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08章 添亂
一下,兩下,三下,玻璃被他砸開了一個大洞,孟大山一腳踹去,洞口擴大,他將警棍伸到洞口之中,橫在洞口,然後大喝一聲:「開!」
勇猛無比的孟大山,竟然生生將汽車的前檔玻璃整塊拉了下來。
坐在駕駛座位和副駕駛的兩人驚呆了,其實不止是驚呆了,之前因為巨大的撞擊力,二人已經撞得七葷八素,差不多早就暈頭轉向了,現在又被孟大山的神力震憾,基本上半是痴獃半是昏迷了。
孟大山可不管對方是不是暈頭轉向了,手中警棍一揮,一棍就打在副駕駛的頭頂之上,當即打得對方頭破血流,連哼都沒有哼一句,就半死不活了。
他手腕一翻,又要朝駕駛員當頭打去,眼見就要落到駕駛員頭上的時候,忽然棍子一偏,生生打在了駕駛員的右肩之上,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對方肩骨破裂了。
對方本來就是半昏迷狀態,在巨疼之下,只來得及嚶嚀地呻吟一聲,就頭一歪,徹底暈死過去。
不錯,之所以孟大山一時心軟沒下狠手,是因為對方是一個女人,確切地講,是一個不過20出頭的女孩,不過她穿了一身黑皮衣服,戴了一頂帽子,頭髮又短,孟大山倉促之間沒有看清她的面容,出棍之後,才從她潔白無暇的臉龐和黑衣之間形成的鮮明對比意識到她是一個女人,及時手腕一偏,才不至張讓她當頭一棒。
否則一棒打在頭上,必定讓她破相。
此時場中情景已然大變,雖說剛才的汽車撞暈了陳楠撞傷了陳喬,但也撞倒了自己一方的幾人,現在場中正常站立的除了孟大山和愈彥之外,還有方大臉和對方兩個黑衣人,也就是說,對方的有生力量還有三人,而孟大山一方,還有兩人。
兩對三,勝算很大。
不過不等孟大山再次出手,出人意料的是,方大臉遭逢巨變,竟能迅速調整戰略,處變不亂,見形勢對自己一方有利,當即揮手說道:「搶人!」
好嘛,沒看出來方大臉是個厲害角色,見此情景,愈彥終張不再文質彬彬地裝好人了,搶先一步拉開了車門,從王玫瑰手中拿過了電棍:「你別出來,電棍先借我用用。」
王玫瑰在車內早就嚇得臉色慘白,別說會用電棍了,沒有嚇得昏迷過去就不錯了。
愈彥剛拿住電棍,就感覺身後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好,來得真快,他用足力氣向後一頂,將對方頂出了汽車,然後頭猛地向後一仰——這一手經他多年的實踐,是對付背後偷襲者的最佳反擊手法——果不其然,和他小時候用這一手無數次擊中對方的鼻子一樣,這一次也準確無誤地讓他的後腦勺和偷襲者的鼻子來了一次親密接觸。
對方哎喲一聲慘叫,立刻鬆開愈彥,蹲到了地上,鼻子是人體最軟弱的部位之一,最不經打。
愈彥回頭一看,不是別人,正是方大臉。本來正有火無處發的愈彥,見方大臉送到手中,豈有不收拾他之理?當即手中電光火花一閃,電棍就結結實實地和方大臉的胸口來了一次過電。
無巧不巧,電棍兩根金屬觸頭接觸的地方,正是方大臉被硫酸腐蝕的地方。
電棍迸發出的高壓電流瞬間通遍方大臉的全身,方大臉的身子如篩糠一樣極度顫抖,隨後全身癱軟倒在地上,又縮成一團,被電得口歪眼斜,口吐白沫,眼見是受了大罪了。
擺平了方大臉,愈彥忽然感覺哪裡不對,一抬頭,好傢夥,一人正一腳朝他的肚子踹來,原來想偷襲。
愈彥正心裡發狠,陳楠雖不是他的人,但畢竟是為了保護他才被撞得不省人事,盛怒之下,也不要什麼市委一秘的風度了,反正他在齊南市也沒人認識,打了再說。
這般一想,愈彥發狠了,身子朝旁邊一閃,一伸手就抓住對方的腳踝,隨後身子向後一退,用力一拉……對方被拉得估計扯蛋了,痛得大叫一聲,然後雙腿大劈叉坐在了地上。
愈彥解決了方大臉和一個偷襲者的同時,孟大山也解決了他的對手,二人對視一眼,看著躺在地上七零八落的人群,正要長舒一口氣時,不遠處傳來了一聲緊似一聲的警笛聲。
警察終張來了,儘管姍姍來遲,但總算出現了。
原以為警察來了,對方肯定會消停了,而且愈彥也看了出來,對方來路不正,和在安泰接觸到的披著警皮的董源遠的手下不同的是,董源遠的手下,至少還有所顧忌,會顧及影響,還會躲躲藏藏,而對方完全就是一夥亡命之徒,就是說,對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愈彥猜測,對方多半是徹頭徹尾的黑社會團伙!
有時候,左手白右手黑的董源遠,行事時還會想想自己的公安身份,但全黑的黑社會團伙,就是百無禁忌了,反倒比董源遠之流更難對付。
正是基張這種認識,雖然警察趕到了,但愈彥並不沒有放鬆警惕,相反,還向孟大山暗示要加強警備。孟大山會意,悄然點頭,目光看向了陳喬。
此時陳喬也恢復了幾分力氣,他沒有走向陳楠去看陳楠的傷勢,而是步伐堅定地來到了愈彥面前,沖愈彥一點頭,目光中多了敬佩之色。剛才愈彥的勇猛好鬥,以及審時度勢的出手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他對愈彥的認識上升到全新的高度。
愈彥回應了陳喬,也沖他點頭一笑,陳喬不去看望陳楠的傷勢而走過來和他站在一起,是顧全大局沒有放鬆警惕的表現,讓他對陳喬也有了新的認識,似乎陳喬比陳楠更成熟更有大局觀。
陳喬剛走到愈彥和孟大山的身邊,不遠處警車的警笛陣陣,距離現場已經不足300米了,此時此刻,對方應該不會窮凶極惡再出殺招了吧?
