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0章 事端
愈彥跟隨張思文回到了辦公室。
「王玫瑰的事情……」張思文沉吟了一會兒,似乎是很難開口,「你處理得很好。」
其實以張思文的位置,本不該提及王玫瑰,不管王玫瑰有多重要,圍繞她所引發的一系列的鬥爭都涉及到了許多不能見光的東西,身為市委書記,最好假裝不知,讓下面的人放手處理就好。
上位者,對許多私下的不擇手段的鬥爭,都是置身事外的態度。當然,鬥爭到最後出了大事,兜不住的時候,上位者才會出面收拾殘局,到時誰倒霉誰就是犧牲品了。
不過張思文還是提到了王玫瑰,愈彥心中微微感動,這是張思文對他的關懷,也是對他的鼓勵,他點頭說道:「謝謝書記在背後給我的支持。」
張思文擺了擺手,看似無意的問道:「人事調整如火如荼,你自己有什麼想法沒有?」
愈彥的心劇烈的跳動了一下,說道:「一切聽書記的安排。」
「不要急,路要一步一步走。。。」
一周后,安泰市大規模的中層幹部人事調整拉開了帷幕。
先是市區幾個大區的一二把手,基本上都輪換一遍,隨後各個縣市也輪流調整,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三處人事變動。
一個是季起的外放。
季起外放的消息早就傳得路人皆知了,但許多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還有人猜測季起外放的事情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後或許會是不了了之,吳麒肯定會攔下,沒想到,季起還真的外放成功了,直接由副處一步跨進了正處的行列。
季起外放成功,等於是吳麒斷了一臂,他和張思文的決鬥,誰高誰低,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如果說季起的外放標誌著吳麒的又一次擺在明面上的重大失利,那麼桃城縣縣委書記王鴻調入市委並且升任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就是吳麒另一次輸在暗處的重大失利!
伴隨著安泰市委大規模人事調整進行的同時,劉斌調離的事情也終於落到了實處——劉斌調往國w院,任職不明,據傳可能是國w院辦公廳正局級秘書——而劉斌的接任人選一經宣布,著實讓人大吃一驚,竟是桃城縣縣委書記王鴻!
誰擔任市委秘書長,市委書記有絕對的發言權,雖然不能一言而定,但要阻止誰上,張思文還是有足夠的權威可以辦到。王鴻的順利上任說明,張思文不但沒有出手阻撓王鴻,而且還順手向前推動了一把。
第三個事情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正式調任省教育出版社擔任社長。
安泰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空缺,由張太忠擔任。張太忠的政府秘書長的職務,由市委政研室副主任接任,而空出的市委政研室副主處的位置,則由愈彥接任。
通常情況下,市委一秘的秘書身份,只是兼任,在市委辦另有正式職務。但由於秘書工作過於重要,兼任的身份反倒成了主業。愈彥剛擔任張思文秘書之初,事急從權,一開始沒有在市委辦擔任任何職務,只是人事關係放在了市委辦秘書處。
後來愈彥被任命為秘書處副處長——其實只是副科長,安泰市委辦也和許多大市一樣,自抬身價,市委辦公室抬高為市委辦公廳,只是為了好聽,級別不會高出半格——當時的任命並沒有對外公布,只是劉斌在背後悄然推動,就落到了實處。
所以,愈彥也應該感謝劉斌一直以來在背後為他的成長付出的心血,劉斌是看在張思文的面子還是姚雨的面子,就不得而知,或許兩者兼而有之。總之,愈彥有一個對他的成長格外關心的市委秘書長的照顧,確實是他的幸事。
市委書記的秘書,最高可到副處級,個別特例或許會到正處級,但通常副處級就到頂了。一般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挂名市委副秘書長併兼任市委一秘。一種是挂名政研室副主任併兼任市委一秘,愈彥被正式任命為政研室副主任,應該是要走政研室兼任的道路。
但讓人不明白的是,政治室是正處級科室,就是說,政研室副主任的級別是副處,而愈彥才提了正科不久。以正科的級別擔任政研室副主任,倒是前所未有的咄咄怪事,不過作為官場中人。一向政治嗅覺靈敏,都猜了出來,愈彥擔任了政研室副主任。明顯是為下一步提到副處埋下的伏筆。
愈彥作為市委書記秘書,早晚提到副處,但他現在太年輕,而且剛提了正科不久,按照慣例,少說也要兩年後才能提上一格,難道說,愈彥會締造一個升遷神話,半年內還能再大步前進一步,由正科邁進副處?
總之,隨著一系列的人事變換,安泰局勢再次為之一變!
