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6章 碉堡了
往往當文件強調某個問題必須重視的時候,這個問題已經很嚴重了,並且通常都無法解決。而當文件禁止某個事情的時候,下面的官員卻是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事情是被允許的。要不,怎麼會有那麼多官員都在干著呢?已經泛濫到了不得不發個文件來說一下了。
比如前幾年發了一個文件,不允許領導幹部的配偶子女在領導幹部所管轄的地域和領域內從事相關的經營活動。結果就是**下海經商蔚然成風。只不過掛了個顧問的頭銜罷了,就好像縣委書記的秘書叫通訊員,略微遮掩一下,算是給文件個面子。
我國自古有句話,叫做法不責眾。
大夥都這麼乾的時候,實際上已經治不了。
「你好,周主任。」
愈彥微笑答禮。
縣委書記的通訊員,一般都是在縣委辦掛了個職務,不出意外的話,幹個一兩年,多半能夠擔任縣委辦的副主任。**才來,小周也是剛剛選拔給**當通訊員,暫時還沒能上這個台階。但是大夥都會提前給他主任的尊稱。
這也是機關里的規則。愈彥以前在縣委辦擔任副主任的時候,小周是秘書組的成員,乃是小周的頂頭上司,大家都算是老熟人,儘管沒有深交,關係也過得去。
「愈書記太客氣了。愈書記,張書記在辦公室等你,請跟我來吧。」
小周客客氣氣地說道,伸手延客。
愈彥緩步登上四樓,在小周的陪同下,向**的辦公室走去。
小周不知道此番拜訪,是愈彥主動要求的。不過他卻清楚,**對此事很重視,特意吩咐了他等著愈彥登門。**如此吩咐的時候,小周甚至在**的眼裡讀到了一抹緊張之意。
緊張!
小周確定自己並沒有看錯,**確確實實是有些緊張。縣委書記在接見屬下一位區委書記的時候,竟然會緊張,這一點讓小周很難理解。
一切都顛倒了么?
小周是幾個星期前才被**選為通訊員的,**視察北欒區的時候,小周並未隨行。對於北欒區的一切,小周只是耳聞,沒有眼見為實。對**後來發在《山魯日報》上的那篇通訊,小周心裡就沒有明顯的對比,不知道那是一種何等的顛倒黑白,混淆是非。
大凡一個人做了虧心事,在面對苦主的時候,都會有點緊張。**也不例外。
來到**辦公室前,小周伸手敲了敲門。
「進來!」
房間里傳來**威嚴的聲音。
小周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去,恭謹地說道:「張書記,北欒區的愈書記來了。」
**點了點頭。
「愈書記,請進!」
小周身子微微一側,對愈彥說道。
愈彥緩步走了進去,臉土掛著一掠若有若無的笑意,淡然說道:「張書記,你好。」
「嗯。」
**又微微一點頭,臉色依舊很嚴肅。
小周便開始冒冷汗。他沒想到會見到這樣火藥味極濃的一幕。愈彥沒有一般區委書記見縣委書記的惶恐,甚至對**還有點冷淡。這個就很詭異了。知道愈彥牛逼,但那是在夏利時代如今換了老大愈書記竟然更牛逼。實在有點搞不懂。而張書記,似乎也沒有裝模作樣,對愈彥連一聲招呼都欠奉,直接用鼻音回答了愈彥。
這兩位的性格,都不平和啊。
小周以前儘管在縣委辦工作,但給縣領導做秘書,卻還是頭一遭。對於這樣的事情,缺乏必要的應對經驗,略略有點發獃。
愈彥卻不等**發話,徑直在待客沙發上坐了。
小周腦門上的黑線一條條浮現而出。
這哪裡是下屬見土司的禮節?分明就是打擂台來了!
愈彥還真敢啊!
