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0章 借坡下驢

  愈彥很細心，並未在桃城賓館請客，而是將請客地點定在另一家私人餐館，多少還有點檔次的那種。 

  眼下，新任縣委書記不待見愈彥的消息，早已傳遍了桃城縣官場的各個角落，愈彥忽然由炙手可」變成了洪水猛獸，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要是在桃城賓館請客，還不得將小周小黃嚇壞了指定不敢露面的。愈彥很體諒這種機關小幹部的難處，不想讓人家糾結。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的。 

  「你好，周科長！」 

  見到小周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包廂門口，愈彥連忙站起身來，微笑著迎了上去。 

  「你好，愈書記！」 

  小周連忙伸出手，和愈彥握了一下。眼見大大的包廂里，只有她和愈彥兩人，心裡就有點不安。這是女性的自然反應，單獨和一個強壯無比的男人呆在一起偏偏大家又不是很熟，總覺得不是那麼踏實。 

  「周科長，請坐！」 

  愈彥熱情相邀。 

  小周就在餐桌前落座，和愈彥隔著一張椅子。 

  「本來打算親自去宣傳部拜訪的，怕周科長不方便，只好電話相邀了，請周科長見諒。」 

  愈彥彬彬有禮地說道，表現得很像一位伸士。 

  小周就靦腆地一笑儘管在來的路上，小周已經在心裡為自己不斷地打氣壯膽，現在和愈彥而對面了，終究難掩緊張之意。 

  服務員敲門進來，請客人點菜。 

  愈彥便向小周示意。 

  服務員將菜單遞到小周面前，微笑說道：「領導請點菜。」 

  這位服務員也算頗有眼色儘管愈彥和小周都很年輕，但那妝扮氣度，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應該都是幹部，便使用了「領導」的稱呼。 

  小周連連擺手，說道：「不用不用請愈書記點菜吧。」 

  要說小周也算是老機關了，在宣傳部工作了好幾年，見過大世面的今天發揮失常，主要還是心中有疙瘩，五心不定。 

  愈彥也不再客氣，從服務員手裡拿過菜單點了幾個菜，都是本地風味的。他和小周在一起呆了差不多三天知道小周雖是女孩子，其實也很喜歡吃辣，兩人的口味倒也一致。 

  小黃不來，愈彥就沒有點酒，點了飲料。 

  「愈書記……對不起啊，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服務員一出去，小周便低聲說道，臉頰紅紅的，有點尷尬。小周之所以答應前來赴約，主要就是想當面向愈彥做個解釋。不然老是被這個牛人在心裡惦記著，只怕連覺都睡不好了，小周是女同志，仕途上野心不大，只想安安穩穩在機關呆著，不出什麼麻煩就行了。這一回張書記和愈書記鬥法，硬生生將她攪了進去，也不是她心中所願。 

  **固然無可與抗，愈彥可也不是好相與的，能夠和他澄清誤會，那就最好不過了。 

  愈彥笑著擺擺手，說道：「周科長別誤會，今天我真的是誠心誠意請你吃個飯。沒有別的意思。你寫的那篇報道，雖然側重點不一樣，終究還是說了實話。」 

  小周便苦笑了一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當如何措辭。愈彥的笑容看上去陽光燦爛，不帶絲毫心機，但小周又豈能當真這樣認為。 

  這個人，可不簡單呢！ 

  愈彥知道她一時半會不能真正相信自己，也不急著解釋什麼。 

  不是同日，飯店的客人比較少，上菜速度很快，不一會愈彥點的幾個菜和飲料便張續送了上來，愈彥打開飲料，親自給小周倒滿了，舉起杯子，微笑說道：「來，周科長，以飲料代酒，我敬你一杯！」 

  小周連忙舉起杯子，和愈彥碰了一下。 

  兩個人喝著飲料，一邊吃菜一邊聊些閑篇，並不涉及到那篇文章上去見愈彥遲遲不開口說到正題，小周終於還是忍不住了，期期艾艾地說道：「愈書記，當時我真的是不清楚張書記的意思，初稿不是這樣寫的，後來交上去之後，張書記親自改了。」 

  這個話倒也是事實。 

  愈彥笑了笑，說道：「周科長，我還是那句話，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老樹域和其他幾個山區村莊的情況，著實很不樂觀，我也一直都琢磨著要給他們想個好辦法，儘早脫貧致富。你這麼一報道，說不定能引起上級的重視，給撥點款下來，我還得感謝你呢。」 