就在所有人都在適應新形勢的時候,在市委大院之中,又悄然流傳一則謠言,說是**已經被省紀委立案調查。
**涉嫌在提拔幹部和選拔任命的過程中,收受賄賭,涉案金額高達50多萬元,先前提拔了30多名親信,包括數名區縣一把手!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愈彥立刻敏銳地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從正反兩面,吳麒和省里同時出手了。
果然,表面上流言所指之人是**,但飛到省委的舉報信,明是舉報**任人唯親,在安泰剛剛過去的一場人事調整之中,大肆提拔親信,破壞黨紀國法,膽大妄為,實際上,舉報信在最後還註明**是受人指使,在幕後人物的操縱之下,意圖將安泰打造成一人的安泰。
**的幕後人物,顯然暗指張思文。
原來吳麒是再次拿提拔任命的問題說事,哪個市委書記到任之後不提拔自己的人?不提拔自己親信的市委書記,可以落一個正派的好名聲,但工作開展不了,不出成績,光要一個民間的名聲又有何用?而且只落名聲,不和上級處好關係,反而會讓上級認為你是沽名釣譽之輩。
實際上,張思文在提拔任命和人事調整等重大問題上,不能說做到了百分之百的公正――世界上也沒有百分之百的公正――至少他也問心無愧了,沒有完全提拔自己的親信。
即使如此,吳麒從正面出擊,卻是還拿人事問題說事也讓張思文窩火。
也是,人事問題是吳麒最大的軟肋,他在安泰先後經營幾年才布了一個大局,張思文上任之後,一年時間就將他的布局拆分得七零八落,他能順氣了才怪。
但愈彥並不認為吳麒的計策能奏效,省委任命張思文來安泰擔任書記,就是讓他主持大局來了,書記不一手掌握人事,還是一把手的權威么?
不料讓愈彥沒有預計到的是,省委竟然專門就此事召開了一次書記辦公會研究,在會上,組織部長穆少華提出,中組部再三強調在幹部提拔問題上,要嚴格按照黨的幹部路線方針政策選拔任用於部,要堅決杜絕「跑官要官」、「買官賣官」等不正之風和**現象,遏制幹部「帶病提拔」的問題的發生。
與會人員一致同意穆少華的意見,就由組織部長穆少華提議,召開一次全省組織部長工作會議,再三強調在提拔幹部的問題上的嚴肅牲和公正性。
隨後,省委組織部下發文件,決定召開一次全省組織部長會議,要求各地市委組織部長務必親自參加。
省委的舉動,讓不少人都大吃一驚,不明白此舉究竟是針對張思文,還是針對**。
針對**?**似乎還不太夠資格。針對張思文?難道說張思文在省委已經失勢了?
隨後,張思文就接到了汪泉棋的電話。
「張書記,組織部長會議,穆部長再三強調意義重大,他的態度很堅決。」汪泉棋明是向張思文通報此事,其實還是暗含了解釋的意思,是在暗示張思文,此事是由穆少華一手推動,穆少華後面站的是誰,大家都清楚。
「我支持省委的決議。」張思文也沒有多說他,其實也猜到了王國良一手推動決議的用意,倒不是說王國良對他不再支持了,而是綜合考慮權衡利弊之下,身為省委書記王國良必須一碗水端平。
張思文在感謝了汪泉棋之後,放下電話,又沉思片刻,心中就有了計較。
姑且不管省里的局勢,還影響不到他的大計……
張思文不知道的是,省委召開全省組織部長會議,他倒沒有覺得有什麼難堪,**卻十分惱火而尷尬,怒氣沖沖地和吳麒理論去了。
**不太客氣地敲開了吳麒辦公室的門,一進門就說:「吳麒,我想問問,亂七八糟的舉報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要說任人唯親提拔親信,整個安泰誰不知道是哪一位在安泰先後呆了好幾年!」
吳麒現在低調得不行,又被張思文的光環壓得抬不起頭來,**從來也沒怕過吳麒,所以說話就氣勢了一些,再加上吳麒賊喊捉賊,也確實讓他氣憤難平。
吳麒端坐不動,反而一摸腦袋,嘿嘿一笑:「**同志,氣大傷身,不要動不動就指責別人,遇事要多從自身找原因。我是在安泰先後呆了幾年,又但能怎樣?現在安泰還是張書記的安泰!你也不用懷疑我炮製了舉報信,告訴你,還真和我沒有丁點關係。」
**也沒想到吳麒夠賴皮,直接矢口否認,他張了張口,竟然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只好狠狠地說了一句:「吳麒,既然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麼形勢,我勸你,好好做好市長的本職工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埋頭下去,說不定還能爭取到一個機會。」
爭取到什麼機會,**沒明說,吳麒才不會去猜度**的心思,他目送**離去,臉上漫不徑心的笑容就漸漸變成了冷笑,心想,不過是幾封舉報信就惱羞成怒了,這才到哪兒呀,後面的事情還多著呢!
