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王佳旖在這城中村的小樓裏租住了快要半年, 並且也在茶館裏當服務生打工了兩個多月。以她千金小姐的身份來說, 其實算是吃苦了。
如今的她早已經得到金吉拉貓的認主許可隨時能把貓帶出茶館, 後麵又主動收養小貓繡球, 現在家中父母過來找她，一家人重新和好, 這個時候說要搬走完全合情合理。
包括林蘭在內的老林一家都覺得她父母要帶她回去，這位大小姐很快就離開了。
結果……
“爸媽昨天是說要帶我回家的，但我才不走啊！”第二天繼續來茶館裏上班的王佳旖熟練地套上自己的圍裙，一臉的理所當然, “之前就說好的, 我還要繼續在這裏上班，我還有好多東西沒學到呢！”
林蘭等人：“……”所以就這麽點大的茶館到底有什麽值得學的啊？你回你家去學管理公司或者出國深造不是更高大上麽。
“管理公司有我哥呢用不著我, 出國什麽的我從三歲以後差不多年年都有一兩次, 早就膩了。”大小姐回得渾不在意, “我現在就覺得養貓更有趣，每天都能從蘭蘭你這裏了解到新東西。”
所有的“新東西”其實都是從貓咪那裏聽來再轉述一遍的林店長：“……”不，她就是貓語十級的普通人，沒啥東西好學的。心裏這麽吐槽著, 林蘭麵上還是咳嗽了一聲強行轉移話題，“你爸媽就真的那麽放心一直把你留這裏啊？”
“當然不可能一直讓我留在這了，隻是我來這裏的半年其實大多數時候也跟在他們眼皮底下沒什麽兩樣, 我說自己還想留下後他們也沒勉強。”
王佳旖也不隱瞞, 直接對林蘭坦白。
“蘭蘭, 我想好了, 我想開一家有官方掛名的正規流浪貓收容所，我希望我的收容所裏每一隻貓都能達到被人類家庭欣然接納的標準。蘭蘭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馴貓人，無論什麽脾氣的貓到你手裏最後都會很乖，我想跟你學養貓，以後我收留的那些貓能有茶館貓一半的乖巧懂事我就很滿足了。”
她說話時語氣神態都很認真，看得出不是心血來潮一時玩玩的。
但正因為她是認真的，林蘭在驚訝之餘也忍不住憂心。
關於流浪貓收容機構，有心的人稍微調查一番都知道這種公益性質的設施基本都是賠錢，有的站所管理人甚至倒貼錢進去，平頭百姓去碰這個可以說是吃力不討好甚至可能搞垮自己。這也是當初林蘭在遇到貓老大了解了流浪貓群體的現狀後，雖然有過幾次衝動但通通掐滅源頭的根本原因。
這就是一個無底洞，每年都有很多可憐的貓狗無家可歸，原因五花八門，而且流浪動物畢竟不是人類，怎麽也不可能得到像貧困人群那樣的關注度，靠社會愛心人士的捐贈可能都維持不了日常運轉。
也就是大小姐這樣的家世背景能輕易做到了，但是……
“就算你家裏支持，可以後要是一直虧錢給補窟窿……”林蘭不想潑這樣的冷水，可現實就是如此，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支持一時可以，但如果往後一直都是這樣……
“所以要努力地不讓它虧錢呀！”王佳旖明白林蘭的言外之意，她把關在籠子裏的小繡球抱出來輕輕順毛，“我當然不想再像從前那樣理所當然地依靠父母的付出，長到成年了卻連一隻貓都不如。所以才想更努力地去學，去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我有認識很多朋友，現在也認識了蘭蘭你，在這方麵大家應該都願意幫幫我。如果我總馴不好小貓，沒辦法讓它們像紳士樣擁有一個美滿的家，蘭蘭你肯定也會幫我的對不對？”
看到大小姐臉上信賴的笑容，林蘭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
“原來你打著讓我技術支援的主意呀。”她也笑了，“行啊，如果你真開了，我當然幫忙的。”