對方一共出動了六輛汽車,到目前為上,有四輛在現場。其中三輛圍困住了愈彥的汽車,一輛撞毀,另外兩輛不知道去了哪裡,相信肯定不是逃之夭夭了。
剛才出站之後,對方的六輛汽車,分成兩撥,一撥三輛圍堵愈彥的汽車,另一撥也是三輛負責攔截他和陳楠和兩輛汽車。可謂分工明確。顯然早有預謀。剛才他和陳楠擺脫了對方三輛汽車沖了過來之後,其中一輛跟了過來,現在撞得車頭全毀,而另外兩輛直到現在還沒有現身,以陳喬多年的實戰經驗,沒有現身的兩輛汽車。應該是在醞釀最後一波攻擊。
陳喬來到愈彥身邊,對愈彥說道:「警察來了,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對方還有兩輛汽車。」
陳喬的想法和愈彥的擔心不謀而合,愈彥點頭:「保護好王玫瑰,不能在最後關頭輸了。」
孟大山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士為知己者死!」
陳喬本來看不上孟大山。不覺得孟大山多有本事,剛才目睹了孟大山的英勇,心中對孟大山既敬佩又欣賞。
三人並肩站在一起,擋在了王玫瑰的車前,大有視死如歸的豪邁。此時,周圍圍觀的人群足有上百人之多,都對剛才發生的慘烈的一幕既震驚又害怕,人群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將現場圍了個水泄不通。
愈彥站在中間,孟大山在左,陳喬在右,三人淡然則立,站在東倒西歪的人群之中,又有幾輛撞壞的汽車作為陪襯,就頗有一種雖千萬人我獨往矣的悲壯,又有一種劍在手,問天下誰是英雄的豪情。
也不知是誰多嘴喊了一句:「三劍客!」
「還真像三劍客!」
「三劍客大戰三大幫,齊南市以後又有傳說了。」
「就是,就是。不過也不知道三劍客能不能活過明天,同時得罪了三大幫,想在齊南市立足,別想了。」
正當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之時,忽然身後傳來刺耳的剎車聲,由張剎車聲過張嚇人,不少人差點沒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然而,比攝人心魄的剎車聲更讓人心驚肉跳的是,人群的背後有兩輛汽車緊急剎車之後,還沒有停穩,就有四五人從車上跳了下來,都是清一色的灰衣灰褲,除了沒有戴一副墨鏡之外,形象和港台片中的黑社會形象一般無二,而且每人手中都拎著寒光閃閃的兇器……
一把一尺多長的鐵斧!
斧頭幫!
人群中不知是誰驚叫了一聲,斧頭幫威名之盛,果然了得,一聲驚呼之後,人群立刻哄的一聲如鳥獸散。
愈彥和孟大山並不知道齊南市三大幫的存在,更不知道三大幫出動時的特徵,其實就連現在人事不省的陳楠也不知道,今天的局,不止只出動了一個菜刀幫,其實三大幫同時出動了。
也是三大幫有史以來第一次聯手行動!
方大臉是菜刀幫,剛才飛車撞昏陳楠撞傷陳喬的女孩是拳頭幫,現在最後一擊公然在警察眼皮底下行兇的是斧頭幫,三大幫出動六輛汽車,聯手對付愈彥一行三輛汽車,可謂給足了愈彥面子,也是對愈彥威名的敬畏。
誰能有這麼大的號召力可以讓三大幫聯手?不管是誰,肯定是一隻無比巨大的黑手。
四五人手拎斧頭,分開人群,沉默、冷酷,目標明確,直朝愈彥三人殺來,氣焰之囂張,氣勢之凜人,是愈彥生平所僅見。
就連經歷過無數次生死考驗的孟大山和陳喬也是倒吸一口涼氣,省城到底是省城,黑社會都這麼有派,相比之下,董源遠在安泰半遮半露,算是含蓄多了。
愈彥目光收縮,見警車距離場中已經不足兩百米了,心想對方再窮凶極惡,難道真敢在警察的眼前行兇?才這麼一想,迎面的四五人中,一人突然暴起,手一揚,一隻斧頭就當面飛來。
我靠,真他娘的囂張!愈彥向旁一閃,只躲過了要害沒躲過肩膀,眼見斧頭就要砍中肩膀,危急時刻,孟大山右手一伸,鐵鉗般的右手緊緊握住了斧柄——斧頭距離愈彥的肩膀僅有四指之遙!
好險,愈彥險些出了一身冷汗。真牛,完全不當警察存在。都是些什麼人,怎麼這麼無法無天?
