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2章 怒火
見過愈彥出手的王天宇心裡再清楚不過,愈彥一發狠,誓要拉高德喜下馬,那麼高德喜恐怕就真的在劫難逃了,儘管高德喜背後有蔣學忠作為靠山,但相信以愈彥層出不窮的手段,最後高德喜的事情全部暴露的話,估計連蔣學忠也保不下高德喜。
最主要的是,高德喜明明一身臟臭,卻偏偏到處招搖,不惹人煩也惹人嫌。有句話說得好,長得丑不是你的錯,成天出來顯擺就是你的錯了。
「成績最耀眼的局長,也不知道還能在局長的寶座上坐多久?」王天宇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睡了,困了,我今晚要高枕無憂,不知道有多少人難以入眠。你說有許多人官兒當得很大,錢賺得很多,卻睡不了一個踏實覺,你說這些人活得有意思嗎?」
「沒想到,你的境界一下提高了不少?」愈彥樂了,「話是不錯,不過有時候有些人就和困在籠子的猴子沒有什麼兩樣,其實籠子沒上鎖,就是籠子里有一個洞,裡面有香蕉,手伸進去,抓住香蕉的話,手就出不來,鬆開,就可以出來。猴子只要鬆手,轉身就能走出籠子,可惜的是,猴子就是不鬆手,手就死死卡在了洞里,然後……就一直出不了籠子了。」
「這個故事不錯,有哲理,我明白了,困住自己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準確地說,是自己的貪心。」王天宇又打了一個哈欠,「做個美夢,希望明天更美好。」
「明天……肯定會更美好。」
一夜無夢,次日天一亮就從赫巷傳來消息,愈彥派去的人,開始了第一階段的活動。
高德喜和愈彥、王天宇大戰的事情,在當時就差不多傳遍了省委大院,但也有一些人沒有聽到風聲,一早上班,省委最大的新聞就是高德喜拳打愈彥腳踢王天宇的英雄事迹,頓時引爆了整個省委。
一大早,山魯省委立刻召開緊急會議,就高德喜、愈彥和王天宇三人群毆事件進行討論。畢竟三人之中,愈彥是北欒區區委書記,王天宇是山魯省知名企業家,而高德喜則是堂堂的正廳級高幹!
蔣學忠的雷霆之怒在意料之中。
多少年了,蔣學忠對高德喜的維護向來不遺餘力,向來只有高德喜欺負別人沒有別人欺負高德喜的份兒,這一次倒好,愈彥和王天宇聯手欺負了高德喜,而且還是在省委大院門口,他不震怒難道還是要忍氣吞聲?
雖然愈彥和王天宇同時住了院,但高德喜也是血流滿面,而且高德喜的傷勢不比愈彥和王天宇輕!愈彥和王天宇傷在了哪裡,蔣學忠不管,傷有多重,他也不在乎,他只知道的是,高德喜傷在了臉上,整個臉上血肉一片,差點被毀容。
蔣學忠無比盛怒,大動肝火,按說打架鬥毆的事情上省委常委會討論,不但有小題大做之嫌,而且還有失體統,不過蔣學忠就是蔣學忠,他不會按常理出牌。
常委會召開的通知下發之後,蔣學忠一改以前後到的習慣,第一個來到了會場,坐在位子上,一言不發地鐵青著臉,等著每一個常委的到來。
「蔣省長,這麼早?」第一個到來的常委是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馮開嶺。
一見馮開嶺,蔣學忠鐵青的臉色稍微緩和了幾分,哼了一聲:「馮開嶺同志第一個到會,很好嘛。」
馮開嶺點頭說道:「既然是緊急會議,就應該放下手頭全部工作,第一時間與會嘛。」一邊說,他一邊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想起昨夜和馮開嶺的一番密談,蔣學忠心中又多了幾分信心,今天的常委會,一定要為高德喜討還公道,一定要讓愈彥和王天宇付出慘重的代價!