誰說收容所裏隻能收留和改造流浪貓供合適家庭領養呢，如果有所需要，有錢人家的壞脾氣寵物貓或者有馴養需要的小貓也能送來，以大小姐家裏的人脈根本不愁沒有富貴貓奴的生意做，這可以成為收容所的主要收入來源。
一直以來，林蘭總限於自身境況和內心不可明說的膽怯，隻能做一做自己能力範圍的事，再出格會冒險的事絕不輕易染指。有時也會不安和內疚，迷惑自己得到的金手指這樣使用會不會太狹隘？如今王佳旖給了她一個更好的發揮場合，能幫助到更多的流浪貓，她當然是樂意的。
“不會白幫的！”大小姐這時認真回應，“你每次技術支援都有報酬的，我們富鏟不差錢。”
富鏟，富翁鏟屎官的簡稱。同是富鏟階層的大小姐表示宰起他們一點不心疼。
林蘭被逗樂了：“行，那我就跟著你一起去吃大戶了。”
大小姐會繼續留下的事很快平息下來，她對自己未來要做的事有章有法，眾人當然沒什麽好說的。林蘭更是將自己聽懂貓語後總結出來的一些養貓共通經驗有意無意地說給她聽，這妹子學東西快，現在學得越好，後頭開起收容所來，流浪貓們就會過得越舒適，所以林店長一點都不藏私。
她的態度王佳旖當然能感受得到，也是越發投桃報李，把自己的茶飲和糕點心得都專門做了一本筆記，有新的好配方了就記錄在上麵，筆記本都用去了一半，就等離職時當禮物送給林蘭。
現在她住在小樓裏，每日除了上班做茶點和學著照顧貓，下班後都會主動打一通電話給家裏，和親人聊聊天也說一說自己今天做了什麽，然後就拿出哥哥發來的開收容所的經營管理資料伏案學習，日子過得忙碌卻充實。
當然，這期間，在蘭蘭的提醒下，她也沒忘記關注自己要收養的兩隻貓咪的共處情況。
“看起來還不錯。”
七天的隔離期一過，在試探性地把小貓放到一眾茶館貓的中間，並沒有發生很嚴重的排斥事件。
應該說有著充足食物從來不需要爭搶的茶館貓們現在脾氣都挺好，就算聽到那小奶貓吃著貓飯嘴裏還不停地發出威脅的護食聲也沒有貓跟它計較。
繡球這隻奶貓跟金吉拉不算很親近，但也不排斥，兩貓的相處更像是沒太多交集的平行線，反而挺喜歡粘著黑貓墨墨的。
對於幼崽，成年貓們還是挺包容的，墨墨有時也任它粘著，有時候不耐煩了就伸爪子往旁邊撥撥，但奶貓被拒絕後也不灰心，依舊樂此不疲地有空就粘上。
“真是出乎意料的發展……”想要看戲關注的林店長和明顯頻繁走動的程設計師都沒看到想要的吃瓜戲，不禁失望，後者直接道，“是不是因為加入豪門的主線劇情還沒開始啊？”
“大概開始不了了。”看得清楚的林店長搖頭，“等繡球習慣了這麽多貓的環境，聞慣了這些貓的氣味，後頭就算隻和白銀一起被帶回家也鬧不起來。”
住大雜院都沒鬧起來，後頭住豪門單間那更不可能再鬧了。
意外聽到這話的富鏟本人聽後跺腳不高興了：“真是的！你們倆也太壞心眼了吧！希望它們跟我回家後打起來是什麽心態啊！”
那兩人卻是隻回了她一個嘿嘿嘿的欠揍笑容，臉上是一點都不掩飾的看熱鬧不嫌事大。
“討厭！”大小姐皺著鼻子憤憤道，“等著看吧，之後白銀和繡球一定會在我的努力下成為相親相愛的一對貓的！”
林蘭原本是等著看小貓咪之間的熱鬧，沒想到沒過兩天，她自己被別人看了熱鬧。
哦，確切的說，是她的茶館被看熱鬧了。
原因是西城本地的一家媒體將茶館之前用橘貓紳士治好了瑤瑤的事給挖掘報導了出來，貓咪治愈自閉兒童這種博人眼球的標題一下子吸引了西城居民的注意，引來了很多好奇者進店消費。
若隻是普通的茶客也就算了，最多就是好奇問兩句，林蘭否認一下再糊弄一下就過去了。
可惜卻不隻是普通客人，還有專程過來采訪的媒體。西城畢竟是個二線城市，大大小小的各種媒體就算隻來了很小的一撮人，也讓林蘭前前後後經過了好幾波，笑著說“沒有這回事”的臉都僵了。
她想息事寧人，那些記者們可不樂意，第一次被她敷衍過去，第二次就直接拿著各種實錘證據出現在她麵前，不是照片就是視頻，都是當時也在場的另一些茶客發在網上的零星信息，足夠證明小孩子當時確實有精神狀況，之後因為貓越變越好了。
“隻是正常的收養貓而已。”“那孩子真不是自閉症。”任憑林蘭如何努力解釋，記者們現場采訪完，回頭要怎麽寫稿還是按自己想法來。
