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3章 謀划

  「張書記，是我，蘇志強！」 

  蘇志強高聲說道。 

  「請進！」 

  稍頃**說道，聲音緩和了許多。不管怎麼樣，對於這些主動靠攏過來的幹部，尤其是允山、蘇志強這樣比較有分量的副縣級幹部，**還是要加意籠絡的。做一把手的人，沒有自己一幫親信人馬工作壓根就施展不開。 

  蘇志強隨即推門走了進去，**和允山都從沙發里站起身來，**擠出一絲笑容，說道：「志強同志，過來坐吧！」 

  蘇志強走過去，在一倒落座，小周跟了進來，給蘇志強泡了茶水，又給**和允山都換了新茶，才再次退了出去。 

  「怎麼樣老蘇，看上去心情不大好啊。」 

  允山笑著說道。他和蘇志強交情不錯，彼此之間也就比較隨意。 

  「哼，心情好才是怪事了……張書記，允書記，我就納悶了，是不是他愈彥當了縣委組織部長，就可以為所欲為啊？」 

  蘇志強的怒火立即涌了上來，臉紅脖子粗地叫嚷道。若不是礙著在**辦公室只怕就要狠狠拍桌子了。 

  **雙眉微微一蹙，對蘇志強的態度不是那麼滿意。**是個很在乎尊卑上下的人，十分講究官威官體，蘇志強儘管算得是他的親信，在他面前這麼大聲嚷嚷，還是讓**不滿。自然蹙眉的動作一閃即逝，隨即恢復了比較和藹的神色。 

  「志強同志，不要發火嘛。有什麼情況都可以反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以比較和緩的語氣問道。 

  蘇志強怒道：「張書記是不是縣裡對柳燁不滿意了，打算調整他？」 

  柳燁就是上地管理局局長和蘇志強有點親戚關係，是蘇志強一手提拔上來的真正的嫡繫心腹。 

  **蹙眉說道：「沒有啊，你聽誰說的？」 

  蘇志強說道：「既然縣裡沒打算調整柳燁，那縣委組織部考察他幹什麼？」 

  **雙眉蹙得更緊了。允山拿起茶几上的香煙，笑著遞給**和蘇志強，又親自給他們點上了火，說道：「老蘇，不要激動。到底怎麼回事，慢慢說。」 

  「哼哼，我還以為愈彥又陞官了呢，他是縣委書記了？」 

  蘇志強還是忿忿地又刺了愈彥一句，才開始述說原委。 

  **臉色就是一黑，顯然被蘇志強這句話刺到了。愈彥成了縣委書記，那他**去哪？允山卻顯然對蘇志強即將要說的話更感興趣。 

  卻原來前兩天，愈彥召開了一個有關礦山工作的會議，要求分管副縣長，煤炭局長、礦產局長、上管局長和全縣副科以上級別的煤礦礦長參會。 

  這是愈彥上任之後，第一次，召開礦山工作的會議，前段時間，他都在忙幹部老察的事情。絕大部分幹部接到通知，都按時赴會，包括煤炭局長吳偉和礦產局長毛石，唯獨蘇志強和上管局長柳燁缺席。 

  蘇志強給出的理由是正準備下鄉，沒時間。 

  這話聽著挺新鮮的。分管縣委領導召開會議，你老蘇正準備下鄉？到底孰輕孰重，你分不清楚么？毫無疑問，蘇志強這就是故意的。而且在蘇志強心裡，他有很充足的理由故意這樣。因為召開這個會議，愈彥並未事先和他通氣。甚至於愈彥上任也有一段時間了，迄今為止，都尚未和他蘇志強進行過正式的談話。這就是明明白白不將他蘇志強放在眼裡嘛。 