8月的安泰,花團錦簇,一派全新氣象,但就在麗日晴空的季節里,安泰卻先後發生了一系列亂子。
先是下面幾個區縣的治安工作不得力,受到了市政府的點名批評,又有幾名縣委書記和縣長,被吳市長當面批評工作不力。
市長批評縣委書記和縣長很正常,但如果細心觀察,發現吳市長批評的人全是上次人事調整之中張書記新提拔的一部分,就很耐人尋味了。
等於是間接挑戰張書記的權威,不少人都要問,吳市長怎麼剛低調了幾天,又鬧騰起來了,不怕再被張書記打壓?
事實,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
東湖縣是安泰盛產鐵礦和煤礦的資源大縣,礦產資源豐富,占安泰總資源的百分之三十強,全縣的經濟產值百分之八十由礦產創造。
東湖縣有許多非法中小煤礦,這也是整個安泰根治不了的頑疾。
季起上任縣長以來,並沒有針對中小煤礦的治理提出過可行性建議,因為問題由來已久,又涉及到太多的利益糾葛,多少年來了都一直無法清理,他即使有心,也必須逐步推進。
不料就出事了。
而且還是大事,東湖縣有一個私人煤礦發生了滲水事故,有30名礦工被困在裡面,生死不明!
此次事故尤其重大,30多人如果全部死亡的話,說不定還要追究張思文的責任。
更有甚者,東湖縣委書記和縣長是上次人事調整之後,全部新上任的兩人,都是張思文一手提拔的親信!
事情……鬧大了。
不管是不是有人向不好的方面猜測,但事故出現的時機之准,似乎正配合省里召開的全省組織部長會議,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事故的背後,是不是有另有玄機。
然而,更大的玄機還在更深的幕後!
張思文第一時間就趕到了事故現場。
陪同張思文的人隨行人員有市政府常務副市長劉向東、市委秘書長王鴻、市長吳麒正在組織力量進行搶救工作,正在從各區縣抽調人力物力,一時來不到現場。奇怪的是愈彥卻沒有跟著張思文。
東湖縣委書記王海景本來是其他區縣的副手,因為年富力強再加上工作能力強,就被張思文相中,借人事調整之際,直接扶正,不料屁股還沒有坐熱,就出了大亂子。
王海景和季起兩人一見張書記現身,都一臉嚴肅地來到張思文面前,王海景上來就承認錯誤,自我批評工作不到位,請求張書記免他的職。
張思文火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人命關天,救人是第一任務。」
季起此時目光冷峻,表情陰冷,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張書記,已經全縣動員起來搶險了。」季起既不自我批評,又不承認錯誤做出姿態,而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有個情況我想單獨向您彙報一下……」
要是別人,早就不耐煩地一揮手,打發季起去一邊了。不過季起不一樣。
不過張思文只在現場呆了不一會兒,就看出了異常,因為這家煤礦雖然不大,但也不算小,算是中等,最主要的是安全措施很齊備,各項設施很規範,不應該出現重大滲水事故。
張思文就起了疑心。
聽季起一說,張思文也沒說話,微一點頭,就向一旁走去,季起緊跟其後。
王海景見狀,猶豫著要不要跟上時,劉向東將他叫到了一邊,問話去了。
「張書記,海峰煤礦表面上是省城投資商開發的煤礦,實際上有孟天元一半的股份,準確地講,是孟天元的產業。」季起第一句話就讓人張思文微微吃了一驚,見張思文有所意動,季起下意識地摸了摸眼鏡框,又說,「孟天元這個人,辦事情很規矩,從不亂來,他名下的產業,從來沒有偷稅漏稅的行為,不管是煤礦還是鐵礦,安全設施方面的投入,從來不會少花一分錢,這次的滲水事故,很蹊蹺……」
張思文還是沒有說話,目光投向了遠處亂成一團的搶救現場。
季起就繼續彙報:「剛才我和孟天元通了一個電話,他正在從省城趕回。他說今天本是海峰煤礦的安全生產檢查日,不應該有礦工下井,怎麼就有30多人違規下井,又怎麼就這麼巧就發生了滲水事故。」他又看了張思文一眼,見張思文似乎沒有不耐的表情,就大膽地說出了推論,「綜合分析,我認為,這一次滲水事故是一次人為事件,是有人故意製造事端。」
張思文的心中充滿了悲哀和憤怒。
政治,有時和風細雨,但大多時候刀光劍影,甚至硝煙四起,更有甚者,人頭落地。
不提當年太上一怒,全國山河一片紅,十年血雨腥風,單是現今許多重大事故的背後,都有人為的痕迹。因此,三分天災,七分**一說,不是無稽之談。
張思文並不知道太多的內幕,但也多少了解一些無所不用其極的政治手段,或為了轉移民眾的視線,或出於政治鬥爭打擊對手的需要,視人命如草芥之事,時有發生,讓人扼腕嘆息。
如果說——現在張思文不能只聽信季起的一面之詞就斷定事故的背後有貓膩——但萬一不幸被季起言中,再萬一真是某人在背後搗鬼,他的衝天怒火將會將安泰的天空燒成一片血紅。
所有的正面手段他不怕,暗下黑手他也沒有意見,政治本來就有黑暗的一面,但如果拿人命來謀取政治利益,張思文不惜雷霆一怒,也要將對手打得永無翻身的可能!