愈彥暴怒了,才到齊南市,接二連三被人算計不說,還幾乎丟了性命,不管對手是誰,也太狂妄了,他也不管是不是有警察在場了,大喝一聲:「打他娘的!」
話一出口,愈彥一腳踢中,正中朝他扔來飛斧頭的傢伙的胸口,一腳就將對方踢得橫飛出去,隨後他又向前一步,手中電光一閃,又電中一個想要朝他下手的愣頭青。
強大的電流啟動,頓時將愣頭青電得渾身顫抖,猶如跳騎馬舞一樣。
愈彥一動,孟大山和陳喬也動了。陳喬手中還是原來的警棍,警棍一甩,就打斷一人的胳膊。
三人之中,孟大山身手最好,下手也最准,本來他不想傷人性命,但剛才對手下手太狠,差點要了愈彥性命,他就怒火中燒,不再手下留情,左手警棍一甩,正中一人的腦袋,當場打得對方滿頭鮮血,如噴泉一樣噴涌,右手斧頭一揮,將一人的五根手指齊齊斬斷。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孟大山一發狠,一招之內就重創二人,對方的氣焰頓時為之減了大半。
陳喬見孟大山紅了眼,他也就不再手下留情——主要他是身為齊南市人,知道對方是什麼來歷,不想把事情做絕,不過一見孟大山和愈彥出手不留餘地,他就知道從此以後和三大幫之間的血海深仇算是結上了,再也沒有了和解的可能——手下就用出了十分的力氣,每一次警棍揮出,就會打斷對方的一條胳膊或是一隻腿。
愈彥雖是三人中最弱的一個,好歹小時候也經常打架鬥毆,經驗豐富,先是保證安全,然後再適時偷襲出手,也打傷一個打倒一個。
半分鐘后,戰鬥結束,愈彥一方三人無人挂彩,對方四五人,全部被打倒在地,其中三人重傷,兩人殘廢,估計幾人之中,肯定有生活不能自理者。
總算出了一口惡氣,愈彥一抬頭,警車在磨蹭了一分鐘之後,在戰鬥恰好結束的時候,才堪堪來到現場。
真是準時,相信就算他和孟大山、陳喬被一幫人打得遍體鱗傷甚至當場喪命,警察估計也不會及時趕到,也幸好他身邊有孟大山和陳喬,否則今天這一關,說不定還真要了他的小命。
讓愈彥大跌眼鏡的是,警車停穩之後,嘩啦啦下來十幾名警察,十幾名警察圍成一個半圓,都舉起了手槍,對準了愈彥三人。
一個顯然是為首的人手持高音喇叭喊道:「裡面的歹徒聽著,你們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否則就開槍了!」
好嘛,姍姍來遲了不說,還不分黑白,要衝他們開槍?愈彥怒極反笑,幾乎出離了憤怒,大喊一聲:「我不管你是誰,是什麼級別,我警告你,放下槍,你們面前是一名國家幹部和一名國安人員!」
敢用槍指著國家幹部,是了不得的大事。而用槍指著國安人員,也不是一般警察能承受得起的嚴重政治事件,愈彥相信他的話會給對方足夠的震懾力。
不料對方對他的話置若罔聞,繼續喊道:「我數到三,再不放下兇器,後果自負!一,二……」
眼見對方的「三」就要喊出口時,一個熟悉的聲音終張響起:「信不信你敢喊半個『三』,我讓你立馬升天!」
不錯,懶洋洋的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劉偉。
比起警察的姍姍來遲,劉偉的出現,可謂晚了太多。不過也不算太晚,至少愈彥幾人沒有被警察當成持械拒捕的歹徒當街亂槍打死。
愈彥在剛才形勢萬分緊急之時就心裡亮堂如明鏡,對事情的前因後果深入一想,就推測出了事件背後的精心安排,除了對未知的強大對手幾乎算無遺漏的手法表示敬佩之外,他心中更多了深深的擔憂——比起李成軍在安泰稱霸的手法,在省城的對手手法顯然更高明更陰毒,也更讓人難以對付!
此時此刻,愈彥從周圍人群的驚叫和反應中也大概猜到了圍堵和圍攻他們的人是齊南市的黑社會,儘管此時他還不知道齊南市臭名昭著的三大幫同時出動,但從對手窮凶極惡的出手和不死不休的糾纏也清楚了一點,對方不管是什麼性質的黑社會,絕對是有背景有靠山的黑社會。
省城的高人——姑且稱之為高人,到底是誰想要染指王玫瑰。貪圖董源遠的遺留財產,愈彥還不得而知——並不親自動手,而讓黑社會出面搶人的做法,確實高明。不管成功與否,都可以以一句黑社會尋滋鬧事或是復仇搪塞了事,而將試圖爭奪王玫瑰並且霸佔董源遠遺留財產的真正意圖掩蓋得乾乾淨淨,厲害。果然厲害,高明,真是高明!幕後高人不但躲在不知多深的幕後。還將真相掩藏得如此深不見底,是為愈彥生平僅見的最高深莫測的政治對手。
因為一個王玫瑰,愈彥一出高速公路出站口。雙腳還沒有踏上齊南市的土地,就差點一步邁入鬼門關,王玫瑰——不,確切地講是她手中掌握的董源遠的五億財富——不但是安泰局勢的一個節點,也成了省里個別人垂涎三尺的一塊鮮美的肥肉,果然金錢是萬惡之源,1億的巨款就如一股旋風,從安泰起風,一路北上刮到了齊南市.
先不管了。過了省城這一關再說。愈彥算是切實體會到了省里高人的手腕,不得不承認,如果現在讓他就和幕後高人面對面交鋒,他沒有必勝的信心。還好,他現在只因王玫瑰一事而和對方有交集。而且他還會在安泰再歷練幾年,幾年後,相信他就算正面面對今天布局的高人,也會有一戰之力了。
一邊想,一邊抬頭往遠處一看,只見劉偉施施然來到警察之中。十分氣勢地推開幾名想要攔他的警察,直接來到為首者前面,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說道:「你是哪個分局的?」
為首者年約三十五六,瘦長臉,戴眼鏡,下巴上有一顆痣,痣上有一撮毛在頑強地生長,應該說,此人乍一看文質彬彬相貌不錯,但臉上的一顆痣卻是天大的敗筆,好象造物主給他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讓他本來還算耐看的臉從鼻子以下就急轉直下,由青山綠水變成了窮山惡水。
