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不睡是在等我？
兩個人對峙著，一大一小，雙眸皆是盯著對方。
小家夥不想示弱，剛剛的事情，確實他打了電話，但秦慕陽說的這個，他也覺得在理。
秦慕陽隻想等著他認錯。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倒是從門外進來的蘇念初看到這樣的場麵覺得異常尷尬，不知該不該繼續往前走。若是過去了，應該說什麽？
餘光感覺到她靠過來，小家夥看向她。
眸光流轉間，讓蘇念初一下子就看得更加心軟了。
她下意識往那邊走過去，站在兩父子中間。
“行了，差不多就可以了，現在這個點兒，他也是害怕我們不見了。先讓他回去睡覺吧。”
說實話，一開始的時候，蘇念初生怕他會對小家夥發脾氣，就像那一些有暴力傾向的父親那樣。
不管什麽事情，一開口就隨便罵、或者隨便打的那一種。
直到後來聽見他給他說道理，蘇念初才徹底安心，才一直沒有插嘴。
“先讓他承認錯誤，承認錯誤再說。”
秦慕陽這一段時間，因為工作忙碌，還有剛剛回來，更多顧及的是蘇念初，對他就稍微疏於管理。
“這……”
“思遠，你跟爸爸表個態，剛剛我說的這些話，你聽到沒有？”
秦慕陽雖態度強烈，但到底還是相比剛剛軟下很多。
秦思遠稍微靜了靜，黑亮的眸子裏泛著淚光。
蘇念初看得心裏一痛，這個時候，對於秦慕陽來說也是同樣的。
隻不過想要教育好孩子，有時候就得心腸稍微硬一些。
秦思遠終於對著他點點頭，還伸手抱了抱他的腰身，腦袋在他懷裏輕輕扭動。
看上去像是在擦眼淚，也像是在撒嬌。
蘇念初忍不住伸手在他頭頂上輕輕揉了揉：“好了，過來阿姨帶你去睡覺。”
秦慕陽把他稍微拉開，說：“好了，跟阿姨一起去吧。”
“以後記住爸爸的話，男子漢有什麽事情是解決的，不是靠發脾氣。”
小家夥依然跟之前一樣點點頭，眸色變得沉亮。
蘇念初帶著他回到房間，等到小家夥縮進被窩，再一次閉上眼睛，她才離開他的房間。
回到自己的臥室，因為膝蓋上的傷口，並沒有再一次洗澡。
坐在床上，回想起之前的一些情節，剛剛他們兩父子對峙的時候，小家夥眼中那一種倔強、反抗、脆弱……還有最後他抱著秦慕陽腰身時那一種示弱……
一幕幕都特別清晰的出現在她腦海中，心裏麵特別不好受，就像被人拿著藤條抽了一下又一下，又癢又疼。
別的小孩子在發脾氣的時候，都可以用聲音、動作一起來表示自己的不滿。
然而秦思遠不可以，他隻能用自己的動作來表示。傷心難過，高興快樂，通通都隻能用表情表示出來……
減壓最好的方式就是說出來，吼出來，而他……
越想她越覺得心痛。
有沒有什麽辦法可以改變他的現狀？這麽好的一個孩子，難道真的就要毀在說話上麵嗎？
真的讓人有點接受不了。
正陷入沉思，秦慕陽推開房門進來。
剛剛他去一趟書房，就是為了詢問顧慕軒有沒有什麽比較好的腦部專家推薦。
沒想到這一次，他說的竟然就是之前他自己見過的那個陸琛。
也就是蘇念初嘴裏念叨著的那個學長。
那個人有這麽厲害嗎？
他心裏有疑問，隻不過處在這個節骨眼上，即便心有不甘，也抱著試一試的心態。
於是他給他打了電話。
陸琛雖沒有拒絕他，但說要有時間的時候，兩個人才能見一麵。
他沉聲應下來。
“怎麽了？還在想什麽？”
秦慕陽看她雙眼盯著一個地方，一直不動。
就知道她肯定在發呆，走過去，一隻手環住她的肩膀，輕聲問。
蘇念初聽到他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輕輕的“哦……”了一聲，尾音拉的特別長，倒像是在感慨。
“哦什麽哦？現在還不睡，是在等著我回來嗎？”
蘇念初一僵，伸手推推他：“你在說什麽呢？怎麽嘴裏一句好話都沒有！”
“嗯，嘴裏一句好話都沒有，那你想聽什麽好話？”
“我……”
蘇念初被他堵了一下。想從他的嘴中聽到好聽的話，可能比登天還難。
“算了。”她不想在這個事情上繼續跟他計較，反倒是對於他剛剛上的事情比較期待。
“那個……秦慕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但是你不要想太多。”
“嗯？”
“我……思遠……他是先天性的，還是？”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都感覺到自己身子狠狠顫抖一下。
就連她都不想麵對這個，更何況是秦慕陽。
秦慕陽盯著她眼中期待的光，心中一沉。
某些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秦思遠其實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生下來的時候，聽朋友說，當時也大聲啼哭。
