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4章 會議結束
「有的。允許私人資本進入，是將所有權分割了。面向社會融資，所有權不會動，只是借款，到時候連本帶息都要歸還的。我認為，這個才是長久之計。估計國家很快就會提高媒炭和有色金屬的價格了，用不了兩年，這個能源公司就能開始源源不斷地盈利，成為我們桃城縣真正的財政支柱，而不是名義上的經濟支柱。到那個時候，政府就有充足的財力，搞各項基礎建設，集中投資搞其他的大項目，整個縣域經濟就能全部帶動起來。我們北欒區，現在就在進行這個方面的探索。」
大家禁不住有竊竊私語起來。
貌似愈彥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就是有一點不好，見效慢了。成立這樣一個統一的能源公司，難度不是一般的大，方方面面需要協調的利益太多，還有人員的安置也很令人頭痛。半年之內能立起個框架，一年時間能勉強運行，都要算是效率極高。而且這個還需要縣委縣政府兩套班子完全協調一致，只要人心不齊，就很難辦成。
如同愈彥所言，這個能源公司要兩年之後才能開始真正產生盈利。兩年，對於在座的幹部們來說，尤其是對於馬河，似乎是太久了。出政績這種事，當真是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也許費盡心神將這個能源公司搞起來，上級一紙調令，就跟他馬河沒什麼關係了。為人作嫁這樣的事情，不是每個幹部都願意做的。
愈彥也很清楚，流官制是造成各級政府短視的主要原因。政府的發展規劃，通常只做個兩三年，真正管用的，只有一年。
至於報告上寫的，十年規戈，遠景規劃，基本也就是說著好玩。報告者這麼一說，上級領導也就這麼一聽，誰也不會當真的。
到時候你都不知道去了哪裡，誰還會把你制定的所謂遠景規劃當回事？
但他又不得不說。就算縣裡的經濟發展規劃，不能完全按照他的意圖去辦理，能夠影響到一點，那也是好的。
馬河雙目微閉，似乎也在仔細考慮愈彥的提議，約莫半分鐘之後，馬河雙眼一睜，說道：「愈書記，還有什麼建議嗎？」
愈彥點點頭，說道：「接下來，我想談談對出售公房的一些看法。」
好幾人一齊皺了皺眉頭。
雖說是座談會，但你愈彥也太不知進退了，變成了你一個人的演講會么？
馬河微微頜首：「好，請講！」
「我認為，現在就出售公房，還是太急了點。這是個大事，需要好好考慮清楚。首先，我們縣裡到底有多少公房可以賣。如果想買的人多，房子不夠買怎麼辦？一部分人買到了房子，或許高興，但如果更多的人買不到房子，會不會不滿？會不會鬧事？這些都要好好考慮一下。其次，賣了公房，這錢怎麼處置。我認為，絕對不能挪作他用，必須作為房改基金，投入到房改建設裡面去。不然，我們把房子都賣了，資金挪作他用，後續的房子怎麼建造？會形成斷裂，造成社會上不滿的情緒。」
愈彥直言不諱地說道。
如果說，對於礦企的改造，愈彥還只是提了改進的建議，對於公房出售，就是明白無誤地反對了。
這人，莫非真將自己當做縣長了？
把馬河駁得體無完膚！
「愈書記，那依你之見，這個房改應該怎麼搞呢？」
邱書記實在忍不住了，也顧不得夏利的警告，跳出來問道。
愈彥望了他一眼，微笑說道：「我看要搞一個調查。住房制度改革，關係到千家萬戶，是群眾最關心的事情。不僅僅是我們這幾十個人在這裡商量，應該擴大一下討論的範圍，最起碼讓城關鎮的居民，都參與進來討論。只有充分重視群眾的意見，才能把這事辦好。我個人的建議，房子不能全部賣掉，只賣一部分。我說的賣一部分，說的是房子的產權。比如一百五十元一個平方的房子，賣給群眾作價五十元或者七十五元，產權賣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將來房子漲價了，他們要轉手，得經過政府的同意，賺了錢，政府有三分之二或者一半，這個比較划算，也比較靈活。萬一搞拆遷擴建，主動權也在政府手裡，釘子戶就不會多了。」