因為,他的底線就是不能拿百姓的利益作為交換。
何況,人命關天!
「查,一查到底!」張思文伸手拍了拍季起的肩膀,「注意工作方法,在不影響搶險工作的前提之下,另外,不要造成不好的影響。」
季起心領神會:「我會注意的,請張書記放心。」
遠處的王海景目光不時投來,對張思文和季起私下的交談,明顯流露出好奇和多疑。
半個小時后,吳麒帶人趕到了。他先和張思文碰了頭,簡單地通報了一下情況,就投入到搶險之中。
吳麒身先士卒,甚至還親自動手扶樁,和工人們一起搶險,弄得一身泥一身水,讓工人們十分感動,堂堂的市長大人也鞠躬盡瘁,真是百姓的好父母官。
張思文因為還有事,就提前離開了現場,因為他要第一時間向省委通報礦難。上次靜音縣事故留給安泰的教訓太深刻了,沒有人敢掉以輕心,因為誰也擔不起責任。
假如真有30多人遇難的話,安泰……就麻煩了,他首當其衝要承擔一定的政治責任,吳麒也難辭其咎。
因此,張思文並不認為是吳麒暗中使壞,因為會連他自己也牽連在內,他會這麼沒有頭腦?
當然,如果最終確定的人數沒有30人的話,或者更少,就還好說一些,但上了10人以上,縣委書記和縣長就要就地免職!
能藉此次事件將張思文剛剛提拔的兩人拉下馬,也不失為一招妙計。當然,也許還有更深的後手。
張思文直接向省委書記王國良和省長蔣學忠分別做了彙報,王國良和蔣學忠分別做出指示,要求安泰市委市政府全力以赴搶救被困人員,並且儘快確定確切人數。
張思文接到指示精神之後,就立刻召開了常委會傳達了省委的精神,要求各單位各總部門必須以救人搶險為第一要旨,所有事情都為搶險讓道。
整個安泰,因為海峰煤礦的滲水事故,高速運轉起來。
經過一天一夜地緊張搶險,基本上確定了被困人員的方位,同時,就被困人數問題也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主管安全生產的東湖縣副縣長秦超認定礦下是36人,海峰煤礦經調查發現,當天下井人數不超過7人,但在清點了全部人數之後又發現,只少了3名工人。
到底下面困了幾人?竟然成了天大的懸案!
事情,果然有蹊蹺。張思文在和孟天元單獨談話之後,就更堅信了事件的背後,絕對有一隻黑手推動。究竟對方想要藉此事件達到什麼目的,暫時還不好說,但可以確定的是,海峰煤礦事件,不是一起單純的安全生產事故!
張思文憤怒了,他下定決心,只要讓他查出誰是幕後主使,一定嚴懲不怠。
拿人的性命當賭注,是為大不道!
就在海峰煤礦還在緊張地搶險之中,同時,省委的全省組織部長會議正式在省會齊南市召開,與此同時,東湖縣礦難事故再傳傳聞,家屬提出高額賠償,同意私了,要求每條人命賠償3萬了。
如果是36條人命的話,孟天元的賠償金額將高達100萬!