  小周苦笑道：「愈書記，你就別諷刺我了。我們這些機關的小幹部，有時候真是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你去了北欒區之後，北欒的情況確實是大有好轉。以前北欒區是個什麼樣子，大家都清楚的。張書記，唉，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談到**身上，小周就謹慎起來，不願意評價。 

  縣委書記不是她這樣的小幹部能惹得起的。 

  愈彥便正色道：「周科長……看得出來，你對群眾還是比較關心的。這樣吧，我請你幫我一個忙。」 

  小周連忙問道：「什麼忙？只要我能做到，我肯定儘力。」 

  「那好，請你把這一次去老樹域考察工作對拍的照片，給我一份，可以不？」 

  雖然照片是小黃拍的，小周只負責文字工作，但這些照片，小周那裡肯定也有一份。這是必須的，選用哪張照片，得配合她文章里的意思來安排。 

  小周不知道愈彥要這些照片用意何在，仔細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麼大問題，便點了點頭，爽快地答應下來。 

  北欒區申請修路資金的報告，送到了縣長馬河的案頭。 

  這份報告是愈彥親自起草的，里而還附著好些照片，拍攝的均是北欒區偏遠山區的實際情形。愈彥提出，為了讓山區的群眾早日脫貧致富，請求縣領導撥款修路。 

  「三百萬……」 

  看著報告上寫著的那個數目，馬河直嘬牙花子。 

  這個愈彥還真是獅子大開口啊，直接將他馬河當成印鈔機了。 

  除了那些照片，和報告一起送上來的，還有那份《山魯日報》。既然張書記那麼關心貧困山區的群眾，怎麼的也該有點具體的表示吧？光會動嘴皮子，語重心長地告誡區里的幹部，那可不行，當不了飯吃。 

  這個老張，真他娘的操蛋！ 

  馬河在心裡罵了一句，搖搖頭，提起筆來，在報告上籤了一行字，請縣委張書記批示！ 

  齊南市榕湖區。 

  齊南市委常委院,一台黑色的桑塔納,開進了某處小別墅前。 

  這是一個古老的院子,綠樹成蔭,風景秀美。很早以前,齊南市的領導們,就住在這裡。幾經擴建，現在已經有了好幾十棟風格各異的小別墅。地方幹部的居住條件,一直都比同級別的機關幹部好。 

  比如省直機關的廳長們,儘管級別比齊南市委組織部長夏利要高,卻住不上這樣的別墅，只能住在宿舍樓內,當然,四室一廳的標準是不會少的,但怎麼也比不土住在別墅里舒服。 

  愈彥走進夏利家裡時,夏利正坐在沙發里看報紙,見到愈彥,很是驚喜,笑哈哈地站起身來，說道：「愈彥啊，你怎麼過來了？事先也不打個電話？」 

  「書記好。呵呵,是這樣的,我這回啊，是來省交通廳化緣的，剛剛陪著交通廳的領導吃了個飯,這就過來了。」 

  愈彥大步走過去,笑著說道,給夏利微微鞠了一躬。 

  其實愈書記這回,是真的在給自己臉上貼金了。他去省交通廳化緣是沒錯，剛剛也確實陪著交通廳的人吃了飯,卻不是什麼領導，而是交通廳的兩個小辦事員,其中一位是科長,另一位是副科長。廳級機關的科長,其實就是辦事員，可能整個科室,就只有一個人,連一名副科長都沒有的。這個科室，竟然不但有科長還有副科長,已經很了不起了。 

  「交通廳化緣？你又來要錢了？」 

  夏利很是奇怪地問道。 

  愈彥笑道：「書記，別說又啊。我這可是第一回打交通廳的主意,你可別把我當財迷。」 

  夏利哈哈大笑起來。 

  「來來,愈彥,坐,坐！抽煙！」 

  看得出來,夏利是真的很開心,一迭聲地招呼愈彥,又主動遞了支煙給他。 

  愈彥也很大大咧咧的,給夏利點起了煙,自己也點著了,抽了兩口。 

  夏利抽著煙,問道：「愈彥啊,這都年底了,你怎麼跑來要錢？這個可不符合規矩啊。」 

  這個時候,下面的幹部,倒是都會急著往省城跑,不過俱皆是來燒香進貢的。省里的關係不打點好,來年很多項目,你就不要想批下來。像愈彥這樣年底了來要錢的,還真是頭一份。 

  愈彥微笑說道：「這也是被逼無奈。**同志對北欒區的工作,提出了嚴厲的批評,說我們不關心貧困山區群眾的生活,我就想著必須要修路了。給縣裡、市和省里都打了報告。這一回來交通廳,也是撞撞大運,看能不能真要到點錢。」 