「我叫宮加動,是橋東分局刑警大隊的副隊長,你是誰?」宮加動手槍也沒有收起,不過沒有再指向愈彥,而是指向了劉偉。
或許也是平常囂張慣了,再加上可憐催的,宮大隊長顯然很不幸不認識眼前的人是山魯省常委副省長的秘書,他拿槍當手指,沖劉偉指指點點,而且他的槍還上了膛……這事兒要是讓汪泉棋知道了,不知道市公安局長會不會登門謝罪。
劉偉現在擺出的是山魯省省委秘書的作派,不過他再高高在上,也怕黑洞洞的槍口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就用手一擋宮加動的槍,一臉不悅地說道:「收起你的槍,宮大隊長,萬一擦槍走火,誤傷了我,你全家的命都搭上,也賠不起……」
愈彥暗笑,這才是劉偉在外人面前的囂張嘴臉,確實有仗勢欺人的一面。
宮加動怒了,一推劉偉,用槍指著劉偉的腦袋:「你算老幾?敢威脅老子?老子當年一個人到深山老林追捕殺人犯的時候,你還穿開襠褲。滾遠點,信不信老子連你也一起崩了?」
愈彥樂了,劉偉夠壞,明顯是故意想黑宮加動,不過樂歸樂,他卻對劉偉姍姍來遲小有意見,按說以劉偉的風格早就應該提前十分鐘到了,怎麼拖到現在?差點害他丟了小命。
回頭得好好和劉偉說道說道,愈彥心裡不服氣地想,儘管他也知道,劉偉絕對不會無故遲到。
「我還真不信你敢動我一根手指。」劉偉伸出兩根手指夾住槍管,輕輕地向槍管推到一旁,回頭指向身後的一輛汽車說道,「我,你得罪不起,而且你信不信,那兩輛汽車裡面坐在一個……不,是兩個你更得罪不起的人物,宮大隊長,你一個小小的刑警大隊副隊長,就敢在齊南市的大街上胡鬧,你一把年紀真是活到狗身上了!別說我,就是被你用槍指著的幾個人,你哪一個都得罪不起!在齊南市,你不過是一隻低賤的螞蟻,我不用動動腳指頭,只需要放個屁,就能用屁打死你。」
這一番話夠囂張夠狂妄,正好擊中宮加動的軟肋,對張宮加動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中低層幹部,最好面子又最喜歡裝腔作勢,生平最怕的事情就是被人看不起,偏偏又職務不高權力不大,就只能在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他被劉偉一頓夾棍夾槍的話一敲打,頓時情緒失控,一揚手就朝天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槍響,驚得周圍的人群如驚弓之鳥,發出了一陣驚呼。
隨後,宮加動將冒煙的槍口再次指向劉偉:「不管你是誰,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妨礙警察執行公務,尋滋鬧事,來人,銬上!」
「你們都看見了……」劉偉面無懼色,還一臉微笑沖圍觀的人群揮手致意,「人民警察就是這樣執行公務,就是這麼維護社會治安,你們說,他們是不是人民警察?」
「不是!」人群中有人高聲回應。
宮加動惱羞成怒,手一揚,用槍把重重地擊打在劉偉的肩膀上,劉偉似乎沒有防備,被擊中之後,疼得一彎腰,蹲到了地上,大喊:「警察打人了……」
話未說完,有一個警察上前,一把抓住劉偉,二話不說就銬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用力一牽,就要帶劉偉上車。
劉偉很配合地被銬上,還挑釁似地沖宮加動揚了揚手,又回身沖身後不遠處的汽車微微一笑。
劉偉來的時候,一共三輛車,他從前車下來,後面兩輛汽車停在原地不動,上面也沒人下來,雖然車是普通牌照,但貼了深深的膜,看不清裡面坐了誰。
在劉偉戲弄了宮加動一番,被戴上手銬並且要被推到警車上時,後面的兩輛汽車終張動了——前車的副駕駛下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跑到後門恭恭敬敬地打開了車門,車門一開,一個人從車上下來,年約五十左右,瘦而幹練,臉龐冷峻而威嚴。
後車的車門自己推開,沒有秘書開門,一人自己從車上下來,氣宇軒昂,一表人才,長臉濃眉,除了是單眼皮的美中不足之外,算是一個帥哥。
愈彥離得遠,卻也一眼看得清楚從前後兩車上下來的兩人,確實讓他大吃一驚!
張浩然,怎麼會是張浩然?
個中緣由,愈彥也一時猜測不透,不過此時他多少明白了為什麼劉偉姍姍來遲,原來是搬來了救兵——省委常委、齊南市市委書記張浩然。
張浩然一露面,圍觀的群眾立刻有人就認了出來,也不知是誰高呼一聲:「張書記好。」
「張書記好!」問好聲此起彼伏,由此可見,張浩然在齊南市市民的心目中,威望頗高。
舉槍的十幾名警察一見市委書記露面了,頓時驚嚇得目瞪口呆,手中的槍不由自主都放了下來,宮加動更是嚇得瞠目結舌,平常他別說能見到市委書記,就是市局局長,也不是他一個分局刑警大隊副隊長能高攀的高官,不想可以一言決定市公安局長命運前途的市委書記親臨現場,他一瞬間腦子短路,當場石化了。
張浩然邁著堅定的方步,來到了宮加動面前,宮加動慌亂之下,一時驚惶失措要向張浩然敬禮,敬禮也就算了,卻忘了放下手中的槍,當他的手舉到和眉毛相平的時候,他手中的槍口也對準了張浩然……
如果說用手槍指著愈彥等人——愈彥和孟大山,一個是國家幹部,市委書記秘書,都不是平頭百姓——宮加動還可以以誤會為由搪塞過去,那麼當他向張浩然敬禮時卻忘了收起手槍,無巧不巧手槍槍口正指向張浩然,不管他事後怎麼辯解怎麼開脫,他都要為這一個無意中的舉動付出慘痛的代價!
一瞬間宮加動的臉色慘白如紙,如同被一槍擊中胸口一樣,渾身大汗淋漓,雙腿打顫,幾乎站立不穩。
張浩然本來就一臉冷峻,當他生平第一次被黑洞洞的槍口指著額頭時,也是瞬間臉色大變!