不多時,王國良也趕到了。
或許是沒有想到蔣學忠會早早到來,王國良一進門先是微微一愣,隨後說道:「學忠同志來得真早,少見。」
「少見?」蔣學忠半是冷笑半是玩笑,「誰規定我們就必須後到場了?我倒覺得,書記和省長就應該第一個到場,為所有人做出表率。」
見蔣學忠神態反常,王國良也沒繼續和他多說,也沒接話,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到了一號的位置上。
當然,王國良也心裡清楚蔣學忠反常是為了什麼,他心裡一陣冷笑,心說蔣大省長果然和高德喜有得一比,真的以為靠權威就可以壓死別人?都這個時候了,還不知道團結大多數人,如果說蔣學忠過於自大,也不算是對他的蔑視。
隨後,雷衛東、汪泉棋、穆少華以及常務副省長姚飛省軍區司令等常委相繼到齊。
「下面開會。」王國良親自主持了會議,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宋海峰一眼。
「昨天下午下班的時候,在省委大門門口發生了一個事件。」
宋海峰徐徐的說道。
蔣學忠朝王國良點了點頭,目光嚴峻,表情嚴肅,接著說道,「事情是這樣的,省國稅局長高德喜同志被兩個暴徒嚴重打傷,這是一起蓄意報復的惡**件。」
「學忠同志,你說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王國良的表情遠不如蔣學忠嚴肅,似笑非笑,仔細觀察的話,甚至眼神中還有一絲嘲諷之意,「只是一次普通的打架鬥毆事件,非要上升成嚴重的政治事件,是不是小題大做了?」
「聽學忠同志把話說完嘛,國良同志不要急著先下結論。」馮開嶺冷不防插了一句,臉上是春風和絢的表情,讓人想生氣也生不起來。
王國良倒也大方,擺手說道:「好吧,請學忠同志繼續發言。」
蔣學忠強大的自信讓他的目光從沉靜如水的王國良臉上一掃而過,絲毫沒有在意王國良的感受,繼續說道:「高德喜同志曾經是我的秘書,我對他十分了解,他為人耿直,只講原則不講情面,因此在工作中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就是包括愈彥和王天宇,所以愈彥和王天宇對高德喜同志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咳咳……」蔣學忠話說一半,王國良忽然咳嗽了幾聲,打斷了蔣學忠的話,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汪泉棋身上,他拱了拱手,「抱歉,不小心嗆到了。」
蔣學忠臉色微微一變,不過片刻之後,他又恢復了強大的自信,並不理會汪泉棋的明顯流露出不滿情緒的暗示,繼續說道:「這件事情的性質十分惡劣,在光天化日之下毆打正廳級國家幹部,這是對黨和政府的嚴重挑釁,是對法律的肆意踐踏,是對……」
「學忠同志,我說一句……」王國良打斷了蔣學忠的話,絲毫沒有顧慮蔣學忠的感受,「***架事件,怎麼也算不上說是對黨和政府的嚴重挑釁,你前面也說了,愈彥和天宇對高德喜懷恨在心,伺機報復,好吧,假設這個說法成立,那麼愈彥和天宇與高德喜的矛盾就是私人恩怨,私人恩怨怎麼能扯上黨和政府呢?」
「……」蔣學忠被嗆了一下,一下愣住了,嘴巴張開,半分鐘沒有說出話來。
還好,姚飛及時幫蔣學忠解了圍:「國良同志,學忠同志也是一時氣憤,說話沒有平時那麼嚴謹,你就不要計較太多了。」
「不是我計較多,姚飛同志,事關愈彥和天宇兩位同志的前途命運,事情必須查個清清楚楚,不能只憑一面之詞就得出結論。」王國良淡淡地說道,「我們在平常,犯的經驗主義錯誤還少嗎?很多時候,我們帶著個人的感情和情緒辦公,做出了多少有偏見的決定?」
「國良同志的話,也有道理。」汪泉棋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經驗主義和個人主義,是黨的事業順利前進的大敵。」
這一句話更是含沙射影,蔣學忠臉色頓時為之大變:「泉棋同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就事論事罷了。」汪泉棋話一說完,又閉嘴不說了,將頭扭到了一邊。