  一聽愈彥提起**,夏利便板下臉來,很不悅地說道：「這個**,他想要幹什麼？他才做了幾天縣委書記,對情況一點不了解,光知道胡說八道，拚命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要貼金也沒什麼，別踩著同志們往上爬啊！簡直豈有此理！」 

  《山魯日報》那篇通訊一出來，夏利就看到了，當時就氣得兩眼冒火。自己才離開桃城幾天，**就對自己的愛將下這種黑手,也太不厚道了。就算你老張想要樹立威望，拉自己的班底,也用不著這樣吧？這可是死仇！不但往死里得罪愈彥,也往死里得罪張思文。 

  這個姓張的,不會是腦子進了水吧？ 

  夏利馬上就給愈彥打了電話,不過出乎夏利的意料,愈彥的心態倒是十分平和,並沒有在電話里狠勁向他抱怨,只是微笑著告訴他,不要緊,自會處理。 

  夏利知道,愈彥這是不想讓他操心。夏利剛剛赴任齊南市,自己都立足未穩呢,對桃城縣的事情,就更是鞭長莫及了。畢竟夏利在桃城工作的時間也不長,還來不及建立起十分牢固的班底。 

  愈彥笑道：「書記,別生氣。這個事情,不值得生氣。老張要真是想給桃城的群眾辦點實事,那他想表現一下,就讓他去表現。人之常情嘛。他要只是想表現自己,沒打算干點實事,那就再說吧。桃城縣也不是他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夏利就伸出大拇指,讚賞地說道：「行,愈彥,這話大氣,好！做一把手的人,就該有這種氣底」如果是別人聽到愈彥這話,一準要認為愈書記是色厲內茌，打腫臉充胖子，但夏利絕不這樣想。越是在這種大事上頭,愈彥越是不會胡亂開口。**要是下定決心跟愈彥過不去,這個縣委書記的寶座,可就未必能坐得安穩。 

  「喲,愈彥來了。」 

  於阿姨本來在廚房裡忙活,聞言走了出來,笑嘻嘻地招呼道。 

  愈彥連忙站起身來,客客氣氣地叫了聲「於阿姨好」。 

  「愈彥啊,怎麼這麼久才來啊？老夏這些日子,可是總在念叨你。」 

  於阿姨笑著說道。 

  愈彥笑道：「於阿姨,不是我不想過來看望你們兩位,實在縣裡的事情也挺多的,又換了新的書記,可不像夏書記這樣關心我。我得小心點。」 

  「沒事沒事。以你愈彥的本事,就算換了書記,那也不要緊。只要你把工作做好了,哪個領導都得表揚你。」 

  於阿姨揮著手,很有氣勢地說道。她對體制內的事情,了解得不多,思維還停留在十幾年前,認為做好了工作,就該得表揚。 

  愈彥自然也不會跟她解釋,笑著點頭稱是。 

  「愈彥,你吃飯了吧？要是沒吃,手阿姨這就給你弄去。」 

  謝謝於阿姨,我已經吃過飯了。」愈彥忙即答道。 

  「愈彥啊,你說得對,**他要是老出幺蛾子,就好好跟他干一場。我雖然離開了,張書記還在呢。桃城縣還在安泰市的領導之下。」 

  稍頃,夏利的思維又回到了正事上頭,沉聲說道。 

  他如今是齊南市委組織部長,和張思文不再是上下級關係,但張思文對他的話,必定會更加重視。官場上,就講究個同氣連枝。 

  愈彥笑著點了點頭。 

  愈彥和夏利聊天到八點多鐘，便即起身告辭。 

  夏利也不多所挽留，說道：「愈彥啊，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吧？」 

  愈彥笑道：「交通廳的事情還沒有辦妥，我再呆兩天。劉偉去了外市，要兩天之後才能回來。」 

  他和劉偉的關係，夏利也是知道的。要不是劉偉不在，愈彥今天也不至於請交通廳的兩位科長吃飯。就算劉偉不能幫他把所有事情都搞定，起碼幫他約一下交通廳真正的負責幹部出來吃個飯，不成問題。 

  「那好，你就住市委招待所吧。我給他們打個電話。」 

  愈彥忙道：「書記，電話就不用打了，我已經登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