所有人再一次目瞪口呆。
賣房子賣一半，賣三分之一？簡直是奇談怪論。
「嗯，搞一個調查，這個提議很好，我贊成！」
夏利又再開口說道。
縣委一把手錶了態，其他人卻是不好再說什麼了，連馬河都只能點頭稱是。
座談會在一種古怪的氣氛之中結束。
這個座談會開得比較晚，出乎縣裡領導的意料之外。原先以為不用多長時間的。
以往也開過這樣的座談會，基本上就是馬河唱獨角戲，最多任聲補充幾句，其他人隨聲附和幾聲，也就完事了。接下來，縣政府發文件，大夥遵照執行。
因為愈彥的長篇大論的反對意見，座談會結束的時候，已經到了飯點。照說縣領導應該挽留大家在賓館用晚餐。不過夏書記和馬縣長似乎都沒有這個打算，散會之後，便匆匆而去，大夥自然也不能在這裡坐等縣領導返回來請客，便即說說笑笑的，各自散了。
也有一些平日里比較要好的幹部，就在賓館用餐，吃完飯說不得還要在賓館開個房間，好好打個牌，樂呵樂呵。
尤其是區里的書記們，來一趟縣城不容易，更不會急匆匆往回趕。縣裡開會不能遲到，但什麼時候回區里去，就沒人能管得著了。
區里的其他幹部，難道還敢監督一把手的出勤？
愈彥驅車直奔縣建委。他和劉艷芳約好下午六點左右在建委門口見面，接她一起回北欒。原先並未想到下午還有這個經濟建設的座談會，愈彥本打算去夏利那裡聊一會，請劉艷芳吃個飯的。現在時間晚了，加之昨晚上就去過夏利家裡彙報工作，那就直接去建委得了。
愈彥不是個喜歡爽約的人。
吉普車到了建委門口，沒看到劉艷芳。
愈彥便將車子停在路邊，點起一支煙，靠在座位上，慢慢抽了起來，正好放鬆一下。
約莫十幾分鐘后，一台嶄新的桑塔納在建委門前停下，劉艷芳和一個女子從車裡下來，又從車內拎出大包小包，兩個人都笑哈哈的，似乎很是開心。
愈彥便打開車門走了過去。
「呀，愈書記，你已經來了？不好意思，我們去買衣服去了，讓你久等了。」
劉艷芳看到愈彥，連忙笑著打招呼。
「不要緊，我也是剛到。」
愈彥微笑說道。瞄了一眼劉艷芳她們手裡拎著的包裝袋。
莫非劉艷芳跑到安泰去購物了？
「來來，愈書記，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米姐，米廣靜，建委龍主任的愛人，本身也在建委工作。米姐，這位就是我們北欒區新任的區委書記愈彥愈書記，今天到縣裡來開會的。」
劉艷芳連忙給愈彥介紹那位一起從桑塔納轎車上下來的女子。
卻原來是建委龍主任的妻子。
米廣靜大約三十歲出頭年紀，也有可能三十四五了，對於女人的年齡，愈彥不大拿得准。米廣靜長相一般，身材也是一般，除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沒有什麼特色。米姓在城關鎮，要算是一個大姓。單論外表，米廣靜比建委龍主任可差得遠了，卻不知當初兩人是怎麼好上的。
不過愈彥自不會八卦到去查究這裡面的原因，當下微笑著向米廣靜伸出了手，說道：「米姐，你好。」
「啊，原來你就是愈書記，久仰大名了！」
米廣靜很矜持地伸手和愈彥搭了一下，嘴裡說著久仰大名，臉上的神色卻是高高在上的，和城裡人看鄉下人的樣子沒有多少區別。卻不知她這種良好的心態是如何養成的。
「嫂子，事情忙完了嗎？」
愈彥禮貌地和米廣靜寒暄了兩句，便轉向劉艷芳問道。