拿到了更多素材的通稿寫得更加煽情吸睛，小女孩如何得病，發病時如何恐怖讓家人怎麽憔悴，茶館又是如何靠貓治療，後頭為了那家人堅持不懈天天來茶館報到繡球感動老板願意將貓給他們領養雲雲……說得跟現場親眼見過全程似的。
“要不是我就在旁邊，我都以為是真的了。”將手裏的一篇報導直接劃走，林蘭沒好氣道，“這些無良媒體為了點擊率真是什麽都來！自閉症是隨隨便便就能治好的嗎？還這麽短的時間就治好了？這是把人當傻子呢！”
“說不定會有人罵你，說你為了讓茶館出名打的虛假廣告。”程風陽抬頭望天。
“我倒寧願那些人以為這是虛假廣告。”林蘭歎氣，“要是真有拎不清的自閉症親屬找過來才是麻煩。”
這就很糟心了。
王佳旖立刻拿出手機：“我這就打給我爸，讓他幫忙撤了這些離譜新聞。”
大小姐在茶館裏工作，要是有了不好的風評導致遇到什麽意外，本就擔心寶貝閨女的親爹絕對會出手杜絕後後患的。
十幾分鍾後，王佳旖掛斷電話回來：“爸爸說撤稿是不可能全撤的，但改一下稿子，把自閉症這條照事實還原是可以的。”
這樣也行。
林蘭一心等著這新聞熱度下來，而且一律拒絕後頭的采訪，本以為這樣就能消停，結果就在她想辦法把記者糊弄走時，請假回來的宋新民拿著一本攝影雜誌推門就往裏麵喊：“店長！我的照片獲獎了！動物組第一名！”
生怕別人看不見一樣，他把那家國內極有名氣的攝影雜誌舉得高高的。
呼啦啦，圍著林蘭的那幫記者瞬間圍向了門口的小宋攝影師。
就這樣，林蘭的貓咪茶館在西城一下子火了。
前有用貓治愈精神疾病的噱頭，後有名下員工是新銳攝影師頂級雜誌大賽優勝，於是不管是為了看貓還是為了看人和照片，一大群人朝著茶館慕名而來。
生意明明已經正常平淡化的茶館一下子就跟才開業那會兒一樣十分火爆，忙得是腳不沾地。
“風陽，謝謝你這幾天一直過來幫忙，不然真是要累癱了。”林蘭空閑期間向又來幫著幹活的程風陽道謝。
“沒事，等熱度過去了店裏就正常了。”知道她開店不是為了賺錢隻是為了養貓的程風陽體貼安慰，“網紅店嘛，其實大家都是一陣一陣的。”
“哈哈，我隻想現在就過氣。”苦笑了一下，林店長回頭看向員工小宋時就直接變了臉，“你惹來的事，這陣子休想離職，什麽時候把這一群人都伺候走，你什麽時候才準退押金搬家。”
理虧的小宋攝影師弱氣稱是，誰讓他當時太高興，腦袋一熱都沒看場合就宣揚開呢，自作孽啊。
為了應付這些一波流打卡黨客人，茶館的牆上放大貼了那張宋新民獲獎的照片。
照片上顯示的背景天氣不太好，刮風帶零星絲雨，一隻貓咪端坐在圍牆的牆頭昂著腦袋目視前方，牆下是低頭疾行隻為避風的幾名路人，一靜一動之間便形成了絕妙的畫麵感。但最令人震撼的還是那隻貓的眼睛，它姿態平靜，那裏麵沒有風雨欲來前的淒苦驚慌，甚至還在愉悅享受。這種睥睨卓絕的氣質一下子讓這隻貓從畫麵裏脫穎而出，成為所有人焦點。
“這貓好帥啊！”有看到照片的客人脫口而出。
就算是不懂照片的人也會為這張照片裏的貓吸引，那樣的氣質足以讓人見之難忘。
一些茶客紛紛圍著這張照片討論起來，有的則是對貓更感興趣，發現這些茶館貓都是比他們還會擺pose的寶藏貓後，直接沉迷自拍不可自撥中。
新的回頭客正不斷增加中，網紅店的效應讓閑慣了的林蘭很不適應，隻求熱度趕緊過去。
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西城本地的這些火爆新聞也通過互聯網傳播到全國其他地區。
距離西城很遠的一座城市裏，某個出租屋內，一個男人坐在筆記本電腦前，看著屏幕上播放的一則新聞視頻。
掛著印有“貓咪茶館”字樣的可愛招牌底下，身著茶館圍裙的俏麗女性正接受著記者采訪。
……那小朋友不是自閉症，隻是普通的客人而已。用貓治愈自閉症更是純屬無稽之談，全是虛假傳聞。茶館裏隻是有一隻貓被一戶客人給領養走，請大家不要聽信謠言。
男人死死的盯著屏幕上的那張臉和她身後就是很普通的居民樓背景，拳頭卻是漸漸握緊，咬牙切齒：“林蘭，你敢耍我！”