  蘇志強也是個傲氣的，吳偉和毛石主動撒了關卡，蘇志強都很不爽呢，把吳偉和毛石叫過去罵了一頓，說他們立場不堅定，牆頭草風吹兩邊倒。背後靠著縣委書記，怕什麼？ 

  其實蘇志強也知道這個檢查站不撤不行，國務院和省里都明白批示搞試點的，他也還沒那麼大膽子對著干。但吳偉和毛石就不該在不請示他的情況下擅自撒卡。這兩個傢伙，聽說愈彥上任的第二天，就屁顛屁顛地跑去表忠心去了，全部顧念昔日情分。合著蘇志強將他們提拔起來，整個就倆白眼狼！現在愈彥事先不跟他通氣，直接發通知開會，還讓小秘書給他打電話，讓他去參加會議。蘇志強會去才叫有鬼了。 

  你愈彥傲氣什麼呀？ 

  蘇志強自然就要下鄉了。 

  柳燁不能下鄉，他只能生病。愈部長開大會的時候，柳局長正好躺在醫院裡，據說是在輸液。但到底是在輸液還是在睡覺，或者壓根就是和小護士打情罵俏，那就不得而知了，又沒監控錄像。 

  也不是說柳燁不能生病，或者不能和小護士打情罵俏，問題在於，你好歹也該派個副局長過去應付一下，哪怕派個小股長也行，起碼上管局的席位上不能空著。 

  結果還就是空著了！ 

  在會議現場見了這個情形，愈彥神色鎮定如常，倒走孟陽有點不高興。他追隨愈彥的時間暫時還不長，但是經過這幾天的接觸，對愈彥卻是越來越佩服。見柳燁竟然也敢如此怠慢愈部長，心裡頭自然不爽，就向愈部長提了一嘴。 

  結果第二天，縣委組織部的幹部考察評議小組便去了上管局，愈彥親自帶隊，直接找柳燁談話。 

  這一來，把柳燁嚇壞了。 

  愈彥這是要對他下手啊！ 

  一個小局長，被縣委組織部長惦記上了，能不心驚肉跳嗎？他以前之所以能夠上到這個局長的位置，除了緊跟蘇志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有組織部長允山支持。縣委組織部長既然能將你推上去，自也能將你拿下來，哪裡涼快哪裡呆著去。 

  當下柳燁哭喪著臉向蘇志強求援。 

  蘇志強一聽就氣得不得了。愈彥這是要斷他的根子了。 

  他最嫡系的三個局長，事實證明，吳偉和毛石一點都靠不住，愈彥還沒開打，就迫不及待地舉起了白旗。剩下一個柳燁，算是碩果僅存，再被愈彥拿下，蘇志強就變成光桿司令了。加上市委明文規定愈彥分管礦產工業，再加上縣長馬河與愈彥沅整一氣。蘇志強除了每天在辦公室喝喝茶看看報，也確實無所事事了。 

