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7章 不知悔改

  宋海越怕什麼，什麼就越來得快…… 

  次日一上班，萬年達就接到了愈彥的電話，說是張書記請他馬上來辦公室一趟。 

  實話說，這個電話給萬年達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 

  侯明引咎辭職后，萬年達心裡一直忐忑不安，緊張的要命，不緊張不行啊，這可是關乎到自己前途的大事！ 

  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聯繫吳麒，萬年達心裡還是有顧慮的，萬年達擔心這個時候恐怕就是吳麒也救不了自己，畢竟張思文是市委書記，掌握著他的生死，這件事情，在萬年達看的出來，張思文明顯有針對吳麒的意思，這個時候他如果再表現的和吳麒過於親近的話，那還不等於往槍口上撞呀！ 

  當然，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聯繫吳麒，萬年達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當得知侯明引咎辭職的消息后，他第一個想到的既不是吳麒也不是張思文，而是愈彥，對，正是這個之前那個手握萬亮證據試圖要挾他的愈彥！ 

  當心裡冒出這個想法后，萬年達嚇了一跳，他心裡也奇怪，為什麼自己會偏偏想到他，莫非愈彥真的能夠拉自己一把？萬年達心裡沒譜，索性就誰也沒有聯繫，靜觀其變。 

  直到宋海給自己打電話的時候，萬年達才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大錯誤，萬一讓吳麒誤會了自己，那就得不償失了！ 

  接到宋海的電話，萬年達就匆忙趕去見吳麒了，聊了整整一個晚上。 

  雖然有了吳麒的支持，但萬年達心裡還是沒譜，儘管昨晚上吳麒和宋海一直都在給他做開導工作，讓他不必害怕，工作上的失誤嘛，誰都有的。張思文再上綱上線，最多就是違反了一下內部紀律，批評兩句是就走了，還能怎樣？ 

  話是這麼說，萬年達心裡依舊忐忑不安。 

  張思文實在不按常規出牌，誰知道他今天給自己準備的，是一道什麼菜？何況還有那個狡猾多變的愈彥，也是他要多多提防的，可不能再被他抓了把柄！ 

  萬年達沒敢耽擱，一放下電話，略微整理了一下著裝，馬上便出門上了小車，直駛市委大院。 

  「愈秘書，早上好！」來到張思文辦公室前，萬年達見到愈彥，臉上浮現出燦爛的笑容，聲音也柔柔的。 

  萬年達也不是第一次來書記辦公室了，作為財政局長，萬年達可以說是市委的常客。不過從未有哪一次，會對愈彥這樣客氣。 

  愈彥略一愣怔之後，隨即回過神來。 

  看來侯明的引咎辭職，又變成了一個重磅炸彈，將安泰官場這些局委辦的頭頭腦腦們，震得暈頭轉向，連牛皮哄哄的萬局長，亦不例外。 

  「早上好，萬局長！」愈彥客客氣氣地答禮臉上笑容可掬，經歷了上次的撞車事件，愈彥和萬年達之間的關係也不再像之前那麼有隔膜。 

  「愈秘書，書記在吧？」 

  不經意間，萬年達嘴裡的「張書記」也變成了「書記」。 

  「在的，萬局長請！」愈彥顯然已經得到了張思文的吩咐，沒有再做通報徑直將萬年達領進了書記辦公室。 

  愈彥進去后，站立一側，隨時準備著為張思文服務。 

  張思文坐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 

  「書記，早上好！」萬年達微微朝張思文鞠了一躬，臉上的笑容益發的燦爛，似乎一定要讓張書記見到他發自內心的仰慕之意才能放心。 

  「萬局長來了，你好，請坐吧！」張思文依舊沒有起身和萬年達握手的意思，更沒有打算請他去待客沙發上落座，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的神態，臉色平靜如水，絲毫也看不出來他的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萬年達每次見到張思文，都有和莫測高深的感覺，今天這和感覺尤甚。或許與他內心有鬼也有關係。 

  「謝謝書記！」萬年達沒有表示絲毫的不悅之意，又一次微微鞠躬，腳步輕慢，款款地在張思文對面坐了下來，身子挺得筆直，一副虛心接受指示的樣子。 

  對於萬年達謙卑的姿態，張思文恍如未見，平靜地望著萬年達的臉，緩緩說道，「萬局長，我想知道，財政局為什麼要延遲支付偏遠學校的改造款？」 

  昨晚上與吳麒商量了一個晚上，其實早就想好了應對之策，萬年達連忙說道，「書記，這個主要是按照市教委的要求來的。市教委的同志說，春天雨水較多，施工進程有些延後，所以我們撥款的時候，也往後押了一段時間。」 

  這就是當面撒謊了。 

  侯明就算腦子進水，也絕不會這麼說的。真要是春天雨水多，延誤工期，侯明也絕對會要求財政局按時撥款。我的工期是不是押后，這是教委的事情，與財政局無關，該要的錢先要到賬上再說。 

