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9章 傳畫【加更第三章】
愈彥獃獃地望著懷中抱著的一卷東西,再低頭一看,身上沒有傷口,也不見一滴鮮血滴落,胸口更沒有插上一把明晃晃的刀,只是懷中多了一捲紙。
似乎是一幅字畫,捲軸的兩端是名貴的漢白玉,在暮色之中,乍一看確實如刀光一般森森逼人。
愈彥抱著懷中不知何物的捲軸,呆立了半晌,忽然才搖頭一笑,剛才一瞬間,他以為他真的要死的時候,或許就是幾秒鐘,卻又如一生一般漫長,他一生的經歷就如電影一樣在眼前絲毫不差地全部放映了一邊,彷彿冥冥之中有記錄一個人一生的功過和是非的機器一般,讓他真真切切地回憶了一生。
雖然只有24年的短暫人生,但從頭到尾又重新回憶一遍。對他造成的衝擊和帶來的震憾無法用語言形容。
之前,愈彥就不是一個無神論者,而此時此刻經歷過了生死兩重天之後,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神秘和寶貴,同時更加堅定地認為,無神論者以否定神明的存在來為自己肆無忌憚的行為尋求心理安慰,其實否定的不是神明。是讓人敬畏的道德、必須遵守的規範以及良心。
古人敬畏天地和神明,敬畏良心和道德,所以古時才有聖人和名垂千古的人物出世。試想,如果每個官員心中都敬神明而尊天地,有道德而良知未泯。會有多少為民請命的好官。
回到家中,愈彥打開畫卷,是一副山水畫。遠山有樹,近山有水,白雲深處有人家,筆墨飽酣,筆法老道,是一張頗見筆力的山水畫。
山水畫多半都有題詩,此畫也是一樣,只不過和一般山水畫題寫山水詩不同的是,畫上題詩卻是一副春聯——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
新年納餘慶,嘉節號長春,據傳是中國最早的一副春聯,當然,最早的春聯如果題錯了地方,也只能徒增笑料罷了,春聯題寫在山水畫上,不倫不類不說,更有附庸風雅卻不解風情之嫌。
不過,在山水畫的下方還有題字——雲中世界,靜里乾坤,這幾個題字和畫的意境還算契合。
怪事,誰會莫名其妙送他一副山水畫?而且還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愈彥圍著山水畫左看看右看看,除了兩處題字之外,再沒有異常之處,倒讓他一時疑惑不解。
但他心裡又清楚,這副畫肯定是有心人特意送他,必定大有深意,聯想到安泰現在錯綜複雜的局勢,這副畫打的是一個啞謎,是誰想通過這副畫向他傳達一個什麼含義?可惜的是,傳話之人顯然和他境界不通默契不夠,他並沒有領會出來畫面和題詩所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正想的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響起了電話。
愈彥一看號碼,是馬九英,急忙接了起來,直接問道:「出了什麼事?」
「董源遠失蹤了!」電話里傳來了熟悉的聲音,「看手法十分專業,看來蓄謀已久了。」
董源遠是失蹤跑路了?或者是被人滅口了?愈彥大為心驚,兩種結果,前一種還好,至少證明董源遠自己掌握了自己的命運,后一種就慘了。如果他被滅口了,就會衍生出許多意外,甚至可能會對安泰局勢帶來不可預期的負面影響。
愈彥還是強迫鎮定下來,「什麼時候的事情?」
「兩個小時了,之前打不通你的電話。」
在知道董源遠失蹤之後,馬九英九急忙聯繫愈彥,他總覺得事情蹊蹺,或許在愈彥身上能知道一些什麼。
「愈老弟,董局長失蹤的事情,你怎麼看?」馬九英一本正經地問道。
愈彥沒有正面回答馬九英的問題,而是意味深長地說道:「馬局奉命於危難之間,現在肩負重任,安泰以後的安定團結的局面,就落到你的肩上了。」
「愈老弟這是笑話我呀,安泰的安定團結,要在張書記的領導下,才能實現,我就是衝鋒陷陣的小兵,張書記的手指向哪裡,我就打向哪裡。」
「董局長的失蹤,馬局怎麼看?」愈彥反問道。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等有了調查結果出來之後,用事實說話。」馬九英沒想到愈彥又追問起他來。
「看來黃局天天都看《焦點訪談》……」愈彥呵呵一笑,「也是,確實要用事實說話。不過事實哪裡那麼容易查清,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董局長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不得不懷疑背後有一隻巨手在暗中推動了一切。」