  「張書記，允書記，你們給評評理，他愈彥瞎亂搞什麼？縣委都沒有要調整柳燁的意向，他搞什麼幹部考察評議？嚇唬人呢這是！」 

  多志強說著說著，又變得憤怒無比。 

  今兒個，**和允山若是不給他一個肯定的答覆，蘇志強還真就不走了！ 

  **臉沉如水。 

  允山雙眉微蹙，問道：「老蘇，那愈彥開的那個大會，主要談了什麼內容？」 

  蘇志強怒道：「還能有什麼內容，無非就是節省開支，注意安全生產之類的，老生常談。你還以為他能有什麼高明辦法啊？」 

  允山輕輕搖搖頭。 

  蘇志強這個粗胚！ 

  你在大會上說這些就是指示，人家說了就是老生常談？沒這個道理嘛！ 

  只是眼下，自然不是和蘇志強說道理的時候。沒看人家蘇副縣長急眼了？沉吟稍頃，允山沉聲說道：「書記，愈彥這個搞法，確實有點過了，你看是不是給他提個醒？」 

  **沉思了一會，點了點頭，說道：嗯，提個醒也好.雲舟同志，你是前任組織部長，也是愈彥的老上級了，請你跟他談一談吧，讓他注意一下，不要搞得人心惶惶的。要真把幹部隊伍搞亂了，他是要負責任的。」 

  允山便悶了一下。 

  實在沒想到**隨口一張書記就將這個燙手的山芋丟到他手上了。當初允山主動向**靠攏，主要是看中了他身後的那塊大牌子。再有一個，就是允山覺得**基層工作經驗過於欠缺，簡直有點二傻子的傾向，允山覺得靠過去，以自己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加上對桃城縣情況的熟悉，必定能夠獲得**的格外青睞。一句話，允山將自己定位為**的軍師，幕後搖羽毛肩的角色。衝鋒陷陣的事，不該是軍師去做的。蘇志強這種粗胚才合適。不料**卻順勢將皮球踢到了他的腳下。看來**也不是省油的燈，接連在愈彥面前吃癟，不過是輕敵而已，任聲陳東不也犯過這樣的錯誤嗎？誰都被愈彥的年齡迷惑了。黃口孺子而已，濟得甚事？加上愈彥可能確實也有點靠山，這才導致**縛手縛腳，施展不開。吃了苦頭之後，**痛定思痛，終於開始正視這位年輕面對手了。在省委歷練過那麼多年，省長親口推薦，**的內里，絕不止那麼一點貨，一旦認清了形勢，弄能再輕易受人擺布？ 

  看來不但要重新評估愈彥，也需要重新評估**了。 

  當此之時，允山很難推辭，只得點頭應諾：「好的，張書記，我會找愈彥同志談一談的。」不經意間，愈彥後面加上了同志二字。 

  **深深望了允山一眼，允山心裡忽然有點打突，**這眼神，大有深意啊。 

  自己那些小九九，或許還真瞞不過他。 

  蘇志強卻不管他們的言語機鋒，他今兒過來，可不是發幾句牢騷就算了的，要討個實底。 

  「張書記，愈彥這樣子搞，大家都人心惶惶的，沒心思工作了。柳燁在上管局，還是很有威望的，要是真把他弄走了，上管局工作可不好開展。」 

  蘇志強現在，最恨的其實還不是愈彥，最恨的是吳偉和毛石。這兩個叛徒！蘇志強恨不得馬上就將他們一撒到底，再踏上一萬隻腳，永世不得翻身。不過蘇志強心裡頭明白，這隻能是想想罷了。官場永遠都是那麼現實。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必須要保住柳燁，不能讓自己當真成為光桿司令，也保住自己最後一絲顏面。 

  **有點不悅地瞥了他一眼，說道：「志強同志，不要聽風就是雨嘛。怎麼使用一個幹部，縣委自會通盤考慮的。該做好的工作，還得做好。」 

  蘇志強那個鬱悶啊！ 

  很明顯，**也沒有把握一定能壓得住愈彥，官場上有點是鬥爭，但更多的是妥協和平衡。只要交換的利益足夠，**甚至不會介意和愈彥合作一把。至於蘇志強，如果變成了無用之人，叫**用哪隻眼睛看他呢？ 

  眼見得蘇志強滿臉漲得通紅，脖子上青筋暴漲，似乎就要忍不住和**理論，允山及時插了進來，微笑說道：「老蘇，張書記說了，會通盤考慮，你也不必太擔心了。咱們縣委實行的是集體領導制，不是哪一個人可以一手遮天的。」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可以理解為愈彥不能一手遮天，同樣也可以理解為**不能一手遮天。但蘇志強卻冷靜下來，知道自己不能魯莽，這要真是連**都得罪透了，他老蘇在桃城縣也就那麼回事了，再也不要想有出頭之日。 

  當下蘇志強閉口不言，和允山一起告辭而去。 

  允山回去之後，確實執行了**的指令，給愈彥提個醒。不過他這個提醒的方式比較特別，並沒有直接去找愈彥，而是相繼找了李剛林格和許風等副部長聊天。他是組織部的原任部長，現在又是縣委副書記，調任未久，香火之情仍在，李剛等人也不疑有他，允山一召喚，便都去了。名義上是聊天說話敘敘舊情，但允山明裡暗裡，都提到了他們正搞得如火如荼的幹部考察評議制度。當然，話說得很委婉，只是說一開始，不要貪大求全，攤子鋪得太大不好。組織部就是這麼二十來個幹部，除了後勤支援人員，正式的組工幹部只有十幾個，短時間內考察評議全縣的中層干那，人手哪裡夠分配？這麼走馬觀花地考察評改一下，能有什麼實際效果呢？ 