**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發作。
小周戰戰兢兢地給愈彥倒了一杯茶水,便垂手站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重重「哼」了一聲,很嚴厲地望了小周一眼。小周便立即退了出去,輕輕帶土了房門。一到外邊,小周就靠在牆壁上,伸手抹了一把冷汗。
是真的出了汗。
大冷天,小周卻覺得渾身都濕乎乎的。
「愈彥同志,你找我有什麼事?」
**坐在辦公桌后,對著「遠處」的愈彥,沉聲問道。**土任兩個多月,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下屬幹部在他的辦公室如此跋扈無禮。心中怒火瞬間升騰而起。
愈彥背靠在沙發里,抬起頭來,望向**,很平淡地說道:「張書記,我今天過來,是想請你對北欒區的工作,予以必要的支持!」
「你什麼意思?」
**只覺得氣往上沖,冷冷地問道。
愈彥雙眉微微一蹙,說道:「張書記,我想我的話說得很明白了。」
「你說我對北欒區的工作不支持?你在指責我?」
**憤怒地反問道,眼裡如欲噴出火來。早就聽說過有關愈彥的種種傳聞,知道這個年輕人不是個善茬子。但**萬沒想到,愈彥竟然敢打上門來,當面問罪。
愈彥冷淡地說道:「張書記,你是不是對北欒區的工作支持了,你自己心裡有數。你要表現自己,在《山魯日報》上發表文章,拿整個桃城縣整個北欒區最落後的幾個村莊來做文章,表現你的愛民親民。這個可以,我也不跟你計較。但既然你批評我愈彥和北欒區的幹部們對群眾不關心,那就請張書記拿出你關心群眾的誠意來,為北欒區,為老樹域村的群眾實實在在做點事情。不要一味的高高在上,指手劃腳。」
「你……」
一股怒火直衝頂門,**滿臉鐵青,雙眼瞪得像銅鈴一般,死死盯住愈彥,一張嘴張得老大,卻說不出話來。
**到桃城縣土任之後,威風八面,縣委大院里的每個人都對他恭恭敬敬,除了馬河、牟真等少數幾名位高權重的縣裡主要領導,一般的副縣級幹部,誰見了他都是笑容滿面,緊著上前請安問好。
誰知愈彥現在卻當面指責他弄虛作假,耍兩面派手段。
簡直是豈有此理。
**混了幾十年官場,還從未見過如此囂張跋扈的下屬,公然闖到領導辦公室來,甩巴掌打臉。
這什麼招數?
愈彥卻沒有像鬥雞一樣的和**對視,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又掏出煙來點上,臉上的神情始終很平淡,平淡中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愈彥確實被**惹火了。你要針對我使絆子,那沒什麼。儘管出招,愈秘書接著就走了。又不是沒鬥爭過。但以北欒區八萬群眾的利益做陪綁卻超出了愈彥能夠容忍的底線。政績不政績的,且放過一邊再說,愈彥真心實意要給北欒區的父老鄉親們干點事情,留下點念想。
也不是說**使出的這些招數,愈彥就化解不了。愈彥今天過來,就是想給**提個醒。要鬥爭可以,請按規矩出牌。你不講規矩在先,就不要怪別人對你不講規矩。
「愈彥,你是什麼身份,你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憋了足足十幾秒鐘,**一口氣才算是緩過來,頓時沖著愈彥怒吼起來,額頭山脖子上青筋暴綻,幾乎就要狠狠捶桌子了。那樣子,如果他現在手裡有一把槍,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沖愈彥開上兩槍。
太狂妄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愈彥又抽了一口煙,望著**,嘴角微微一翹,又露出了愈秘書那招牌式的不屑的笑容。
怎麼,剛剛拿下一個任聲,下在監獄里啃著窩頭呢,這又要鑽出來一個嗎?
「**同志,也請你注意你自己的身份。你是桃城縣委書記,就要對整個桃城縣的發展負第一責任。北欒區是屬於桃城縣管轄的,既然你看到了大山深處的貧窮,看到了老樹域那幾個村子的艱難狀況,你就應該採取實際的行動,幫助他們脫貧,幫助他們過上富裕的生活。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無原則的排除異己。你的內心深處,真的想過那些群眾嗎?過去的一年,北欒區實現了財政自給,還有大量的盈餘,工廠建起來了,道路翻修了,區醫院的條件也大幅的改善了,群眾的收入直線上升,這些都是擺在眼前的事實,你卻視而不見。**同志,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指責北欒區的幹部!」
愈彥聲音依舊平靜,遣詞造句卻極其嚴厲,不再給**留一絲情面。
「你……你太狂妄了?你這是什麼態度?在我面前擺功勞,你還沒有那個資格!」
**終於忍不住拍了桌子,重重一掌,桌面上的文件水杯紙筆之類,直跳起來。
一直站在門外的小周,幾乎要嚇壞了。
老式的辦公室,隔音效果很差。**和愈彥的對答,以及**的盛怒和咆哮,小周聽得一清二楚,剛剛平息了一點的冷汗,又呼呼地冒了出來。嗯要推門進去,終究不敢。嗯要就此跑掉,更是不敢,只能站在那裡,不住地抹冷汗。
牛人!