「幕後永遠有巨手,就看怎麼看待巨手的問題。」馬九英對愈彥的話不置可否,「在縣一級,市級是幕後巨手,在市一級,省級是幕後巨手,以此類推的話,愈老弟,哪怕到了國級,平衡之道也是幕後巨手。天地有運轉的規則,萬事萬物也各有制衡之道,如果說法則是幕後巨手的話,我們永遠生活在天地運轉法則巨手的陰影之下。」
一番話說出,不由愈彥對馬九英刮目相看,沒想到馬九英還能講出這樣一番大道理。
「我也猜不透,」愈彥話說一半,忽然想起了什麼,一下驚醒,「不對,董源遠不是自己跑路了,肯定是被人困住了。畫,對,畫可能是他傳遞的信號。」
馬九英一頭霧水,「什麼畫?你從哪裡想到會是董源遠向你傳遞信號?」
「猜測!」愈彥神情十分篤定,「馬局馬上來我這裡一趟。」
掛了電話約十幾分鐘,馬九英終於風塵僕僕趕到了。
聽說了愈彥「遇刺」一事,馬九英可是嚇得不輕,連說僥倖,萬一對方手中拿的不是畫卷而是匕首,現在的愈彥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以後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能掉以輕心。」馬九英的關心之意溢於言表,「千萬不能大意,出師未捷身先死,才是人生的大不幸。」
「呵呵,放心吧馬局,來,看看這幅畫。」愈彥說著把畫遞給了馬九英。
「雲中世界。靜里乾坤……」馬九英在愈彥的引導下,想通了什麼,「似乎說的是一處幽靜的地方。雲中世界,是說……」
「白雲深處有人家——住在山上,白雲穿山而過。不就是雲中世界嗎?」愈彥體會過泰山山頂空中花院的妙處,脫口而出,「靜里乾坤就更好理解了,正好呼應雲中世界,如果我理解沒錯的話,應該是說在山上有一間僻靜的小屋……」
「小屋就小屋好了,為什麼要用世界和乾坤形容?直接寫我在山中一間僻靜的小屋裡不就行了?」馬九英不但不解,還很是不以為然。
「要是能說個明白,就不會讓人暗中借畫傳話了。」愈彥笑笑,又說道,「畫和話同音,傳畫就是傳話的意思。如果能直接傳話,也就不是雲中世界和靜里乾坤了,用世界和乾坤形容就證明了一點,傳話的人,被人軟禁了,被困在一間僻靜的房間中。」
聽愈彥這麼一分析。馬九英恍然大悟,又問:「好吧,就算你推測得正確,那麼你怎麼就認定是董源遠向你傳話而不是別人?」
「現在安泰的局勢,就董源遠是關鍵人物,現在董源遠又失蹤了,除了他故弄玄虛地傳話之外,還能有誰?」愈彥現在也是完全理順了思路,但至於是誰軟禁或說綁架了董源遠,他不敢妄下結論,但可以肯定的是,對方對安泰的控制力度很大,否則也不會悄無聲息地就拿下了董源遠。
要知道,董源遠現在可是被依法逮捕了,能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把人救走,手段不可謂不高超。而且,能不驚動任何人就將他控制在手,就說明出手之人要麼一直就是可以控制董源遠的人,要麼就是董源遠最信任的人。
「董源遠向你傳話,是什麼意思?」馬九英現在也認可了愈彥的推測,但他還不明白董源遠為什麼要向愈彥傳話而不是向別人。
「是想讓我救他出來。」愈彥自信地一笑,「整個安泰,能明白他的暗示並且能救他出來的人,一把手都能數得過來。但最能可能親自出手救他的人,只有我一個。」
馬九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愈彥心思一動,用手一扣「雲中世界,靜里乾坤」的題字,果然,一捅就破,露出了裡面的一個小紙條。
馬九英都驚訝地「咦」了一聲,愈彥拿過紙條一看,上面只有歪歪扭扭幾個字:「愈彥,救我。」字跡如小學生所寫,而且筆劃極不連貫,顯然是倉促之下匆忙寫就,應該是時間緊急,不允許多寫。
只不過沒有落款,而愈彥也沒有見過董源遠的筆跡,也就無從判斷是不是董源遠的親筆。
「安泰附近的山上?」馬九英提供了一個思路和突破口。
「安泰周圍山很多。」愈彥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不好確定在哪一座山上,這是一個難題。」
「那怎麼辦?」馬九英問,「到底救不救董源遠?」
愈彥沉思片刻:「不救,說不定有人故意想讓我們去救,然後一箭雙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