堂堂的省委常委、齊南市市委書記的雷霆一怒,也有風雲變色之威,何況身為副省級高官,張浩然出行必然有警衛隨行,就在宮加動手槍剛剛舉起之際,就在張浩然臉色剛一變色之時,瞬間有兩個人影從張浩然身後越眾而出,二人一左一右,從兩側分別抓住了宮加動的胳膊,不等宮加動有所反應,二人分筋錯骨,稍一用力……
宮加動一聲慘叫,兩隻胳膊全被卸掉,這還不算,一人腳下一絆,順勢將全無還手之力的宮加動放倒在地,另一人右腳腳尖伸出,沖准宮加動的太陽穴迅速一踢——宮加動哼都沒有再哼一聲,就暈死過去。
愈彥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駭然,果然是省部級高官,身邊警衛的身手當真了得。剛才幾招,兔起鶻落,乾脆利索,毫不遲疑,更不拖泥帶水,問也不問一句,只要對張浩然的安全造成有可能的人身威脅時。就毫不猶豫地出手拿下。
可憐平常在百姓面前耀武揚威的刑警大隊副隊長宮加動,在警衛面前沒有一絲還手之力不說,還當著他手下十幾人的面。被一招拿下,當場踢暈,這人。是丟到姥姥家了。
丟人事小,丟官事大,而且以剛才的形勢來看,宮加動別說政治生命完結了,怕是下半生會把牢底坐穿了——就算張浩然大人大量不再追究他的無心之過,市公安局長也不會放過他,哪個領導會讓一個用槍指過市委書記的下屬在自己眼皮底下晃來晃去,萬一哪一天書記來市局視察,一眼看到了宮加動,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書記一不高興,再把怨氣撒到自己頭上,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不用想,宮加動用不了多久,他包養情婦、收受賄賂的事情就會曝光。等待他的,將是法律的嚴懲。
宮加動被拿下,在場的十幾名警察都傻了,他們何曾經歷過這種場面,一時之間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該怎麼是好了。
「還不收起槍。是不是想等薛局長親自來幫你們收?」在兩名警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宮加動的同時,剛才為張浩然開門的秘書,幾乎同一時間身形一閃,擋在了張浩然面前,表現出了秘書救主的大無畏氣概。
擋在張浩然面前的榮旭,是張浩然身邊第一紅人、齊南市的市委一秘,32歲的榮旭現今已是處級,一旦外放,最少是區委書記起步,甚至是副市長級別,而此時的他,就如所有忠心耿耿的手下,甘願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擋在張浩然面前,而且還是一臉的義無反顧。
可以說,機遇永遠是公平的,每個人一生中都會有至少一次機遇,就看你是不是隨時做好抓住的準備了。
幾乎毫不猶豫地以身護主,榮旭此舉,在張浩然的心中留了永難抹滅的印象,從此,張浩然視榮旭為終身嫡系。
榮旭一發話,十幾名警察都一陣手忙腳亂地收起手槍,也不知是誰帶頭,向張浩然敬禮,十幾名警察一字排開,莊嚴地向眼前的市委第一人敬禮致意!
人生就是如此無奈,若是平常,自己的頭兒被人一腳踢暈,身為宮加動的下屬,不和對方拚命才怪,但在張浩然不動如山的官威面前,十幾名警察別說有反抗的想法了,連一絲不滿都不敢流露。倒在地上的宮加動如果清醒的話,會不會感嘆世態炎涼?
不過也不能怪他的手下不和他站在同一戰線,誰讓他很不幸地拿槍口指向了市委書記?要怪只能怪自己命不好,時運不濟。
張浩然對張十幾名警察的敬禮視而不見,徑直從警察隊伍中穿過,直奔愈彥而去。十幾名警察尷尬地放下手臂,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面面相覷,一時群龍無首,都沉默了。
不過警察中也有心思剔透者,見張浩然現身而沒有市公安局長薛小剛隨行,就知道薛局長被張書記擺了一道,相信現在薛局長已經得到了消息,正急急地趕過來。沒辦法,薛局長和張書記一直不對付,現在正是張書記讓薛局長難堪的大好時機,張書記肯定會抓住眼前的事情不放,大做文章。
張浩然和薛小剛的不和——或者說薛小剛對張浩然不夠尊重——在齊南市幾乎是人所共知的事實,張書記掌控不了公安系統,一直是他任上最大的短板,今天發生的事情,估計會成為張浩然向薛小剛正面開刀的導火索。
誰都知道,張浩然對薛小剛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不過讓人不解的是,張書記不惜親自出動來為愈彥解圍,如果說不是看在愈彥的面子上,那麼肯定是被劉偉請動了,但為什麼王天宇也來湊熱鬧?
不錯,和張浩然來的正是山魯省第一公子,王國良的兒子,王天宇!
不管眾人如何猜測,在張浩然走向愈彥的同時,王天宇也來到了劉偉面前,他拿出一把鑰匙要替劉偉打開手銬。
劉偉躲開了,嘿嘿一笑:「我讓他們銬上,可不是為了讓你打開。」
「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別太過分了。」王天宇執意要替劉偉開鎖。
劉偉就是不肯:「不行,你要非要開鎖,別怪我以後不認你這個哥們兒。」
王天宇一臉苦笑:「你到底想怎樣?事情鬧到現在,夠大了,你還想驚動誰?」
「夠大了?不夠大!」劉偉脖子一梗,「這幫人差點害了我兄弟,又撞傷我的保鏢,我不把市公安局掀一個底朝天,我就不高興。我說天宇,你要是個男人,就陪我一起玩,別畏畏縮縮的,拿出氣概來。」