  還是要抓重點。 

  李剛等人才知道允山的真實意目，便一個個都謹慎起來，陪著允山打哈哈，卻並不就幹部考察評議的事情多談。支持這個制度，就得罪了允山，不支持則得罪了愈彥。兩邊都不好惹啊。 

  允山找李剛他們談話之後，李剛等人自然第一時間向愈彥彙報。已經上了允山的當，可不能再引起愈彥的誤會了，不然日子還真是難過。 

  愈彥只是微笑著傾聽，臨了安慰他們幾句，說什麼允山是老部長，關心組織部的工作，也是應該的，大家應該多多尊重老部長的意見，結合組織部現在的實際情況，把工作做得更好，不要辜負了允書記的期望。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將李剛等人聽得汗流浹青 

  什麼叫結合組織部現在的實際情況？愈部長這是明白告誡大家，下不為例。 

  現在的組織部，是我愈彥當家。 

  允山心裡也並不輕鬆，一直在猜測愈彥知道這個事情之後，有何反應。他之所以不直接找愈彥，還是基於愈彥的性格。此人的桀驁不馴走出了名的，允山自認還沒有達到能夠讓愈彥敬重的程度，萬一起了爭執，被愈彥搶白幾句，卻是何苦來哉？ 

  心裡這麼忐忑著，愈彥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好，允書記，我愈彥啊。」 

  愈彥的聲音，在電話里很是平和，甚至還帶著一分親切之意，當然是那種同志似的親切。似乎愈彥與允山之間，一直是關係很好的同事。 

  不過他倆也確實一直都未曾發生過正面的衝突。 

  「哈哈，愈部長，你好……愈部長有何指示？」 

  允山也是笑呵呵的，還開起了玩笑，似乎他一直都在等愈彥這個電話。 

  愈彥笑道：「允書記這可折殺我了，我哪裡敢指示你啊？聽說允書記對我們組織部的工作，有新的指示，我想當面聽取這個指示……不知道允書記中午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允山吃了一驚。愈彥和他開門見山，在允山的意料之中。但沒想到愈彥會請他吃飯。這個可真是比較私人的邀請了。貌似允書記和愈部長之間，沒有什麼私交啊。 

  愈彥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允山的腦子高速運轉起來，嘴裡卻也沒有閑著，打著哈哈說道：「到部長，這個可不敢當啊……」 

  「沒關係嘛，允書記是我的老領導了，又是前輩，我該當好好向允書記請教才是。」 

  「愈部長千萬別這麼客氣，一起探討吧……要不，愈部長現在有時間吧？如果方便的話，我過來拜訪你……起探討一下？」 

  很快，允山就有了決斷。對愈彥吃飯的邀請，巧妙地避了開去，直接提出了馬上會面的要求。和愈彥單獨吃飯，要是傳到**的耳朵里，還不知道老張怎麼想呢。雖然還看不出老張是不是那種特別敏感的性格，但在這種特殊的時候，**肯定比平常更加敏感些。搞不好就會將他允山當做了牆頭草。真要是那樣的話，允山就虧大了，兩邊不討好。 

  愈彥哈哈一笑，說道：「允書記召見，我哪裡敢沒有時間啊？」 

  允山立即說道：「那好，我馬上就過去。」 

  「允書記，還是我過去吧。請你過來，不合道理啊。我馬上過去！」 

  愈彥謹守禮節。 

  實際上，愈彥是比較遵守官場規則的，他很清楚一個不守規則的人，很難在圈子裡立足。只有當別人不守規則的時候，愈彥才會採取非常規方式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