但因為那時候中途被人帶走，一路上孩子啼哭的聲音會引起大家的注意。所以那邊用了另外的手段，讓孩子發不出聲。
是使用了某一種藥物，這麽多年，他一直帶著孩子走遍各大醫院，卻還是沒有找到能夠治好他的方法。
他自責，他無奈。
但根本沒什麽作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等待……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讓孩子再發出聲音的機會。
“不是先天的，隻是後來受到刺激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以後……我會想辦法把他治好。”
蘇念初心中一震。
竟然是後天被刺激的。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張嘴就想問，但看見秦慕陽臉上的黑沉，知道他現在心裏肯定不好過，強迫自己停下。
對於這些事情，隻要知道，還是不要問的這麽深比較好。
別去碰他的傷口。
就像自己一直掩埋在心中的那個傷口一樣。
“其實……我……”
“怎麽了？”
“其實我也有一個事情一直困擾著我，這麽多年，我從來都沒有從那一件事裏走出來過。
我甚至覺得，是不是一切都隻是我的夢，其實……”
秦慕陽心中一側，隱隱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並沒有打斷她。
“秦慕陽，其實我以前……也有一個孩子。”
她終於鼓起勇氣說出當年的事情，說出她一直掩埋在心裏的秘密。
秦慕陽眸色加深。
“隻不過我的運氣比你還要差，我不僅不知道我的那個孩子到底是跟誰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當我睜開眼，看見的就是被放在……”
她的雙手、身子全部都在猛烈顫抖，現在所有的反應都在宣告著，她心裏麵有多麽掙紮。
這是這麽久以來，她第一次在別人麵前提到那個孩子。
“小初，小初……”
秦慕陽抓著她的手，握得緊緊的。
就算在商場上城府這麽深，玩得遊刃有餘的秦慕陽，竟然都會有話到嘴邊，說不出來的時候。
有好幾次都差一點開口，卻因為現在並不是好的時機被迫停下。
“秦慕陽，你不知道，當時我……”
“小初，如果這個事情令你感覺難受，可以不用說出來。就讓它隱藏在你心底，就讓它一直埋在你心底。
不要說出來，讓往事都過去，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不……不會的，不可能消散，一輩子都不可能……他是這麽真實地存在在我的生命裏、我的生活裏，怎麽可能煙消雲散……”
“秦慕陽，你聽我說。我從來沒有在別人麵前提過這個事情，可是今天，我想跟你傾訴。你願意做我傾訴的對象嗎？”
他這麽真實地存在在我的生命裏、生活裏。
秦慕陽多想開口，說現在也還在。
往事……雖說了解的差不多，但如果從她這個角度，肯定又會不一樣。
“好，我聽。”自責就像是衝破堤壩的潮水，源源不斷湧進他的心中。
他用盡全力握住她的手，才讓自己沒有失控。
“那個孩子，從我肚子裏出來，就被她們裝進一個玻璃器皿，泡在福爾馬林裏麵。
你知道嗎？他全身血淋淋的……我看著他沉浸在裏麵……那是我頭一次覺得，生命這麽脆弱。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就算是我死，我都願意換他活著。
他才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啊……命運怎麽這麽殘忍，就連這麽小的孩子都不……不放過。”
“好了，好了，小初，好了。”秦慕陽把她擁進懷裏，沉聲道。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驕傲、站在商界頂端的成熟男人，竟再也忍不住在這樣交心的對談中，落下眼淚。
她和孩子都是他的軟肋，最脆弱是因為他們，但，也要因為他們要變成最強的人。
這輩子唯一的使命，就是保護好她和孩子，一家人再不分離。
蘇念初也低聲流淚，很快，他的胸膛就濕了一片。
“秦慕陽，你比我幸運，真的，思遠這麽聰明，現在醫學日漸發達，肯定會治好的，肯定能。”
“好。”
秦慕陽沉聲應她，輕輕抹掉自己眼角的淚滴，恢複以往的模樣。
“那……以後找醫院這個事情，就交給你做好不好？”秦慕陽說：“我知道你想彌補，把他當成你的孩子，讓愛延續下去，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