牛人啊!
「愈彥,你目無領導,必須做出深刻檢討,等待縣委對你的嚴厲處分。現在,你馬上出去!走!」
**完全氣昏了,渾身亂抖,伸手指著門口,竭盡全力地怒吼道。
愈彥慢慢站起身來,望向**,冷冷說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來桃城縣的,也不管你得到了誰的吩咐,但我告訴你,你現在是桃城縣委書記,你有責任有義務為全縣的發展盡職盡責。上級任命一個縣委書記,是希望你能夠帶領全縣人民致富奔小康,而不是讓你到這裡來耍威風搗亂的。你首先是一個黨員,是一個領導幹部,不是誰私人的走狗!如果你再一意孤行,你要為你的所作所為,承擔一切責任!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愈彥便即大步走向房門。
「你……你給我站住!」
**又是一聲大吼。
愈彥轉過身,冷冷地望著他。
「你什麼意思?」
**怒氣沖沖地問道,眼裡卻閃過一抹驚恐的神情。
愈彥淡然說道:「我什麼意思,你應該明白。你要是好好工作,不管你是為什麼來的,我都擁護你。但你要是一意孤行,那麼,希望到時候你別後悔!」
希望你到時候別後悔!
這句話,不但讓**怔住了,也將門口的小周震得暈頭轉向!
見過牛的,沒見過這麼牛的!
區委書記當面警告縣委書記——你可別後悔。
愈彥走到門口,小周尚未回過神來,見到愈彥,甚至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囁嚅著不敢說話,那驚恐畏懼的眼神,讓人見了都不自禁地為他難受。
受驚的小白免啊!
愈彥步履沉穩地走出了縣委辦公大樓,徑直去了縣政府辦公大樓,敲開了縣長馬河的辦公室,差不多呆到下午五點鐘才離開,在馬河辦公室,足足待了兩個小時。
誰也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
但這個消息,**肯定知道了。就在一個院子里,這樣的事情,是沒辦法保密的。相信用不了多久,愈彥大鬧縣委書記辦公室,當面警告**「別後悔」的盛豐聞,就要傳揚到桃城縣官場的每一個角落了。
臨近年關的時候,不知道桃城官場,又會發生何種難以預料的變故。但願愈彥與**之間的鬥爭,不要殃及池魚。
離開縣委大院,愈彥沒有急著回北欒,而是去了縣農業局。
見到愈彥,縣農業局長滿寶元又驚又喜,從椅子里直跳起來,幾乎是撲著迎向了愈彥,哈哈打得震天響。
「哈哈,書記,你怎麼來了?」
滿寶元緊著握住了愈彥的手,笑哈哈地說道,滿臉意外的驚喜之色。
其實大家都在一個縣裡工作,愈彥來縣城開會的時候,兩人也會經常性地見個面,但每次見而,滿寶元都十分高興,絲毫也不介意在別人面前表露出他對愈彥的崇敬之意。滿寶元本來就是這麼個直爽的性格,對誰服氣,那就是死心塌地的崇敬。
愈彥笑著說道:「剛才去了縣委,和**還有馬縣長都說了會話,不想這麼早回去,過來看看你,順便到你家蹭頓飯吃。」
滿寶元立即敏感地意識到,愈彥和**之間,可能矛盾又加深了。聽聽,直呼**的名字啊。以往愈彥在這些方面是很注意的,就算對某人有意見,也不會這樣做,尤其是在背後,都會稱呼那人的職務。現在對縣委書記,卻直呼其名,可見愈彥對**非常的不感冒了。
「書記,是不是**又出幺蛾子了?」
滿寶元緊著問道,滿臉關切之意。自從**上任之後,滿寶元等人就無時無刻不在「擔驚受怕」。愈彥現在是他們這一干北欒幹部的主心骨,包括他和薛關元,都在心裡將愈彥當做上級。甚至已經有小道消息在流傳,說他們是北欒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