蔣學忠生氣了,今天一開會,似乎人人都和他做對一樣,他以前提拔高德喜,反對的聲音連成一片也就算了,現在為高德喜討還公道,沒想到在座的各個常委,不顧事實沒有原則地袒護愈彥和王天宇,而且還對他人身攻擊,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怒不可遏地說道:「今天討論的是愈彥和王天宇毆打國家正廳級幹部的政治問題,別的問題暫時放一放,如果對我有什麼不滿,會後再找我討論,從現在起,無關話題,請不要再提。」
「我支持學忠同志的提議。」王國良此時此刻,終於明白無誤地表明了立場,「現在,我想確定一件事情,學忠同志得出的愈彥和王天宇毆打高德喜的說法,是怎麼得出的結論?」
山魯省省委的人都知道,王國良在省委幾年,一向原則性強,為人公正,平常輕易不會發火,也不會在人前失控,甚至許多人都沒有見過王國良變臉。
現在,王國良依然是一臉平靜,臉色如常,絲毫沒有怒火流露,但人人都看了出來,王國良輕易不動聲色的表情之下,眼中正在慢慢點燃憤怒的火焰。
也是,想想就可以理解,兒子被打住院,事情明明是由高德喜挑起,蔣學忠卻顛倒黑白,竭力為高德喜開脫也就算了,還對愈彥和王天宇大潑髒水,一副不將愈彥和王天宇置於死地就誓不罷休之勢,絲毫沒有顧及王國良的面子,擺明就是欺人太甚。
若是王國良脾氣稍微暴躁幾分,說不定早就拍案而起了。
「怎麼得出的結論?」蔣學忠當然明白王國良護子心切,但和高德喜相比,王天宇在他心中沒有什麼分量,而且他也認定王國良就算心有不滿,也不敢當眾和他頂撞,況且事實清楚,王國良還能不問青紅皂白也非要袒護王天宇不成?他就對王國良的質疑有了三分火氣,「事實擺在眼前,還用多說?當時愈彥和王天宇在省委大院的門口圍毆高德喜,許多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是在座的同志們,也有幾個人親眼目睹,難道還要我再重複一遍?」
似乎是覺得語氣過重了。蔣學忠又嘆氣一聲,語重心長地說道:「王國良同志,我理解你的愛子心切,也體諒你對王天宇的過度信任,但事實就是事實,不容置疑。」
換了別人。或許現在會對蔣學忠怒目而視了,王國良卻還是一臉平靜地說道:「為什麼我了解到的事實,和學忠同志所說的事實,有較大的出入呢?」
「哦?」蔣學忠眉毛一挑,臉上的肌肉微微跳動。「你了解到的事實又是什麼?」
「我了解到的事實是,高德喜開車在省委門口,差點撞到愈彥,愈彥和高德喜理論,沒說幾句,高德喜就動手了,情急之下。高德喜拿起磚頭砸在了愈彥的肩膀上,自始至終,愈彥只是躲閃,沒有還手,保持了相當的剋制。」王國良不緊不慢地說道,他的話如一股強有力的秋風,迴響在常委會的每一個角落。
「你的事情,是從哪裡聽到的?」蔣學忠的目光多了幾分質疑和嚴肅,「我怎麼聽說是高德喜開車不小擦了愈彥一下,愈彥就惱羞成怒。對高德喜拳打腳踢,而王天宇趕到之後,也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朝高德喜臉上踢了一腳?是不是這個情況?」
王國良微微眯了眼睛,雖然他早有預料,今天的常委會會是王國良和蔣學忠之間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卻沒有料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針鋒相對的局面。儘管蔣學忠刻意保持了剋制,而王國良依然是雲淡風輕的淡然,但誰能看得出來,現在常委會上已經充滿了火藥味兒。
剛才還有意無意維護蔣學忠的姚飛和馮開嶺,現在都閉嘴不語了。馮開嶺擺出了事不關己的姿態,悠然地坐在座位上,抬頭望天,似乎天花板上有什麼秘密一樣。姚飛則微微低頭,手中的筆不停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其餘常委,要麼沉思,要麼漠然,要麼震驚,形形**,不一而足,反倒是汪泉棋一臉輕鬆,饒有興趣地看著高高在上的蔣學忠,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擺出的就是坐同觀虎鬥的姿態。
雷衛東的神情最有意思,他用力靠在椅背上,微微閉了眼睛,似乎他現在不是在常委會上,而是在一處休閑場所,正在享受按摩服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