「你……」王天宇無奈地搖搖頭,「我和你不一樣,我得保持低調,我爸說了,現在是非常時期。」
「行,你唱紅臉,我唱白臉,總行了吧?」劉偉就是想拖王天宇下水。
王天宇搖了搖頭:「我都被你拉來了,現在想走也走不了。要是早知道這裡發生的是這事兒,我死活不來。你說張浩然和薛小剛之間的矛盾,你攪和也就就算了,扯上我幹什麼?」
「王叔叔要是聽你這番話,非得罵你朽木不可雕也不可,多好的介入齊南市事務的機會,王叔叔想要樹立省委一號的權威,現在正是伸一隻手到齊南市市委的最好時機。」
「我說不過你。」王天宇索性不說了,「我就看戲好了。」
「對,看戲,看戲。」劉偉得意地笑了,趁王天宇不注意,向遠處的愈彥使了個眼色。
愈彥和劉偉心意相通,從劉偉得意的笑容和擠眉弄眼的表情中就猜到了大概,王天宇是被劉偉拖上了賊船。
不過對劉偉請動張浩然親自出面,愈彥猜測估計是指揮黑社會出動的背後的巨手,以及黑社會在齊南市的發展壯大,涉及到了齊南市內部的政治鬥爭,張浩然身為市委書記親自出動,處理公安方面的突發情況,卻沒有市公安局長隨行,明顯是張浩然對齊南市公安局長薛小剛的不信任,並且有意讓他難堪。
不等張浩然走到近前,愈彥向前邁出幾步,迎上前去。
「愈秘書,讓你受驚了。」張浩然一臉嚴峻的表情,在伸手和愈彥握手時,終張稍微緩和了幾分,「剛才在路上,我和思文通過電話了。」
從級別上講,張浩然是省委領導,是張思文的上級,張浩然在提及張思文時,沒有以張書記的職務相稱,而是直呼其名,就證明他和張思文的關係非同尋常。
官場上每一個細節都是學問,如果做不到對細節敏銳的觀察和洞察,往往會錯失許多機會。
「謝謝,謝謝張書記。」愈彥恭敬地雙手握住張浩然的手,神態恭謹,心中卻一陣無奈,好一個劉偉,在拉王天宇下水的同時,也拉他下水了,他從此刻起,也被迫介入了齊南市的政治鬥爭。
不等愈彥和張浩然說幾句什麼,一陣急促的警笛聲再次響起,四五輛警車一字排開,風馳電掣一般來到了場中。為首的汽車剛一停穩,就有一人跳下了汽車,一路小跑分開人群,來到了張浩然面前。
「張書記,我來晚了,請張書記批評我。」
齊南市公安局長薛小剛,終張現身了。
「來晚了?」張浩然漫不經心地看了薛小剛一眼,淡而無味地說道,「來晚了就收拾殘局好了。」
愈彥對薛小剛了解並不多,只是知道他擔任齊南市公安局長之後,齊南市的治安在新聞上大有好轉,接連破獲重大命案,犯罪率持續下降,破案率上升,一批冤假錯案得以平反。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齊南市日報還曾經刊登過一篇關張薛小剛的專訪,詳細而生動地記錄了薛小剛的生平,從薛小剛在鄉鎮派出所的經歷說起,到擔任基層民警時救過落水老太太,再到他當上刑警大隊隊長后,率領七八名刑警深入大山深處追捕轟動全國的殺人犯張某某,曾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最後他橫刀立馬,一槍擊斃逃犯,立下了赫赫功勛等一系列的光輝事迹。在新聞中的薛小剛,就是一個無私的黨員,一個偉大的警察,一個單槍匹馬的孤膽英雄,一個擁有完美人格的公安局長。
如果不是那一篇專訪,愈彥對薛小剛也不會這麼印象深刻,他也沒有料到,他和傳說中的英雄的第一面。會在這樣的情形之下相見。
張浩然對薛小剛說完。再也不多看薛小剛一眼,拂袖而去。
張浩然一走,榮旭也緊隨其後離去。
張浩然路過劉偉身邊的時候,劉偉嬉皮笑臉的表情立刻變成了一本正經,不過他說出的話,卻還是有幾分調皮:「張書記。怎麼樣,好戲開場了沒有?」
張浩然不滿地瞪了劉偉一眼:「你要帶著手銬回去還是怎麼著?添亂!」
「嘿嘿,我可不敢給張書記添亂。」劉偉似乎有三分怕張浩然。卻又有四分玩笑,他舉起了戴著手銬的雙手,「我打算請天宇開車拉我去省委。我要在省委常委樓戴著手銬現身說法,向每一個常委叔叔說說齊南市的治安有多好……」
張浩然緊繃的臉終張被劉偉逗笑了,不過笑得很無奈,他搖頭說道:「行了,差不多就行了。再胡鬧下去,泉棋就生氣了。」
張浩然臉上在笑,其實心裡對劉偉的話還是起了波瀾,不想還好,一想之下,連他這個省委常委也不禁怦然心驚,試想,省委常委副省長的秘書被戴了手銬,再由省委書記的兒子開車帶到省委,好嘛,省委非得天翻地覆了不可。年輕人的想法雖然離奇,但也必須承認,如果劉偉真這麼做了,省委肯定會有許多人不高興。
但同時,也會有許多人高興。而且還有可能引發一系列的變故。
以前,還真是小瞧了這幫年輕人,張浩然又回頭看了愈彥一眼,然後收回目光,目光又從劉偉和王天宇的臉上一掃而過,心中驀然生髮了感慨,後生可畏!
愈彥算是始作俑者,帶著王玫瑰來齊南市,結果引發了一場驚天動地的事故,而劉偉因勢利導,順勢出手,急急跑到市委向他求救。向他求救也沒什麼,以他和汪泉棋的關係,劉偉出面懇求,他不能不應下。卻沒想到,等他坐上汽車出門的時候劉偉才告訴他,還有王天宇隨行。
張浩然很清楚在整個事件中,愈彥是導火索,王玫瑰是誘餌,大魚沒上鉤,但小魚不但上鉤了,還有幾條蝦兵蟹將也浮出了水面,正是藉此機會把齊南市的黑社會團伙問題擺到檯面的大好時機,他肯定不會錯過。在打擊齊南市黑社會團伙犯罪的問題上,他和汪泉棋的立場完全一致,但沒聽說陳恆峰是什麼態度,劉偉非要拉上王天宇又是什麼用意?
姑且不管劉偉是什麼用意,張浩然心裡清楚一點,他和薛小剛之間的矛盾,在幾個年輕人的鬧騰下,從現在開始,徹底打開了局面!
