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翻臉
何首烏往常一樣坐在那邊，與老大夫攀談。
老大夫手未離過胡須，“小梨啊，你都快把這當住處了，要不給你整間房，省得來來去去。”
莫得病人，可喜也清閑，熬藥的爐火也可以暫歇那麽一天。
晏梨坐在小圓桌靠外的小窗，一眼就能瞧見街道人熙熙攘攘，邊磕瓜子邊說：“不了，住外邊，我怕被叨叨，煩。”瓜子盤漸見底下的白胚子，另個小碟子倒是快盛不住。
“今日，不見攸北，晏梨知何事擾住他麽。”何首烏出言問。
晏梨嘴裏一停，眉輕蹙，回道：“不知。”
“哦，那罷了。”
……
裴攸北又被宣進了宮中，禦書房，劉乾坐於高位，外甥過來，也是威嚴看著，揮手讓人斟茶。
“皇舅，找我可是其他事情？”
裴攸北直接發問，桌麵的茶水他可喝不起。
“上次與你提及的事情，思量過後如何？特使已經加急傳遞書信過來，和親公主已經起駕，兩個多月行程便進京城，屆時北兒看看可好？”
裴攸北掏出玉扳指，“皇舅，可認得這玉扳指？皇爺爺所賜，祖父以此為我訂下親事，便是左相膝下的四姑娘。況攸北心中已有所屬，他人便看不上眼。”
劉乾臉色不好，嚴肅一張臉：“北兒，隻需讓出一個正妻之位便可，至於晏家的四姑娘，朕會厚禮重賞，親自賜婚，讓她享有殊遇，你屆時寵幸晏家姑娘也好，冷漠公主也罷。朕都不幹涉。”
裴攸北一聽，蹙眉，站起身來，拱手施禮：“皇舅，攸北不從！和親公主一事，要麽讓太子表弟收下，要麽皇舅後宮佳麗也可讓出一宮，恕我難從，告辭。”
皇帝劉乾拍案而起，怒目瞪視：“放肆，朕好言相勸，許你諸多好處，來人，傳我旨意收壓晏家四姑娘入牢，罪名妨礙兩國交好。”視線停在裴攸北身上，聲音低上幾分，似有商量餘地：“北兒，如何抉擇？”
“皇舅，這是在威脅我？”裴攸北皺起眉頭，目光森冷，直勾勾盯著高座上的人。
黃袍加身，龍紋刺繡精致，栩栩如生，盤旋而上，後尾隱於雲霧間。
劉乾不相讓：“北兒，朕隻是在讓你做選擇。何來逼迫說法。”
想來也是可笑，一國之君，卻是個軟弱的主，國富兵強，海晏河清，與鄰國卻用討好的和親解決，不夠強硬。
“想必皇舅是忘了什麽，皇室正宮從來嫡係從來都隻有一脈。”裴攸北也不懼，勾唇冷笑，眉目皆染戾色，“這茶水外甥喝不起，晏梨，國公府護得起，母親也同意這門親事。還望皇舅再三思量吧。”
裴攸北說完，也不管身後人的臉色如何，信步離去。
啪嗒，哢嚓……
文書落案台，瓷器碎一地。
劉乾震怒，頹廢坐在龍椅上：“好啊，好啊，都來違背朕，好啊好啊……”
當今皇上是庶出，也不養在正宮皇後膝下，先皇極愛正宮皇後，而皇後膝下僅有一女，若非律例不可違，先皇估計會傳位嫡長公主。
劉淑寧，先皇名劉長寧，先皇後名安禮淑，寵愛意味，於其中便可見。
身邊的老太監鬥膽上前：“陛下，少公爺身份尊貴，國公爺身居要職，老公爺手握軍權，手下大將皆權傾朝野，嫡長公主畢竟是正宮嫡係……陛下可還是這天下之主啊。”
看似勸阻，實則提點一二。
劉乾輕笑出聲：“是了，有才，賞！以後便跟在朕身邊伺候吧。”
“謝陛下。”
……
裴攸北剛剛出這禦書房，過了個長廊，往宮外去。
“攸北哥哥，好久不見，寧兒想你了。”忽的躥出個小姑娘服飾精貴，紮著兩個發髻，裴攸北差點一腳踹過去，幸好思量這聲音熟悉。
小姑娘仰起包子臉，滿臉控訴，也很開心：“攸北哥哥，你都不來看寧兒，生氣了。要你哄才能好。”
跟過來的華服女子無奈笑笑：“寧兒又調皮，擾你攸北哥哥。”
女子約莫與裴攸北年級相仿，頭金絲線，羅雀金質簪釵。其名為林琇，為富商之女，與裴攸北也算是兒時玩伴關係，嫡長公主名下與林家多有合作。後來進宮被選上，賜封號雲妃，並不受寵。
“這小妮子愣是把我喊低一個輩分。”裴攸北無奈，蹲下身子刮刮她鼻尖。
林琇氣質溫婉，動作輕柔，上前拉過小姑娘，對起身的裴攸北道：“攸北，麗貴妃娘家想爭一爭疆北的權。”聲音壓得很低，僅二人聽聞，放在有心人眼裏，便是逾矩之舉。
麗貴妃手拿白帕，擦拭嘴角水跡，柳葉眉細彎，紅唇豔麗，輕笑：“可是當真？奴婢不敢妄言。”
“好啊，本宮瞧雲妃也是個傻子，不知避諱，好好準備膳食，今晚聖上可是要歇本宮宮中。”
“是！”
……
裴攸北出了宮門，在藥廬與裴府方向遲疑未定。
疲態盡顯，捏捏眉心，“到底是猛撞了。”
“回府。”
裴攸北回到府中，便去找裴老公爺。彼時也正有客人，兩老頭子圍著一盆蘭花細細觀賞，偶爾還拌嘴一二，淺酌兩口淡酒，好生快活。
“祖父，林老。”
林老便是當今雲妃的祖父，如今也算是皇商，不過已退居二線。
林老笑笑：“攸北回來了，來，你給你林爺爺做主，這蘭花分明普通，非說是珍貴品種。還死跟我強。”
裴攸北自然也不會落自家老爺子麵子，坐在兩人身邊，細細查看一番斷言：“依我看，品相中等。”
兩人皆順著台階下，喝酒，交談一二。
裴攸北也就將今日宮中發生的事娓娓道來，順便還將林琇的話一並說了。
裴老公爺眼神淩厲，含怒問：“他當真這麽逼你？”
“嗯，怕接下來會有手腳。皇舅跟麗貴妃兩人心知肚明，麗貴妃後的娘家也著實是急著些。”
林老歎氣，為自家孫女的命運哀歎：“攸北，有能力的話，護一下琇兒和寧兒吧。”
“自然會，林老放心。”
裴攸北想了許久，“祖父，疆北軍權孫兒想爭一爭。”
裴老公爺驚愕之餘，讚許道：“我裴家好兒郎。”
算是默許之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