愈秘書不大喜歡和這種自我感覺過於良好的女人打交道，倒不是輕視，而是沒有受虐狂的傾向。大凡這種女人，說話的語氣總是高高在上，任何時候都喜歡以自我為中心，很自然的將身邊的所有人都視作陪襯。
「啊，不好意思，讓愈書記久等了，我和米姐去了安泰買衣服，呶，買了這麼多。」劉艷芳便舉起手裡的袋子給愈彥看：「我們剛從安泰回來，還沒吃飯呢。我請客，愈書記，一起去吃個便飯吧？」
劉艷芳一直在謀求調到縣城來工作，這在北欒區的干弈里，不是什麼秘密。她實在太嚮往城裡的生活了。可惜滿寶元雖然是區長，卻是土生土長的北欒人，基本上一直在北欒工作，只有年輕時候，在縣裡工作了幾年。所以在縣裡也沒有什麼過硬的關係，就跟建委龍主任算得是朋友。劉艷芳陪著米廣靜去安泰買衣服，無疑也是在進行公關。不問可知，今天購物的錢，都是劉艷芳掏的。現在請米廣靜吃飯，乃是公關流程的延續。
能請區委書記作陪，也算是很有面子了。
愈彥微笑道：「好，也到了飯點。還是我請兩位女士吃飯吧。去桃城賓館？」
「這個怎麼好意思？我和米姐是多年的朋友了，當然是我請……米姐，你看是不是去桃城賓館吃個飯？」
劉艷芳笑著說道，又扭頭徵求米廣靜的意見。
米廣靜撇了撇嘴，說道：「桃城賓館的菜有什麼好吃的？就是個名聲罷了。我看，還是去金鳳凰吧，那裡的菜還不錯。」
劉艷芳今兒個下定決心大出血，一定要把米廣靜陪好陪倒，自然不會反對，立即笑眯眯地點頭稱是：「行，米姐說去哪就去哪。」
米廣靜微微等頭，似手對劉艷芳的表現還算滿意，說道：「你們等我一下，我呼一下龍成，看他在哪裡，叫他一起過來吧。」
劉艷芳大喜，連聲說道：「要是龍主任能一起過來吃飯，那就太好了。」
縣建委主任的大名就叫「龍成」。
愈彥是無可無不可。既然劉艷芳這麼興緻勃勃，自也不會阻擾。
米廣靜便將手裡拎著的大包小包往桑塔納里一扔，小皮鞋咯噔咯噔的敲打著水泥地面，跑進建委辦公樓打電話去了。
劉艷芳換了一套白色的套裝，黑色的高跟皮鞋，站在那裡，頗為美艷，笑著對愈彥說道：「愈書記，今天這會開得比較晚啊。」
「嗯，上午黨建座談會，下午經濟建設座談會，兩個會湊在一起了，時間就長點。」
劉艷芳微微一驚，問道：「下午開經濟建設座談會？」
愈彥點了點頭，理解劉艷芳為什麼驚訝。照說，經濟建設座談會，是應該請區長參加的。不過馬河要這樣安排，也只能由得他去。
「是啊，本來只是黨建座談會，馬縣長臨時起意，下去又討論了一下經濟建設的問題。」
愈彥解釋了一句。
「哦，是這樣。」
愈彥不大願意就這個話題深入下去，便問道：「嫂子，你們去安泰了嗎？」
「是啊，你怎麼知道的？哎呀，安泰可真是大變樣了，市裡就是和縣裡不一樣，衣服都比桃城的好看得多，你看我這身衣服，好看吧？」
劉艷芳果然是女人心性，一提起購物買衣服，立時便興奮不已，將經濟建設座談會的事拋到了九霄雲外，輕輕一提自己的衣袂，朝愈彥擺了一個極其誘惑的姿勢，笑吟吟地問道。
愈彥笑著點頭，眼神卻稍稍偏離了一點。
劉艷芳是滿寶元的老婆，該注意的還得注意一下。要是被別人誤會了，麻煩不小。
劉艷芳卻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管炫耀自己的新衣服，又從包里拿出另外一件時裝來比劃，笑著說道：「這個服裝店，是安泰最大的服裝店呢，據說他們的衣服鞋子全都是香港進的貨，就是比我們內地的衣服洋氣，穿在身上，特別好看……那生意，好得不得了，兩個店面裡面，人都擠不開。嘖嘖，那錢也賺得太狠了……」劉艷芳感嘆著，又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一天，我就差不多花了一千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