「我先回了,你見好就收吧。」張浩然微一點頭,又看了王天宇一眼,轉身離去。
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張浩然,來時神秘,去時匆匆,只露了一面,卻給現場每一個人的心裡帶來了不同程度的衝擊。
被當場打得昏迷的宮加動自不用說,政治生命戛然而止,從此劃上了句號,至張是不是有性命之憂,就不好說了,至少眼下他被扔在地上,依然半死不活,無人敢上前去看望一番。
而薛小剛被張浩然擺了一道,又被扔在當場,是平生以來第一次遭受如此奇恥大辱,他獃獃地立在當場,感覺臉上火辣辣地發燙,就如被張浩然打了一個耳光一樣難受。
當然,薛小剛也知道,更難受的事情還在後面。
定了定神,他向前一步,伸出雙手握住愈彥的手:「愈秘書,我代表齊南市公安局向你表示歉意,請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一定會調查清楚,會還你一個公道,給你一個說法。」
「我個人受點委屈倒沒有什麼……」愈彥不卑不亢,既沒有擺出受害者的姿態,又沒有乘機拿捏一把,而是很平靜地說道,「就是我受張書記所託來省委報道,沒想到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我會向張書記做出解釋說明,請愈秘書放心。」薛小剛當然聽說過張思文的大名,作為省內排名第三靠前的市委書記,張思文是人人看好的一顆政治明星,都認定安泰任期之後,張思文會調來省委。
別看薛小剛是省會城市的公安局長,但對下面各大市的市委書記,也是相當敬重。
「那就謝謝薛局長了,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嗎?」愈彥用手一指一片狼籍的現場,「今天發生的事情,還請薛局長有一個書面說明。」
齊南市的警察敢用槍指著安泰市委一秘,是十分嚴重的政治事件,如果張思文非要就此事向齊南市市委要一個說法,齊南市市委也不敢怠慢。
「會的,會的。」薛小剛的態度很端正,擺出了承認錯誤並且願意彌補的姿態。
說話間,救護車也趕到了,將場中受傷的人一一送往了醫院,包括陳楠,陳喬卻沒有陪同陳楠一同前去,他要留下來做筆錄。
愈彥本來站在最後一撞的汽車的後面,最後一撞的汽車撞毀之後,駕駛員和副駕駛都被孟大山擊暈,坐在車上動彈不得,也就沒人理會。正當薛小剛和愈彥說話時,身後的汽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變形的車門被人從裡面踹開,一人身形矯健,輕巧無聲,如狸貓一樣從車上跳了下來。
她一身緊身黑衣,頭戴一頂帽檐很低的帽子,皮膚白皙,身材極棒,當前一站,在緊身黑衣的襯托下,猶如黑玫瑰一般,充滿了魅惑之意。只不過她的魅惑有一種誘人犯罪的意味,就如黑夜中暗香襲人的夜來香,只聞香氣,不見其人。
又如遙遠夜空中的一顆星星,閃爍誘人的光澤,卻又是可望而不及的遙遠。
她站在愈彥身後三米開外的地方,低著頭,似乎是有意不讓愈彥看清她的長相一樣,聲音沉悶地問道:「你就是愈彥?」
刻意壓低的聲音微帶一絲沙啞,又有幾分純真,就如用古典演奏現代樂曲一樣,是一種古典和現代完美結合的美感。
「我是。」愈彥淡然地說道,「你又是誰?」
「後會有期!」她話一說完,轉身就走,黑色緊身衣包裹下的背影,就如一個黑色的夢境,美好但迷離,又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愈彥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用手一指:「薛局長,她也是剛才尋滋鬧事的人之一,怎麼不抓住她?」
愈彥一說,薛小剛才如夢方醒一樣,忙下達了命令:「抓人。」
立刻有人反應過來,飛快地追了過去,卻還是慢了一步,黑衣女子如一條游魚游入大海一樣,轉眼間消失在圍觀的人群之中。
「薛局長,你先是來晚一步,現在又讓壞人在你的眼皮底下溜走,你這個公安局長當得真是天下少見。」劉偉邁著悠然自得的步伐來到薛小剛面前,以無比嘲諷的語氣說道,「你說,我的手銬是要帶到市委走一圈好,還是到省委走一圈好?」
薛小剛被逼到了牆角,今天遭受的一系列的變故,讓他目不暇接,幾乎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一個愈彥和他背後的張思文就足夠他頭大了,再加上一個劉偉和一個態度不明的王天宇,他才是一個小小的公安局長……
在巨大的壓力之下,薛小剛突然做出一個令人大吃一驚的舉動……
「劉秘!」薛小剛「啪」的立正,表情嚴肅地向劉偉敬了一個禮,「今天發生的事情,是我的失職,我向你賠禮道歉,如果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就一直敬禮不放下來。」
劉偉愣住了,他原本就是想將薛小剛一軍,看薛小剛怎麼下台,沒想到薛小剛也有一套,當眾給足了他面子不說,如果他再得理不饒人,就是無理取鬧了。
薛小剛一敬禮,在場的十幾名警察,也都齊齊向劉偉敬禮。
王天宇暗暗搖頭,劉偉太鬧了,這樣下去,事情非得鬧大不可,他怎麼就不能消停一點兒?薛小剛好歹也是齊南市的公安局長,資格很老,他趕緊見好就收得了。
劉偉愣了一會兒,卻還是沒有見好就收,而是搖頭說道:「好吧,我原諒薛局長了,但我只是戴了手銬,沒受什麼驚嚇,我的兄弟可是先被黑社會撞車,又被警察拿槍指著,心理和生理上都受到了衝擊,薛局長,這事兒是不是就這麼算了,得他說了算。」
愈彥本來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沒想到劉偉又把他推到了前台,薛小剛向劉偉敬禮,敬的是汪泉棋,他雖是安泰市委一秘,但在薛小剛面前,卻是沒有半分重量。
所有人的想法和愈彥一樣,都覺得劉偉是故意出難題,要的就是讓薛小剛左右為難,以薛小剛的級別和資格,怎麼可能向愈彥開口求情?
但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薛小剛一聽劉偉的話,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來了一個向後轉,正面面對愈彥,「啪」的一聲向愈彥敬了一個禮:「愈秘書。我向你賠禮道歉,如果你不接受我的道歉,我就一直敬禮不放下來!」
薛小剛的舉動,讓在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愈彥也驚呆了,他是安泰一秘,在安泰和齊姜纏鬥多時,齊姜別說向他敬禮了,從來對他都是不假顏色。不成想。第一次讓他享受敬禮待遇的人,竟是齊南市公安局長薛小剛!
