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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醒來

  大雪紛飛,一地白銀。


  梁贏悠悠醒轉了過來,其實,如果真的能選擇第二次,他曾想過,就此不要醒來。那麽,今後的事情也將不會繼續下去,即使他最後做到了君主,成了帝王,他亦如是想。


  “水……”他的氣息很是微弱,微睜著的眼睛,流露出一種渴望。


  “少爺,我這兒裏有。”接著晃亮在他視野中的是一個中年人,那張像核桃皮似的臉上還殘留著淚漬,顯然他之前是哭過的。


  這時梁贏自是無暇想其他,他現在隻想喝水,以填補那幹涸的喉嚨。


  “咕嘟、咕嘟……”一直到那盛水的葫蘆喝的見底,將最後一滴水倒進了嘴裏,他才是方滿意的抹了抹嘴,身上的原本屬於他的力量也不再貓冬蟄伏,繼而接二連三都陸續的被喚醒了。


  “唔,嗝,好爽。”梁贏打了個飽水嗝,滿足地爬起來,剛做勢要站起,他身邊的中年人忙攙著他,使他能借力更容易站起來。


  “嘿,不用。”梁贏想要推開中年,但是他很是堅持,最後還是梁贏在他的攙扶下,慢慢站起了身來。


  剛站起,中年便伸出一雙滿是老繭的大手,在少年的額上輕輕撫摸著,他的另一隻手則兀自在自個兒的額頭上也撫摸著,這樣過得片刻,中年忽的核桃皮似的臉上便慢慢綻開了,嘴角咧出了一個很大的笑容,眼睛似乎也濕潤起來,他忙揉了揉眼睛,還是笑道:“少爺,沒想到、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少爺您真的好啦,該死的方老頭,還是名醫呢,竟說少爺你這兩天都撐不過去了,哈哈哈,嗚嗚~~~”


  梁贏看著這七尺多的漢子,一瞬間就哭成了淚人,他也不由唏噓感歎,他其實想說,自己的確是好了,但是自己也確實和以前的自己再也不一樣了!


  他看著這蒼白的一色天宇,看著不時從身邊走過的那些形同乞丐的流民,自己和中年人也是他們中的一員,但是又不同的是,自己是有舉人功名的,宜城被胡人破城的前一天,自己身邊的中年人忠叔,就有了些預感,於是當夜,便帶著他連夜跑出了城,剛連夜出城,馬不停蹄的來到了一座相臨近的一座縣城,然而第二天便傳來噩耗:宜城失守。


  於是,這個縣城也不能再待下去了,如今朝廷黨爭嚴重,兵事疲弱,恐怕在東胡人的兵鋒下,在整個遼東算是沒有安全的地方了,不對,在整個遼東的省城,沈洲城卻是算一座堅城,畢竟是首府重地,事關朝廷臉麵,光州城四圍拱衛的兩座大城寧陽和海遠城,便有駐軍十數萬,加上沈洲城的起碼二三十萬大軍,朝廷兵力再廢,想來也不至於數十萬對上人家數萬人,還會敗北吧?


  起碼要破城,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再說了,在燕京的張巨鹿張首輔,死後還沒到十年呢,想當年元德帝以張巨鹿為相,便是著手整飭朝綱,整頓兵備,那時節,在草原上的異族,誰還敢攖大越之鋒芒?


  扯遠了,再說那梁贏,在他們剛匆匆來到這座小縣城時,梁贏便因為連夜顛簸趕路,而受了風寒,並且梁贏是從小體弱就多病,去年他勉強考中了舉人,然後身體卻是也垮了,不得不中斷了去京城考進士的安排。


  也幸好是有了個舉人的身份,大越朝是十分優待讀書人的,特別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於是就有很多人,來找上家門,想要將土地投獻在他的名下,越朝優待讀書人,其中一條便是舉人以上的讀書人,可以免各種稅,於是那些在老家鄉下種地的農民,為了免稅,自願為奴,隻求將土地掛在梁贏這個舉人的名下,好不交稅。


  這可不是開玩笑,如今大越朝在十年前張巨鹿首輔的治理下,的確是呈現出了興盛的苗子,可是奈何蒼天不公,剛有轉機,他老人家就磕世長辭了。


  於是,一切雖然有了些起色,但朝堂失去了首揆,各方的勢力便就沒有了約束,便是各自立著小山頭,攻訐與己政見和利益不和的別黨,這一下黨爭,足足持續了十年,並且到如今正是呈現愈演愈烈的趨勢。


  可歎張公苦心經營的大好局麵,在這十年被他們一敗而光!


  以致,連遼東這邊一向對朝廷溫順的東胡人,竟也敢屢屢挑釁大越國威,然而更諷刺的是,東胡人竟然連戰連勝,整個遼東省近半數的土地,就這樣悉數淪為異族之手。


  這還不算,在大越朝的國內,也是農民起義源源不斷,於是,這就導致了,朝廷用兵鎮壓的頻數,而要用兵打仗,就得有錢、有糧,可是這錢糧從哪而來,最終還不是落在了普通平頭百姓的頭上。


  於是,這稅收是一次比一次重,讓農民活的更加艱難,一部分便就又揭竿而起……


  所以,當下隻要不交稅,給人為奴為婢,隻要有口飯吃、活下來,那也就知足了,這便是如今的百姓的境況。


  於是,就有不少老家鄉下的鄉親來找到家裏,表示要將土地投獻給梁贏,梁贏知道這些百姓都是生活艱難的苦哈哈,便就答應了他們的投獻一事。


  如此,過了這麽一年,梁贏也當上了地主,雖說他這個地主,對那些投獻到自己家的農民們算是極好了的,但是他這日子也還是過的蠻滋潤的。


  於是,在梁贏坐上被他的忠仆架著的馬車連夜趕路,出了宜城,而他們所帶的盤纏倒有幾十兩銀子,這對於普通人可已經是不少的錢財了。


  梁贏的父母親在早些年就去世了,隻留給梁贏一個對他們忠心耿耿叫做梁忠的仆人。這梁忠便是開頭對梁贏關懷備至的中年人。


  待他們從宜城來到這座小縣城,梁贏的病情就更加嚴重了,以致昏迷不醒,打聽找到了這小縣城的一位有“神醫”之名的方姓老先生,結果此人一診病,便說,已經病入膏肓,就這兩天的事了。


  可是梁忠不信那個邪,在梁忠還想要駕車去找別的大夫時,隻聽那方老郎中道:“你別費事了,我治不好的,在這個縣城裏,也就沒人能治好。”


  果然,在相繼找了另幾位大夫後,梁忠的心幾乎已經是死了,在他還想要駕車出縣城時,聽到有人在議論城外的事,說在城外,決不能漏財,遍地都是流民,有點什麽都得給搶了。


  於是,梁忠便將馬車低價賣了,也隻能低價,畢竟他要背著少爺一起離開縣城了。他知道自家少爺最恨的就是胡人,否則也不會跟自己連夜跑出了宜城。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帶著少爺離開胡人的地帶,顯然這小縣城,在梁忠看來,被攻陷也就這一二天時間了。


  在梁忠背著梁贏一出縣城,沒走多遠,果然見流民遍地,大多都凍的瑟瑟發抖,路上更是可見白骨。


  在走了一段路,停下來將少爺放下來,稍微喘了口氣,這時竟然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呻吟,他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隨後一個激靈趕忙蹲下來看少爺,隻見少爺微睜著眼睛,嘴裏不時低喚出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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