住了韓菲的手,很用力,抓得韓菲都有些疼了,但是韓菲沒有躲閃,隻因雪貴人的神色有些執拗得可怕。
“韓菲,我知你同樣心疼澈兒,我不知道你從哪裏來,帶著什麽目的,我統統不管,我信你,隻因你眼裏看著澈兒的時候是真心的,你是真心為他好,所以我信你。”
韓菲突然說不出話來了。
她甚至還有些心虛。
她對小孩兒的感情根本就不是雪貴人所想的那般純潔,她肖想的是未來的秦澈。
但是這一句話,她說不出口。
雪貴人見韓菲不答話便認為她是默認了,繼續道:“你能幫我做一件事嗎?”
韓菲回過神來,道:“什麽事?”
“幫我,將這一封信和這一個信物送去一個地方,接應的暗號便是聖地。”
韓菲低頭看著雪貴人塞到她懷裏的東西。
是一封信和一塊玉佩。
而玉佩很眼熟。
但韓菲一時半會沒有想到。
雪貴人將東西塞到了她懷裏之後呼吸更加急促了些,隱隱的,還有些眼前發黑,終究是被掏空了身體,無法支撐。
“你記得,隻有將這些東西交給那個人,你和澈兒才會安全,澈兒才會有機會長大。”
“你要我……交給誰?”
“三個月後,出宮,荒木州上,藍色定點,那裏會有人接應你,隻要將東西交給他就好了。”
“那是什麽人?”
雪貴人突然苦澀的笑了笑,喃喃自語著:“那是我這輩子最虧欠的人,我欠了他的,下輩子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