就連張思文也暗暗吃了一驚,如此高額的賠償,將直接導致孟天元破產。
礦難現場指揮部,吳麒正在和東湖縣委書記王海景、縣長季起、副縣長秦超,以及孟天元,召開現場辦公會。
常務副市長劉向東、政府秘書長謝傳勝也參加了會議。
謝傳勝建議孟天元接受受害者家屬的要求,同意賠償。市委市政府也會盡量做好安撫和善後工作,在解決問題、減小影響上面,市委市政府的意見是統一的,有兩點指示精神,一是儘可能安撫遇害者家屬,不讓家屬鬧事為第一原則。二是能賠償解決就最好賠償解決,事情控制的範圍越小越好。
謝傳勝侃侃而談,說了一大通,吳麒在一旁只是不停地抽煙,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他不說話,顯然就是等同於默認了謝傳勝的提議。
王海景先是看了吳麒一眼,眼神跳躍之間,又落到了季起的身上。
季起卻誰也不看,只是緊繃著臉,神色十分嚴峻。
副縣長秦超等謝傳勝一說完,就又鼓動孟天元:「天元,謝秘書長的建議很好,我個人認為值得考慮。只要安撫了家屬,家屬不鬧事,就相當於解決了問題,在死亡人數上就可以少報,市委市政府也能落個好,你個人也破財消災。」
孟天元卻擺了擺手,說道:「我想先聽聽王書記的意見。」
一句話鬧了秦超一個大紅臉,也是,有書記和縣長在,還真輪不到他這個常委副縣長先發話。
王海景愣了愣神:「我原則上同意謝秘書長的提議。」
季起卻一抿嘴,似乎決心很大:「我不同意謝秘書長的看法,首先,搶救工作還在進行之中,現在才過去兩天,就認定下面的人遇難了,不符合科學發展觀。其次,在沒有最終確定具體人數之前就談賠償,也不太合適。我的意見就這些。」
季起話說得有點生硬,顯然有點生氣了。
孟天元就說話了:「海峰煤礦一共120名工人,現在有117人安全,但秦縣長卻說礦下有36名工人,不知道從哪裡得出的準確數字?現在一下出來許多受害者家屬,說實話,我都不認識,他們就是哭著喊著要賠償要錢,一點也不關心礦下被困的人的生命安全,他們不太象家屬,倒象是……算了,不說了。」
孟天元也是見多識廣了,不會被謝傳勝的市政府秘書長的名頭唬住。
事情確實大有蹊蹺,孟天元也越來越覺得可能遭人算計了。因為據他所知,礦下再怎麼著也不可能有30多人,而副縣長秦超卻不是捂著蓋著,非要將人數往多里說,大有貓膩。
哪裡有希望自己治下的煤礦事故越大越好的副縣長?
而且現在搶險工作還沒有結束,還沒有就確切人數達成一致,就急著提出賠償問題,孟天元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就越發感覺蹊蹺。
吳麒發話了,他擺了擺手:「賠償工作和搶險工作最好同時進行,否則家屬鬧事,鬧到京城,鬧到省里,事情就一點也捂不住了,再有新聞媒體煽風點火,小事也能鬧成大事。」
孟天元強硬地回了一句:「我想再聽聽張書記的意見。」
在官場上,當著二把手提一把手,是大忌,吳麒再有涵養,也是臉色一變。
如果說孟天元不是官場中人,還好說一些,關鍵是季起也緊接著說了一句:「張書記的指示精神是,以救人為第一原則,其他事情,都要為救人讓道。」
身為縣長,當著市長的面搬出市委書記的指示精神,是不會做事的表現。
吳麒臉色再變,片刻之間又恢復了平靜,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就出去了。
謝傳勝意味深長地看了季起一眼,也出去了。
王海景臉色沉了下來:「季起,你怎麼能亂說話?」
季起沒理會王海景的批評,卻說:「王書記,我就一句話,這件事情很複雜,要是處理不當,我們被就地免職還是輕的,說不定還得當替罪羊。我相信孟天元沒說謊話……」
話未說完,劉向東推門進來了。
「海景、季起,受張書記之託,我來具體了解一下情況。」劉向東一進門就說了一句讓王海景和季起吃了一驚的話。
劉向東的意思是,他暫時代表張書記了?
不等兩人想明白,劉向東就沖一旁的秦超說了一句:「秦超同志,請你迴避一下。」
秦超還想聽聽有什麼秘密,一下就臉紅了,低著頭快步出去了。
……
讓劉向東出面只是張思文計劃的第一步
第二步,自然就是讓愈彥會同他的力量,繼續暗中調查海峰煤礦事故背後的真相。
兩天過去了,搶救工作沒有絲毫進展,也讓張思文頭疼。同時也從側面說明,事情絕對大有內幕。
昨晚他和孟天元會談了半個小時,也相信了孟天元的話,井下沒有30多人,工人只少了3個人,但卻來了幾十個家屬來索要賠償……
顯然,有人躲在幕後操縱了一切。
不用想,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一天後,張思文巨棒在手了——海峰煤礦的事故真相,查明了,背後有令人髮指的血淚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