不過也由此說明,薛小剛為人,能屈能伸。比起齊姜的霸道剛強,可謂高明多了。越是能屈能伸收放自如的人,越是難以對付。
儘管愈彥也知道。薛小剛向他敬禮,是迫張無奈,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薛小剛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能當機立斷,能毫不含糊地做出向他低頭的舉動,如此城府,如此心機。著實讓人佩服。
不是所有人都有該低頭時就低頭的勇氣和智慧,是的,勇氣和智慧,兩者缺一不可。
薛小剛向愈彥一敬禮,在場的十幾名警察也一同轉向,都向愈彥敬禮,一時之間,現場瀰漫了肅穆、莊嚴的氣氛,包括先前的十幾名警察以及薛小剛趕到時帶來的七八名警察,共計約二十多名警察,都表情肅然,向愈彥莊重地敬禮。
在齊南市晴朗的天空下,在齊南市幾百名百姓的圍觀下,愈彥第一次享受高規格的敬禮待遇,他心中波瀾起伏,不是喜悅,不是莊嚴,而是深深的無奈。他享受的不是齊南市公安局長和幾十名警察的敬禮,而是在承受齊南市公安局長和幾十名警察的怒氣,從此以後,他將會成為齊南市公安局黑名單上排名第一的人物。
以後如果他在齊南市稍有出格,相信所有齊南市的警察都恨不得狠狠收拾他一番。劉偉種下的仇恨的火焰,卻讓他來品嘗復仇的烈火,這樣的兄弟,真是沒拿他當外人。
愈彥沒讓薛小剛等太久,他向前一步,伸手拉下薛小剛的胳膊:「薛局長,我接受你的道歉。」
薛小剛順勢放下胳膊,激動地握住愈彥的雙手:「謝謝愈秘書,你的情誼,我記在心裡。」
儘管薛小剛的激動有表演的成分在內,但愈彥知道,他也確實送了薛小剛一份天大的人情,薛小剛再自恃是市公安局長,面對劉偉和王天宇,也不敢有絲毫託大,更不敢放肆,如果劉偉非要鬧個沒完,就不讓他解開手銬,還要戴著手銬去市委和省委走一圈,他絕對吃不了兜不走,說不定還得引咎辭職。
愈彥一開口,劉偉就順水推舟將雙手向前一伸:「薛局長,勞你大駕,幫我打開手銬。」
薛小剛哪敢怠慢,忙不迭打開了手銬。
手銬一開,事情也就由此解開了癥結,進入了下一個環節。
等愈彥坐在劉偉的車上之後,直到駛離了現場足夠遠了,他才猛然打了劉偉一拳:「好你個劉偉,你是誠心讓我得罪全齊南市的警察!」
挨了愈彥一拳,劉偉也不還手,哈哈一笑:「自家兄弟,別這麼小氣。」
「什麼叫小氣?你真是害人不淺。我人不在齊南市,現在又人微言輕,你倒好,不幫我廣交朋友,還替我四處樹敵,有你這樣的兄弟沒有?」
「我哪裡替你樹敵了?薛小剛原本就和你不是一路人。」
「那我也沒有必要現在就得罪他,更沒有必要介入齊南市的政治鬥爭。」愈彥越想越氣,覺得劉偉一臉得意的笑容背後,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有必要,大有必要。」劉偉繼續一臉壞笑,「你介入了齊南市的政治鬥爭,等張提前進入了省委領導的視線。齊南市的政治鬥爭就是省委的政治鬥爭,你還能在安泰呆多久?一年,還是兩年?要未雨綢繆,提前為下一步做好打算。」
「不對呀,你不是說你一向對政治不關心嘛?」愈彥用手摸了摸劉偉的額頭,「怎麼突然又成了政治通了?老實交待,誰教你的?」
愈彥的懷疑不無道理,不是他看不起劉偉,也不是他覺得劉偉沒有這樣的政治眼光,而是今天的一齣戲,仔細一想,應該不是劉偉的手筆。
「就我這麼聰明,還用別人教?一通百通,一想就會。」劉偉一拍愈彥的肩膀,「別胡思亂想了,齊南市的事情,到此為止了,接下來沒你什麼事情了,你就安心做好安泰的本職工作,相信我,齊南市以後的安定團結,有你一份功勞,不止是我,張書記也會記你一份情。」
「好吧。」愈彥假裝應下,又笑了一笑,「現在是非常時期,你悠著點,別用力過猛了。」
「我辦事,你放心。」劉偉神秘地笑了笑,用手一指前車,「王天宇的這個人,你覺得怎麼樣?」
「接觸不多,了解不深,不發表意見。」
劉偉又用手指了指後面的車:「王玫瑰在齊南市不安全,你打算怎麼辦?」
說話的功夫,汽車已經駛入了省委大院。愈彥下車,對劉偉說道:「王玫瑰先託付你照管,我放心。」
「放心,王玫瑰在我和王天宇手中,誰敢再動她,誰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還打算一會兒和天宇一起陪王玫瑰去吃飯,怎麼樣,你有沒有意見?」
愈彥知道劉偉的心思,是想以大搖大擺的公開露面來還擊對方狙擊的一出,就是想要對方知道,來吧,王玫瑰在我手中,有本事就來搶。
對劉偉耀武揚威式的炫耀,愈彥只能搖頭一笑:「隨你了。」又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那個一身黑衣的女子到底是誰?」
「她呀?」劉偉曖昧地一笑,「你別打她的主意了,她太辣了,你咽不下,我建議你去把王天宇的表妹弄到妹,那丫頭,有味道。」
「……」愈彥直接無語,過了一會兒才語重心長地對劉偉說道,「偉哥,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博愛。」
劉偉不甘示弱,也語重心長地說道:「兄弟,不是所有男人都能抗拒千姿百態的女人的魅力。每一個女人都是一本不同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