  只要是錢，不管是公款還是私款，都只有四個字落袋為安。 

  錢到了教委的賬上，那就不勞你萬局長費心了，該怎麼用，什麼時候用，我說了算。哪有主動要求財政局延後撥款的道理。 

  萬年達也知道這個借口很拙劣，可是商量來商量去，只能這麼說。 

  學校改造這筆款子，那是專款，而且足夠，財政局慣用的其他拖欠撥款的理由，在這件事上，是不成立的。萬年達總不能自動向萬年達坦白，說這筆錢被挪用了吧？ 

  反正侯明已經辭職，料必萬年達也不會去叫侯明來對質。真要是對質，也不怕。我萬年達就一口咬定，這是你侯明說的，你又能怎樣？ 

  誰也沒有錄音為證。 

  「哦，是這樣嗎？這個解釋，和侯明說的可是不大一樣。」 

  張思文依舊不動聲色，目光平靜的望著萬年達，不徐不疾地問道。 

  萬年達心裡就是輕輕一哆嗦，似乎張思文的眼神，已經看穿了他的偽裝，直接看到他心裡去了。不過這個借口，本來就是哄鬼的。萬年達也沒指望張思文當真相信，大家心照不宣罷了。如果張思文下定決心要搞財政局和他萬年達，不管萬年達給出什麼樣的借口，張思文都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張思文只是敲山震虎，給萬年達敲敲警鐘，那就不會深究下去，只會不咸不淡地批評他兩句，就此了事。 

  當然，張思文這四給了面子，萬年達也得懂味，下次可不能再犯類似的錯誤。 

  可一不可再！ 

  根據吳麒昨晚上的分析，張思文現階段應該不會急著對萬年達下手。剛剛拿下了侯明，又讓宋海做了書面檢討，張書記的威望，已經夠高的了。緊接著又向財政局，向吳麒這個市長出招，張思文也未免太驍勇了。樹敵過多，過猶不及啊！ 

  張思文真要是下狠手，那說不得，吳麒也只能接招了。有安泰的地方勢力，吳麒的戰鬥力還是十分強大的。 

  「確實是這樣的，書記……」萬年達連連點頭，煞有介事，隨即又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露出談愧的神情，說道，「當然了，這個事我也有責任，沒有及時向書記彙報。導致工程延誤，給政府抹黑了，我向書記檢討……」 

  聽上去，萬年達是真的比較慚愧。 

  只是如此作秀，又哪裡能夠瞞得過張思文的眼神？ 

  張思文目光清澈，平靜地望著萬年達，並無慍怒之意。萬年達卻覺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脊背上流颼颼的，有冷汗沁出，燦爛的笑容，也變得僵硬起來。 

  「書記，我們馬上就給教委撥款，儘快將學校的改造工程完成，讓孩子們早日用上新的學校……」 

  萬年達急急說道，眼裡就帶上了一點哀求之意，顯得很是楚楚可憐。 

  「嗯，確實應該把工作做好。」 

  稍頃，張思文微微頷首，淡然說道。 

  「是，請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把工作做好……」 

  萬年達便暗暗舒了口氣，聽這個語氣，張思文似乎已經接受了他的解釋和檢討，準備放他一馬了。但張思文接下來的話，卻讓萬年達一下子全身冰涼。 

  「萬局長，審計局已經準備開始進行上半年度的審計工作。這一次審計工作，財稅系統是重點，就在這幾天吧，審計局的同志就會去財政局進行審計了。請萬局長和財政局的同志們多多配合，多多支持審計工作。」張思文依舊平平靜靜地說道，似乎真的是在談一個例行工作。 

  我靠！ 

  萬年達一句粗口差點脫口而出。 

  合著大爺我在這裡裝了半天可憐，裝了半天孫子，就是換來這麼一個結果？ 

  張思文，你狠！ 

  剎那之間，萬年達望向張思文的眼神就變了樣，一縷怒火毫不掩飾地浮現而出，身子挺得更直了。 

  張思文毫不在意萬年達憤怒的眼神，淡然說道，「那就這樣吧，正常的工作，一定要做好。」 

  萬年達恨恨地站了起來。不過萬年達也算是有能耐的，轉瞬之間，就將滿腔怒火壓了下去，眼神變得柔和了，臉上重新浮綻開燦爛的笑容，說道，「請張書記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好工作的。」 

  張思文點點頭，目光重又落回到眼前的文件之上，似乎萬局長已經變成了空氣。 

  萬年達出了門，卻也不再和愈彥打招呼了，昂首挺胸離開了書記辦公室。 

  望著萬年達的背影，愈彥嘴角浮起一縷譏諷的笑容。 

  萬年達，難道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么？ 

  不用書記出手，到時候你若還不知悔改，我就可以讓你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